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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善恶

谢芜回眸见出现在身后的人是李柔,行动比思绪来得更快,在视线触及李柔的那一瞬已然行礼,唤一声:“殿下。”

李柔未应,倒是慢慢朝着谢芜方向靠近,站到身前时,她紧盯着谢芜的眼,勾了一侧唇角:“皇贵妃,呵,几日不见,贵妃晋为皇贵妃,果真是不同了,胆子竟也跟着大起来!”

谢芜:“……”

在决定帮赵晴时她想过许多可能,如今李柔出现在定国公府,李柔是为何而来又为何这副神情,为何等候在此便不难猜。

想来,李柔神情如此阴沉,是为着赵晴。

李柔脊背挺直,鬓间坠下的流苏在风中微微晃,折出寒光,微扬起的下颌与眉眼间透着的倨傲,华服加身,尊贵荣耀尽显天家威严不容置喙,睨过一眼谢芜来时的方向,她出声言道:“你可知晓她的身份?”

谢芜:“知道。”

李柔瞧着她,又问:“她是赵家女,你可知晓本宫最恨赵家?”

“知道。”

李柔笑了:“你可知晓她并非看上去那般单纯良善毫无成算?”

“……知道。”

“那你可曾记得你应承过本宫何事?”

“记得。”

李柔笑容更盛,眼神却冷得厉害,凑近谢芜时,又问:“你可知晓你所行之事若被皇兄知晓你是何下场?”

漫长沉默后谢芜仍是回答一句:“……知道。”

听到她的回答,李柔笑容止不住,眼神却冷了又冷,疑惑,“可是她许诺了你何好处?”

“未曾。”

李柔听这到这二字回答惊了,似是听到笑话一般,面上笑容止不住,笑着捧腹后退了几步,视线从上到下将谢芜审视一遍,可笑着笑着她眼神由晴转阴逐渐变得狠厉,咄咄逼人道:“桩桩件件都知晓,桩桩件件都明白,你却还是要帮她?谢芜,你是疯了吗?”

她慢慢逼近,完全将谢芜笼罩在阴影中。

眼底闪过一抹高傲阴狠,已是极怒却是压着气息:“本宫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可你实在是令人惊喜!是谁给你的胆子做下这样的事?又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居然敢利用慎之?敢将他牵扯进来?谢芜,你实在是好得很呢!”

聪明?骤然听到这二字谢芜心底闪过一抹茫然。

谢芜想,她不知晓自己能否担得上“聪明”二字,她只知道一直以来她所做的都是趋利避害,顺水推舟,以利己为先之事。

不知为何,见李柔如此恼怒,她心中竟是无比平静。

她知晓李柔为何如此恼怒。

自与李柔合作以来,她从未有过违逆李柔心意之时,此次却瞒着李柔冒险救下赵晴。她不仅救下了李柔最恨的赵家人,更是将李柔一直珍视的裴衡牵扯进来,李柔对赵家愤恨,怎能不恨,对裴衡何等看重,又怎会不恼。

静过几息后,谢芜迎上她的目光:“殿下恼怒,是因我帮了赵晴,还是因为此事牵连了裴大人?”

李柔未作声,立起来的眼睛却是要喷出火来。

谢芜福身行礼,先行请罪道:“此事牵连裴大人确是我的不是,殿下若要责罚,我绝无二话。”

“责罚?真真是好大的口气,”李柔冷笑,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死人,“本宫只怕欺君的惩罚你承担不起。”

李柔拂过腕上紫玉缠枝牡丹镯,危险抬眸:“动辄将慎之牵扯进来,谢芜,你真当本宫是个蠢的,看不穿你的心计不知晓你是何心思?”

谢芜不做辩解。

李柔闭眼强制压抑着怒气,等着解释:“为何帮她?”

为何要帮赵晴?

谢芜想了想。

这个问题她曾多次问过自己。

她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当真决定要帮赵晴?

一旦决定帮赵晴,这背后的隐患太多太多,她好不容易才获得了李玦的信任一步一步熬到今天,获得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力,眼下局势于她而言正好,她怎么能因为区区一个赵晴就担着将一切弃之东流的风险。

可若是不帮……不帮也有不帮的风险,而这风险无不是赵晴为求自保将所知一切都向太后或者李玦和盘托出,可是……即便如此时局未必就能威胁到她。

纵然太后会信赵晴,可有李玦在,李玦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李玦用得着她必然会护着她,只要她能够令李玦信她,她何惧之有?事实上李玦已然偏信于她,只要她足够心狠,她大可让赵晴死得悄无声息,反正李玦敌视赵家,已经决定弃绝赵晴,在李玦的眼中赵晴早已是与死人无异,可是她想来想去,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冒险帮赵晴一次。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连她都觉得荒唐。

谢芜看了看天,认真想了想,回答道:“我想……或许不是所做的每件事都必须正确不可。”

以她现在处境,最合适最应该的便是作壁上观。

凭他死的是谁,只要与自己不相干,便不应当插手。

明哲保身的道理她明白,偏偏又牵扯了进来。

谢芜心道,难怪李柔会如此愤怒,连她思来都是诧异自己的所作所为。

确实,为了利益,为了安全,让赵晴‘死’是最妥当最安全的办法。

在长安中,在皇宫之内,在越靠近权力的地方,为了自己生死、荣耀、利益而让旁人付诸性命的太多太多,多到让人习以为常,令人麻木,令人觉得这便是再应当不过之事,可……这难道就是正常的?

不知为何,在抉择旁人生死时,她心中忽而生出一股悲凉之感。

的确,她想活,可如果她的活要以无辜之人的性命为代价,她做不到。

玉容心思活络,贪心不足,有那般下场是实属自掘坟墓自食恶果,可赵晴却是无辜。

诚如赵晴当日所说,自相识以来赵晴并没有半点对不住她的地方,赵晴在宫中伪装不过是想寻个最合适的方法活下去而已。

她知晓李柔说得对,赵晴确实没有看上去那般柔弱,赵晴早早觉察看命运之不公,想尽方法藏巧露拙只为抗争,竭尽全力去反对这一切。

在赵晴身上,她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甘被差使,不甘被利用,不甘只做贵人们争权夺利的棋子,不甘只做旁人谋权路上的垫脚石,整日汲汲营营,心惊胆战地为自己谋划出路,只为连自己都不肯定能不能看到的未来。

自重生以来,她步步筹谋,步步算计,可渐渐她发现,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按照她的意愿而完成,生命无常,变化随时都会发生。

所以,她想,或许……可以帮一帮赵晴。

就如同前世,她深陷泥沼濒死关头希冀旁人能够伸手拉她一把,而不是由旁人为她递上一把冰冷的匕首,催她再快些上路。

所以,后来,她想,帮赵晴一次吧,帮她逃出去,逃离皇宫这个鬼地方,走得越远越好。

她是这般想的,便这般做了。

她知道李柔在恼,可仰着头,瞧着头上的天,不知为何心底居然升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轻快。

“在长安太久,我早已忘却长安之外是何天色,我不知晓此生还有没有有机会走出长安,可我想,换做旁人去看一看也是好的。”

“世人总说女子如浮萍,随水漂流,我自知位卑言轻,虽不愿做浮萍,未来却茫茫无期。世俗约束,旁人非议,规矩训导,高墙宅院,女子这一生本就过得艰难,何苦又要互相为难。故而,我便想着,倘若自己得不到,帮别人一把也是好的。这长安总得有人走出去,瞧瞧长安之外的天,见见长安之外的人。”

李柔听到谢芜说的话,瞧着谢芜的样子像是在瞧只从阴曹地府爬出来的鬼,嗤了一声,“可笑。”

听得这声‘可笑’谢芜不做辩解,下一瞬又听得李柔提声斥了一声:“实在是可笑!”

谢芜缓缓吐息,不过须臾之间,她已然从开始的仓促亦转为平心释然。

她再度向李柔行礼:“殿下。”

“我知晓殿下敌视赵家,敌视赵姓之人,可赵晴她不同,她从未参与过陷害殿下的阴谋当中,在赵家成长亦是多艰难坎坷。父母之罪实不应累及子女,她实在无辜。”

“无辜?你居然说她无辜?”

谢芜:“是,我认为她实不应该牵涉其中,不应该为之赴死。”

“好!好!好!很好!实在是好!”李柔怒斥,“她无辜,她不该死,你是个有主意的!你若要行事你尽可自己去做,何苦要牵连旁人,何苦要拖累慎之?”

谢芜一噎,面上猛然褪色再难言语。

李柔冷嗤:“怎的,对着旁人喊打喊杀,对区区一个赵晴反倒格外怜悯起来,真当沾过血的手洗一洗就彻底干净了?”

霎时谢芜面无血色。

李柔哼过一声,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个异类:“本宫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是本宫错了。”

只这最后一句话,说完李柔再不顾及,径自拂袖而去。

谢芜在原地站了好久,久到再看不到李柔身影,久到站立的双腿已出现酸麻,她这才挪动了脚步,这一挪动她发觉双腿无比沉重,犹如深深扎根于泥土之中,每动一分便要牵扯身体全部力量。

“啪嗒——”

雨水再次滴落眼睫,她这才发觉原本晴朗的天不知何时落了雨,丝丝缕缕,细细密密,雨线看不真切却着实落在身上,浸入锦衣华服,压得人直不起腰喘不过气。

她强打起精神挪动了脚步,刚行至廊下便瞧见慌张寻来的雨桐。

雨桐赶忙着帮谢芜把雨水擦干,谢芜瞧着雨桐慌张忧心,听着雨桐担忧念叨,“好好的天怎的突然下起了雨,娘娘怎的也不避一避?”

谢芜木然垂首瞧着雨桐忙碌为她擦拭身上雨水。

可惜,雨水已经沾在了身上,挣不开,甩不掉。

见谢芜不动不出声,雨桐抬眸,小心翼翼斟酌着开了口:“……咱们是不是得罪了长公主殿下?”

方才她瞧见长公主负气离开的模样,心中放心不下,这才赶忙过来查看情况,见谢芜这般,不难猜到发生何事。

谢芜接过手帕,将脸上雨水擦干,神情格外平静道:“无论得罪与否,事已至此。”

世间多有两难全,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既做了,便只能向前看。

谢芜手臂垂落之际触及系在腰间的龙纹玉佩,今日出宫便是为了向裴衡传递李玦关怀之意,现下事情已了,人也见了,也该离开。

按着来时之路原路返回,谢芜本想命府中人通传一声即可,却不料离府之际又遇着裴衡。

难得裴衡眉心微蹙似有踌躇难言之色,谢芜上前,保持着宫妃与臣子应有的分寸:“裴大人。”

裴衡沉息出声:“方才……”

谢芜宽心道:“裴大人无需记挂,我已见过殿下。”

自与李柔、裴衡相识以来,谢芜便知晓,裴衡有裴衡的本事,李柔有李柔的能耐,若李柔执意行事,旁人拦是拦不住的。

渐渐地雨落越密,凝线成水滴,拂过琉璃瓦滑下廊檐,每一声都听得清晰。

谢芜等在廊下,视线触及裴衡面容,忽的耳边首先想起李柔字字句句质问。

心口一滞,心道,李柔说得对。

眼前人清逸出尘不染尘埃宛如谪仙着实显得她阴私算计丑陋不堪。

思及此,谢芜已是行礼道谢:“多谢裴大人相助。”

她未言明,但裴衡已然明白她所谢为何,微迟过后开口:“娘娘善心,臣只略尽绵薄之力,无需言谢。”

善心?有一瞬间的茫然,自重生以来,她头一次听到有人用善心来形容自己。

竟然还是从裴衡口中说出,实在是荒唐。

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谢芜摇头,瞧着廊外接连不断的雨,坦荡道:“大人错看,我从不是心善之人。”

裴衡说她心善,无非是没能真正看清她。

她心善?时至今日,她何曾还有善心?

李柔说得对,她确实卑鄙,满腹算计。

李柔为何恼怒?除了帮助赵家人,只怕更重要的是因为此事她将裴衡牵扯进来。

为何找裴衡求助,那是因为她知晓裴衡是个好人。

因为能帮她,肯帮她的只有裴衡。

不仅如此,让裴衡相助,除了这一则缘故之外,她还利用了李柔的情感。

她知晓,李柔对裴肃世子念念不忘,因着爱屋及乌对裴衡格外看重。

李柔自视甚高,裴衡定国公府权势威重亦难撼动,李柔自然放心裴衡不会为人连累,可偏偏这次她利用了这层关系。

她知晓李柔不会裴衡身处危险一丝一毫,救人之事便求了裴衡。

因为她知晓,此事若是换做旁人,即便躲得过李玦的杀意,也难逃李柔的死手,能够拦下这一切,能让李柔有所顾忌有所忌惮的只有裴衡。

所以,她并不心善,她只是利用人心尽可能做到想做到的事而已。

甚至,这其中还有许多她的卑劣之处。

比如,当初她也曾忧心,金蝉脱壳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实在危险,她不知晓赵晴会不会信她,会不会服用假死药。

可思来想去,她没有结果。

世间最是滑稽之处,便是无论如何算计,统共都是左右不了旁人的心思,所以,她便想着,情况无非两种,一则,赵晴不信她,那她即便存了救人的心思亦是回天乏术,二则,便是赵晴信她,服药。赵晴既信她,她自然会践诺,尽力护赵晴安宁。

幸而一切,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一局,为着她的私心,她满心算计,侥幸胜过,却不料在裴衡口中却成了“善心”。何其荒谬!

雨大了,滴滴答答砸个不停,险些将声音都砸得粉碎。

谢芜正是自嘲之际却听得一句,“有些事无需太过计较过程,只要结果是好的,且无害于他人,那一切便都是好的。”

谢芜侧眸,确定说话之人正是裴衡。

谢芜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只要结果是好的,且无害于他人,那一切便都是好的。

怎会!善便是善,恶便是恶,怎可同日而语。

她自嘲一笑,喃喃道:“世间是非黑白自有区分,怎可混淆?”

裴衡视线看过来:“不知娘娘认为何为善,何为恶?”

谢芜语塞,她答不上来,却听得身旁人言道:“圣人常无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圣人在天下,歙歙焉,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1。圣人实乃完人,可世间又得几圣人?”

“人之所行未必事事正确,若时时懊恼,事事挂念,辗转优思,反倒是曲解了最初善意。人生在世须知难得十全十美,无论选择为何,总有不足,终有缺失,若非如此,‘憾’之一字从何而来?”

“是以,臣以为,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于他人无伤,于己无害,若再存一二助力之心,行助益之实,便可称其为善。”

“过往为因,当下是果,时念善心善念,一切便都是最好的安排。”

1出自《道德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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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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