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石窗,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祈雾的手臂依旧维持着那个半拥的姿势,僵硬得像一块被钉在原地的石头。怀里的温热是如此真切,与昨夜冰冷的触感形成尖锐对比,不断刺痛着他的神经。他能感觉到少年清浅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颈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后松林般的气息。
绛渊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仿佛睡得正沉。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如同拉满的弓弦。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
他记得。
记得那撕裂脖颈的剧痛,记得血液从身体里奔涌而出的冰冷,记得生命一点点流逝的绝望。他也记得,是这个抱着他的男人,用那双冰冷无波的眼睛,看着他倒下,然后……将他带回了这里。
为什么?
一个斩妖人,为何不将妖物的尸体弃之荒野,反而带回巢穴,甚至同榻而眠?这超出了绛渊对“斩妖人”的所有认知。他猜不透,只觉得遍体生寒。
醒来时,发现自己不仅没死,伤口诡异地愈合了,还躺在这个凶手的怀里,那一刻的惊骇几乎让他失控。但他强行压下了所有本能的反击和逃离的冲动。他清楚自己的状况,妖力不知为何滞涩不堪,十不存一,面对这个能一剑将他毙命的斩妖人,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
唯一的生路,就是装。
装失忆,装懵懂,装成一只最无害、最温顺、甚至有点傻气的小狐狸。他必须抹去昨夜的一切,将自己重新塑造成一个空白的存在,降低这个男人的戒心,然后,等待,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
所以,他喊了疼,示了弱,甚至依偎着汲取那点可悲的温暖。这一切都让他胃里翻腾,屈辱感如同毒藤缠绕着心脏。但他必须忍耐。
祈雾终于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臂从绛渊颈下抽了出来。动作间带着一种刻意的轻缓,似乎怕惊扰了什么。
绛渊顺势“唔”了一声,像是不满地蹭了蹭枕头,翻了个身,背对着祈雾,将脸埋进阴影里。这个动作让他紧绷的脊背稍微放松了一些,不必再直面那双让他心悸的眼睛。
他听到身后传来窸窣的穿衣声,然后是轻微的脚步声,走向屋外。
直到脚步声远去,确认石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人,绛渊才敢极轻微地吐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气。他悄悄睁开一条眼缝,打量着这间石屋。
简陋,冰冷,除了必要的石床、木桌和一个蒲团,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和一种……挥之不去的、凛冽的剑气,以及一丝极淡的血腥气。这里是斩妖人的巢穴,每一寸空气都让他感到窒息。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素白的里衣上,这衣服明显是那男人的,宽大得不像话,更衬得他身形单薄。是谁给他换上的?也是那个男人?
这个认知让绛渊的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热意,随即又被更深的寒意覆盖。他轻轻抬手,抚摸自己的脖颈。皮肤光滑完整,没有任何伤痕。仿佛昨夜那致命一剑,只是一场噩梦。
可那不是梦。
他体内滞涩的妖力和对这个地方本能的恐惧,都在提醒他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必须逃走。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但在那之前,他需要食物,需要恢复妖力,更需要摸清这个斩妖人的脾性和这处悬崖的布局。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绛渊立刻重新闭上眼,调整呼吸,恢复成那副沉睡的模样,只是藏在被子下的手,悄悄攥紧了。
祈雾端着一碗清粥和一碟简单的酱菜走了进来。他将食物放在木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然后,他走到床边,站定。
目光落在背对着他的少年身上。墨色的长发铺散在枕上,衬得那截露在外面的脖颈愈发白皙纤细,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他沉默地看了片刻,才开口,声音依旧是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
没有质问,没有探究,仿佛昨夜的血案和今晨的“死而复生”都从未发生。
绛渊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了?还是只是在试探?
他犹豫了一下,像是被声音惊醒般,缓缓转过身,揉着“惺忪”的睡眼,金色的眸子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和一丝初来乍到的怯意,望向站在床边的祈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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