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演武场上总能看见夜慕与洛北暮的身影。晨光刚漫过山头时，他们便已站在玄铁石上，指尖凝结的灵力映着朝露；暮色染透云层时，两人仍在切磋招式，五系灵光在夕阳里织成斑斓的网。
严岭章教得细致，金系的锋锐要如“斩钉截铁”，土系的厚重需似“泰山压顶”。两人上手极快，不过三日，五系基础术法已运用得有模有样——夜慕的火球能在指尖跳成莲花，洛北暮的土墙能瞬间筑起三尺高，连严岭章都忍不住赞一句“后生可畏”。
这日午后，洛北暮被严岭章叫去讲解《万象归一谱》的进阶心法，烛火在藏经阁里跳动，映着两人低头论道的身影。夜慕嫌打坐枯燥，溜达到后山的灵溪旁，溪边的青石被晒得温热，他脱了鞋踩进去，冰凉的溪水漫过脚踝，惊得成群的灵鱼四散游开。
刚摸到两条泛着灵光的溪鱼，银白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碎光，身后忽然传来折扇轻摇的“唰啦”声，清越得像风吹玉铃。
“师弟好兴致，不去练功，倒在这儿摸鱼？”洛望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从树后转出来。他今日换了件月白长衫，领口绣着暗纹，少了往日的疏离，多了些温润清俊，倒像个寻常世家公子。
夜慕把鱼扔进竹篓，挑眉道：“总打坐也累，劳逸结合懂不懂？洛望师兄怎么也有空闲逛？莫不是也偷懒？”
洛望走到溪边，俯身拨了拨溪水，指尖划过水面时，带起一串细碎的水光，像撒了把碎钻：“刚处理完师父交代的事，路过而已。”他转头看向夜慕，眼底带着几分玩味，“听说你这几日术法学得极快，尤其是火球术，差点把演武场的靶子烧了个精光？”
“那是意外。”夜慕撇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谁让那靶子是次品，不经烧。”
“哦？”洛望轻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看来师弟对火系术法很有天赋，要不要我指点你两招？我对火系的掌控，可比师父教的基础法门有趣多了。”
夜慕来了兴趣，往前凑了两步：“哦？有多有趣？能比烤灵鸟还香？”
洛望抬手，指尖凝出一团火焰。那火焰却不似寻常火球那般赤红，而是透着幽蓝，像淬了冰的宝石，悬在他掌心轻轻跳动，竟带着几分凉意。“比如，让火生寒。”
夜慕眼睛一亮，差点把竹篓都扔了：“还能这样？火不应该是热的吗？”
“术法无定法，全看心念如何转。”洛望指尖微动，幽蓝火焰忽然化作一只小巧的火鸟，振翅飞向空中，掠过之处竟凝结出细碎的冰晶，落在草叶上闪着光，“想学吗？我可以教你，不过……”他拖长了语调，看向夜慕的竹篓，“得拿你篓里的鱼换。”
“你也爱吃这个？”夜慕爽快地把竹篓递过去，眼里满是期待，“拿去，两条换两招，划算！”
洛望接过竹篓，眼底笑意更深，像落了星光：“倒是爽快。”他指尖一点，火鸟消散在空气中，“这招叫‘冰火相济’，关键在灵力反转——你试试用火系灵力裹着一丝水系灵力，记住，水系要藏在最里层，像裹糖心似的……”
他讲解得条理清晰，偶尔伸手纠正夜慕的手势，指尖不经意碰到夜慕的手腕时，也只是淡淡收回，指尖的微凉像羽毛似的，轻轻扫过皮肤。
夜慕学得认真，眉头皱成个小疙瘩，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要么火焰太烫，要么直接变成了水球。洛望便用折扇敲敲他的额头：“笨，灵力要收着点，别像撒欢的野马，得勒紧缰绳。”
“谁笨了！”夜慕不服气地再试，这次火焰虽没生出寒气，却也稳定了许多，幽蓝的光映在他眼里，像落了两簇小火焰。“你看，成了吧！”
洛望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促狭，眼底却藏着赞许：“勉强及格，还得练。”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倒也融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溪水上，像铺了层金纱，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青草香。
直到夕阳西斜，天边染成了橘红色，夜慕才想起洛北暮大概快回来了，拎起空竹篓道：“师兄，看来得重新认识你了，你这人还不错嘛。我得回去了，不然北暮该找我了，他那人，死板得很。”
“重新认识？”洛望把玩着竹篓的提手，声音轻了些，“我在你心里，印象很坏？”
“也不是，就是……有点冷。”夜慕挠挠头。
“你跟洛北暮，认识很久了？”洛望指尖转着折扇，扇骨敲在掌心，发出轻响。
“不算太久，也不算太短。”夜慕回道。
他抬眼看向夜慕，“对了，他性子……似乎总是淡淡的？”
“还好吧，熟了就知道他外冷内热，上次我宿醉，他还特意熬了醒酒粥呢。”夜慕想起什么，忽然凑近，像说悄悄话似的，“对了师兄，你跟北暮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他见你总没好脸色，跟见了仇人似的。”
洛望折扇一顿，随即笑道：“你觉得像吗？”
“不像。”夜慕摸着下巴，一脸认真，“你虽然看着冷淡，但也不是坏人；他嘛……估计是上辈子跟你有仇。”
洛望低笑出声，笑声清朗得像风吹过竹林：“或许吧。”他挥了挥扇子，指着山路的方向，“回去吧，晚了该挨骂了，你那位死板的朋友，怕是要急了。”
夜慕摆摆手，转身跑了，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深处。
看着他的背影，洛望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他拎着竹篓走到溪边，将两条灵鱼放回水里。银白的鱼影一闪，消失在溪底，他望着溪水深处，眸色复杂得像搅乱的墨。
回到住处时，洛北暮果然已在院中等他。晚霞落在他肩头，给他镀了层金边，他正站在玉兰树下，指尖凝着片翠绿的叶子，转着圈儿。
见他回来，便抬眸问道：“去哪了？”
“后山摸鱼，还跟洛望师兄学了招厉害的！”夜慕献宝似的凝出一团幽蓝火焰，火苗在他掌心跳得欢快，“你看，冰火相济！厉害吧？”
洛北暮看着那团幽蓝火焰，眉头微蹙，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教你的？”
“是啊，他人还不错嘛，就是嘴毒了点，总说我笨。”夜慕收起火焰，拍了拍手上的灰，“对了，他还问起你呢，说你性子冷淡，像块捂不热的石头。”
洛北暮沉默片刻，声音低沉了些：“少跟他走太近。”
“为什么？”夜慕不解，挠了挠头，“他教我术法，还没要报酬呢，除了嘴毒点，没看出什么坏心眼啊。”
“没什么。”洛北暮转身进了夜慕的小院，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来尝尝我做的桃花酥。”
夜慕挠挠头，觉得洛北暮这反应莫名其妙，但也没再多问，颠颠地跟了进去。
次日，宗门大比的消息传遍各峰，红榜贴在宗门广场的石碑上，墨迹还带着新鲜的灵力光泽。夜慕报了名，洛北暮也没推辞，两人都想试试手，看看这几日的修行到底有几分斤两。
报名处恰好遇到洛望，他正低头在报名表上签字，墨笔在纸上划过，留下清隽的字迹。夜慕凑过去看：“师兄也参加？”
“嗯，活动活动筋骨。”洛望签下名字，抬笔时有意无意地扫过夜慕的报名表，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你跟洛北暮都报了？”
“那是，总不能让人觉得咱们恒芯宗的亲传弟子徒有虚名。”夜慕拍着胸脯，语气里满是骄傲，“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青出于蓝。”
洛望轻笑，眼底带着几分促狭：“口气不小，但愿到时候别哭着喊师父。”
“谁哭还不一定呢！”夜慕瞪他一眼，却没真生气，反倒觉得这样斗嘴挺有意思。
洛望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猫，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身离开时，忽然丢下一句：“明日对阵，别遇上我。”
“怕了？”夜慕扬声喊道，声音清亮。
洛望没回头，只挥了挥扇子，声音飘过来，带着几分戏谑：“怕把你打哭了，洛北暮找我算账。”
夜慕愣了愣，随即笑骂：“谁要他找你算账，我自己就能打赢！”
一旁的洛北暮听着两人的对话，指尖微微收紧，握着报名表的指节泛白。他抬眼看向洛望远去的背影，墨色衣袍在风中飘动，像一片不祥的乌云，眸色沉了沉，像结了层薄冰。
他总觉得，洛望看夜慕的眼神，有些不一样，像猎人盯着猎物，带着势在必得的侵略性。
大比当日，演武场四周挤满了弟子，黑压压的一片，议论声像潮水似的。高台之上，严岭章与几位长老端坐，目光落在场中，带着几分期待。
夜慕抽到的第一个对手是位土系弟子，那弟子筑起的土墙坚硬如铁。夜慕却不慌不忙，先用火球术烤得土墙发烫，再突然放出一道水箭——热胀冷缩之下，土墙“咔嚓”裂开缝隙，他趁机一道金系灵力射穿裂缝，没几招就赢了。下场时，他还得意地冲洛北暮扬了扬下巴，像只打赢了架的小狐狸。
洛北暮的对手是位木系修士，擅长用藤蔓缠绕。他没动用太强的术法，只用土系术法筑起层层壁垒，耗尽对方灵力后轻松取胜，动作干净利落，惹得台下弟子阵阵喝彩。
轮到洛望上场时，全场都静了几分。他的对手是位成名已久的内门弟子，火系术法极为霸道，一出手便是漫天火雨。可在洛望面前，那火雨却像遇到了克星——他甚至没怎么动，只用折扇轻点，便化解了对方的攻击，最后一道金系灵力弹出，如利剑般正中对方法器，胜负立分，前后不过十招。
“厉害啊。”夜慕看得咋舌，撞了撞洛北暮的胳膊，“难怪是亲传弟子，这实力确实强，比咱们厉害多了。”
洛北暮没说话，目光落在洛望身上，那人正转身离场，经过高台时，还冲严岭章拱了拱手，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冷硬。
傍晚休场时，夜慕去取丹药，丹药房外的桂花开得正盛，香气甜得发腻。他刚领了瓶回春丹，就见洛望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个玉瓶，见他过来，便递了过来：“刚领的凝神丹，对你明日对阵有好处，能稳心神。”
“不用，我自己有。”夜慕摆手，晃了晃手里的药瓶。
“拿着吧。”洛望直接塞进他手里，语气带着几分不容拒绝，指尖的微凉透过玉瓶传过来，“总不能让外人看笑话，说我这做师兄的欺负师弟。”
夜慕挑眉，握紧了玉瓶：“你就这么确定能遇上我？”
“不是确定，是希望。”洛望看着他，眼底带着几分玩味，像在逗弄有趣的猎物，“我倒想看看，师弟这几日学的本事，到底有几分火候。”
夜慕被激起了好胜心，扬起下巴：“等着瞧，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青出于蓝！”
洛望低笑出声，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忽然问道：“洛北暮是你什么人？”
夜慕愣了一下，挠挠头：“朋友啊，还能是什么人？问这个干什么？”
洛望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像解开了什么谜题，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关系好的不像普通朋友——倒像穿一条裤子的兄弟。”说罢，挥了挥扇子，转身融入暮色里，墨色衣袍与树影混在一起，很快不见了。
夜慕摸着下巴，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洛望师兄，好像比看上去的要复杂得多，又好像……挺有趣的。他晃了晃手里的凝神丹，转身往回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踩着桂花的碎影，倒也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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