夜慕与洛北暮在北阳殿和浮游殿安顿下来,第二日天刚破晓,严岭章便让人送来了一叠功法玉简,青竹托盘上还覆着层薄纱,透着几分郑重。
“这些是宗门内适合五系同修的基础心法,你们先从中挑出合心意的,每日晨练时运转试试,有不懂的随时来寻我。等把五系全部掌握好,再教你们练剑。”玉简旁压着一张字条,字迹沉稳有力,墨色在宣纸上晕开浅浅的边,透着严岭章藏不住的细心。
夜慕随手拿起一枚玉简,指尖注入灵力的瞬间,微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开,心法口诀如山涧流水般涌入脑海,清晰得仿佛刻在神识里。
他挑了挑眉,转向洛北暮,眼里闪着兴味:“这《五行轮转诀》听起来倒有趣,能让五系灵力自行流转,省得咱们费心调控,简直是为懒人量身定做的。”
洛北暮正垂眸看着另一枚玉简,闻言抬头轻笑,晨光落在他睫毛上,漾开细碎的光:“我看这《万象归一谱》更适合打基础,先让五系灵力相融如溪入河,往后再学神通也更稳妥些。”
两人交换玉简翻看片刻,最终决定各修一本,时常切磋交流心得。毕竟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接下来的两日,北阳殿与浮游殿的院中总萦绕着灵力运转的轻响。时而金芒锐利如出鞘长剑,劈开晨雾;时而木影婆娑如遮天巨盖,笼住半方庭院;时而水汽氤氲如山间薄雾,沾湿阶前青苔。五系灵力在两人手中渐渐收放自如,虽尚未凝聚成形神通,却已能在指尖流转出灵动的光影,初显锋芒。
三日后的傍晚,恒芯宗的迎客殿内灯火通明,琉璃盏里的烛火跳跃着,将梁柱上的雕花映得愈发清晰。
殿中设了数十张席位,豪源、蔡宁等其他宗门的宗主也携弟子前来,连空气中都飘着几分不同宗门灵力碰撞的微妙气息。所有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落在主位侧的两个空位上——那是留给两位五系天才的位置。
夜慕与洛北暮换了身月白的宗门弟子服,并肩站在严岭章身侧。夜慕身姿挺拔如松,眉宇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桀骜,领口微敞着,露出半截锁骨;洛北暮则温润如玉,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衣襟系得一丝不苟。两人往那一站,便成了殿中最亮眼的风景,连烛火都似要为他们让三分光彩。
“诸位远道而来,贫道先谢过捧场。”严岭章举杯示意,声音在殿中回荡,“今日请大家来,一是为我这两位新收的亲传弟子接风,二是让他们认认门。往后在宗门内,还需各位长老、同门多照拂。”
他转头对夜慕与洛北暮解释:“六宗的长老,其实都是其他宗门的宗主。当年我们师出同门,后来各自开宗立派,却始终以师兄弟相称,论辈分,你们该叫一声‘师伯’。”
夜慕眼底闪过一丝好奇,低声道:“这般算来,倒真是热闹,往后请教功法都能跨宗门了。”
豪源性子最急,没等严岭章说完便嚷嚷起来:“严师兄别啰嗦了,快让孩子们见见大家!我倒要看看,这两日功夫,他们的五系灵力又精进了多少!”
楚伊萱端着茶杯,指尖轻叩杯沿,目光落在夜慕与洛北暮身上,语气清淡却带着赞许:“能让严师兄这般看重,想必不会让人失望。”
夜慕拱手行礼,声线清冽如玉石相击:“晚辈夜慕,见过各位前辈、同门。”
洛北暮亦随之躬身,语气温和如春风拂过:“晚辈洛北暮,见过诸位。”
两人举止得体,气度沉稳,丝毫不见新人的局促,惹得几位长老频频点头,看向严岭章的目光里都带了几分艳羡。
蔡宁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好,好!这般气度,难怪能破了万阶纪录,严师兄真是好福气!”
席间觥筹交错,酒液在琉璃杯中晃出细碎的光。众人目光不时落在夜慕与洛北暮身上,好奇地询问着两人的修炼感悟。夜慕应对自如,偶尔还会与豪源拌两句嘴,说他新收的弟子“灵力太躁,像团乱窜的火苗”,惹得满殿大笑;洛北暮则安静地听着,偶尔补充两句,总能精准点出问题关键,让几位长老暗暗点头,赞他“心思通透”。
夜慕瞥了眼殿门方向,忽然开口:“师父,您说的那位洛望师兄,怎么还没来?”
严岭章刚饮下一杯酒,酒液顺着喉结滑下,闻言笑道:“他性子向来随性,许是在外耽搁了。按理说这几日该回来了,想必……”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伴随着折扇轻摇的“唰啦”声,清越得像玉片相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墨色锦袍的青年缓步走入,手中把玩着一把玉骨折扇,身姿挺拔如竹,眉眼间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正是那日在人群中见过的持扇青年。
他径直走到严岭章面前,微微颔首,声音清润如冰泉,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师父,弟子回来了。”
严岭章笑道:“回来得正好,快见过你这两位师弟。”
洛望的目光先扫过夜慕,随即落在洛北暮身上,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讶异,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恢复平静,淡淡点头:“夜慕师弟,洛北暮师弟。”说着,他抬手一挥,两道流光破空而出,分别飞向两人,“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
夜慕伸手接住,掌心躺着一块晶石,金、水、火三系灵力在石中流转,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他眼睛一亮:“多谢师兄!”洛北暮手中则是一枚玉简,上面刻着几种精妙的控火术,指尖触到玉简的瞬间,他脸色不知何时沉了下去,眸中掠过一丝冷意,却还是低声道了句“多谢”。
洛望仿佛没看见他的神色,转身便对严岭章道:“师父,弟子还有事,先行告退。”说罢,不等严岭章回应,便转身离去,折扇轻摇的声音渐渐远去,像从未出现过。
“欸,这孩子……”严岭章无奈摇头,转头看向夜慕与洛北暮,“他向来如此,性子冷了点,你们别介意。”
夜慕却忽然看向洛北暮,促狭地眨了眨眼,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上次在人群里,你还盯着人家看了好一会儿呢,是不是早就认识?”
洛北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异样,淡淡道:“没事。”
严岭章一愣:“你们认识?”
夜慕笑道:“算不上认识,就是上次测灵时,远远见过师兄一面,当时他还拿着扇子站在人群里呢,气度倒是不凡。”
严岭章恍然:“原来如此。洛望性子虽冷,但心不坏,往后相处久了你们便知道了。”
席间的气氛因洛望的短暂出现泛起一丝涟漪,却很快被众人的谈笑声盖过。豪源又开始吹嘘自己新收的弟子如何刻苦,说他“能在烈火里打坐三个时辰”;蔡宁则拉着洛北暮询问木系灵力的运转诀窍,听得一脸认真;楚伊萱偶尔插两句话,总能精准戳中豪源的痛处,说他“教弟子像填鸭,难怪个个灵力虚浮”,惹得他吹胡子瞪眼,却反驳不得。
夜慕端着水杯,悄悄碰了碰洛北暮的胳膊,低声道:“你刚才脸都黑了,跟他有仇?”
洛北暮抿了口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了晃,眼底的冷意渐渐散去,只留下一丝复杂:“没什么,可能以前见过吧。”
夜慕耸耸肩,不再追问,转头又加入了豪源与楚伊萱的拌嘴中,声音清亮得像风铃。
严岭章瞥见夜慕手中的水杯,好奇道:“徒儿,怎么不喝酒?莫非是瞧不上师父这坛‘醉流霞’?”
夜慕尴尬一笑,挠了挠头:“不是,就是……没喝过酒。”
豪源在旁朗笑一声,嗓门震得殿梁都嗡嗡响:“没喝过就要尝试!这‘醉流霞’是用灵果酿的,甜丝丝的,后劲才足,试试看!”
夜慕被他说得心痒,倒了小半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先是清甜,随即一股热流顺着喉咙烧下去,烫得他眼眶发红:“嗯……酒是好酒,就是有点烈……”
豪源拍着大腿笑:“我就说吧,年轻人就得尝尝这滋味!”
夜慕实在抵不住那股热意,端着水杯走到殿外,坐在白玉阶梯上吹风。晚风带着山间的凉意拂过,吹得廊下的宫灯轻轻摇晃,他捧着水杯小口啜饮,忽然觉得头晕乎乎的,像是踩在棉花上。
夜色渐深,宴会渐渐散场。各宗主带着弟子离去,临走时还不忘拍着严岭章的肩膀,叮嘱他“好生教导,别浪费了好苗子”。
严岭章笑着应下,送走众人,转身看见坐在阶上晃悠的夜慕,无奈道:“往后不能喝就别逞强,早些歇息吧。明日开始,正式教你们修炼五系神通。”
“是,师父。”夜慕站起身,脚步踉跄了一下。
洛北暮见状,自然地走上前扶住他,半背半搀着往回走。夜风带着松针的清香拂过,夜慕脸颊泛着酒后的薄红,呼吸间带着淡淡的果香酒气,头轻轻靠在洛北暮肩上,难得没了往日的跳脱,安静得像只倦鸟。
“难受吗?”洛北暮的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扰了肩上的人。
夜慕闷哼一声,含糊道:“还行……就是头有点晕。早知道那酒那么烈,才不跟豪源那老头较劲。”
洛北暮轻笑,脚步放得更稳,避开路上凸起的青石板:“下次别逞强了。”
“知道了……”夜慕的声音越来越低,没多久竟靠着他的肩睡着了,呼吸均匀,睫毛在月光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蝶翼停在眼睑上。
到了北阳殿门口,洛北暮小心地将他放下,刚要敲门,夜慕却迷迷糊糊睁开眼,抓着他的衣袖嘟囔:“我自己能走……”说着便踉跄着往门内晃,洛北暮连忙扶住他,半扶半搀地送进卧房,替他盖好被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发烫的脸颊,像触到了团温软的云。
安置好夜慕,洛北暮才转身回了隔壁的浮游殿。他坐在窗边,指尖摩挲着白天洛望给的那枚玉简,烛火在他眸中明明灭灭,映出几分翻涌的复杂。
“洛望吗?很好。”他低声呢喃,声音里淬着冰,将玉简随手丢进储物袋,转身打坐。
五系灵力在体内缓缓流转,按照《万象归一谱》的口诀运行周天,烦躁渐渐被温润的灵力抚平,心湖重归平静。可就在他即将入定的瞬间,耳畔忽然传来一阵轻缓却极具存在感的脚步声——那步伐刻意放得从容,落在青石板上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像在敲打着人的神经。
洛北暮眉峰微蹙,抬眼望去时,只见洛望正摇着那把墨玉折扇,唇角噙着惯有的轻佻笑意,缓步走来,墨色衣袍在月光下泛着暗纹。
“许久不见,表弟倒是清减了些。”洛望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目光在洛北暮脸上打了个转,扇子“唰”地合拢,抵在掌心轻敲着,“在这修真界待着,比在妖族领地自在?”
洛北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的空气仿佛都结了层薄冰,他咬着牙吐出两个字:“果然是你,表哥。”那“表哥”二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洛望无所谓地耸耸肩,折扇又慢悠悠地展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真没想到会在这人间宗门撞见你。你偷偷跑出来,妖王陛下知道吗?若是让他晓得你在这跟凡人混在一起,怕是要气炸了吧?”
“我妖父知不知道,与你何干?”洛北暮冷睨着他,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倒是你,不在妖族领地待着,跑到这修真界来做什么?莫非又想抢什么东西?”
“妖族那地方多冷清,哪有这烟火气热闹。”洛望轻轻摇着扇子,目光扫过街边的花灯铺子,语气忽然带了点嘲讽,“你也总闷在那金丝笼里,就不觉得无趣?当年抢你的玉佩时,你可不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洛北暮的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小时候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被抢走的本命玉佩、被撕毁的术法典籍、被踩碎的琉璃盏,还有洛望抢不到时那淬毒般的眼神。那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神识里,疼得他呼吸一滞。
“你父母意外身亡,若非我妖父念及旧情收留你,你以为自己能活到今日?”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洛望,做人不能太忘恩负义。”
“所以呢?”洛望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声音冷得像寒冬的风,“就因为这个,我就得对你感恩戴德?凭什么你生来就有妖王夫妇捧在手心,我却连爹娘的模样都记不清?凭什么你是纯血妖族,我就得顶着‘旁支’的名头活在你影子里?”他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骨节泛白,眼底翻涌着嫉妒的毒。
“凌霄!”洛北暮猛地拔高声音,眼底翻涌着怒意,“这就是你从小到大抢我东西、毁我心爱之物的理由?”
洛望的脸色也彻底黑了,折扇“啪”地一声拍在掌心,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凌北玄,别仗着你是纯血妖族就嚣张!在这里最好别叫那个名字,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你我谁都别想好过!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恒芯宗的弟子,不是妖族的殿下!”
洛北暮猛地转身,背对着他摆出送客的姿态,声音冷得像冰:“没事就滚,别脏了我的地方。”
洛望却不肯罢休,忽然笑了起来,收敛了戾气,扇子在指尖转了个圈:“何必这么剑拔弩张呢,表弟。说起来,你身边那个朋友倒是有趣得很,就是上次在茶楼里撞见的那位。你是没瞧见他看我的眼神,像是见了什么稀罕物,莫不是从未见过我这般风姿?”
洛北暮的眼神瞬间冷厉如刀,周身灵力骤然爆发,卷起地上的落叶:“我劝你离他远些,别打任何主意。”
“这么紧张?”洛望挑眉,扇子轻佻地指向洛北暮,“他那样鲜活有趣的人,谁见了不喜欢?你总不能把人藏起来吧?”
洛北暮猛地转身,拳头攥得死紧,指缝间几乎要渗出寒气:“滚!”
洛望啧啧两声,摇着扇子后退两步,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还是这副不近人情的样子。行吧,表哥我今日就不扰你清静了。”他转身时,脚步顿了顿,回头抛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小家伙……我挺喜欢的。”
洛北暮站在原地,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直到那轻佻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缓缓松开手,掌心已被指甲掐出几道血痕。
次日清晨,夜慕是被窗外的鸟鸣吵醒的。宿醉的头痛还没完全消,他揉着额角坐起来,看见床头放着一碗清冽的灵粥,粥上飘着几粒红色的灵果碎,旁边压着张字条,是洛北暮的字迹:“醒了趁热喝,能解宿醉。”
他端起粥碗,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刚喝了两口,就听见院外传来洛北暮的声音,似乎在与人说话。
夜慕趿着鞋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洛北暮站在院门口,对面竟是洛望。
洛望依旧拿着那把玉骨折扇,指尖轻敲扇面,语气平淡:“师父让我来看看,你们是否需要些修炼用的辅助法器。”
洛北暮微微颔首,声音听不出情绪:“多谢师兄,暂时不需要。”
“哦?”洛望挑眉,目光在他脸上停顿片刻,像在审视什么,“我听说,你是五系同体?”
“是。”
“倒是巧。”洛望轻笑一声,笑意却没达眼底,“不过五系同修,看似全能,实则难精。师弟还是尽早找到主系为好,免得走了弯路,浪费了天赋。”这话听着像提醒,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视,仿佛笃定他成不了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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