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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刚走出公主府的巷子，就被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
“堂哥！”
他抬头，见是堂妹林芝，穿着一身鹅黄衣裙，手里提着个食盒，正笑盈盈地看着他。林芝性子爽朗，跟他向来亲近。
“你怎么在这儿？”林一收敛了眼底的冷意，语气缓和了些。
“我刚从舅母家回来，”林芝走近了些，上下打量他几眼，皱起眉，“堂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一避开她的目光，淡淡道：“没什么，就是翰林院的事多，处理起来有点累。”
林芝将信将疑，转而笑道：“对了，我好久没见堂嫂了，前几日听娘说她身子不大好，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调养，”林一提到苏青青，语气平静了些，“大夫说慢慢养着就好了。”
“那我得去看看她，”林芝晃了晃手里的食盒，“我给她带了些舅母做的莲子糕，据说对身子好。”
林一点点头：“嗯，你去吧，她在府里歇着，让春桃引你过去就行。”
“好嘞，”林芝应着，又叮嘱道，“堂哥你也别太累了，实在忙不过来就歇歇，身子要紧。”
林一笑了笑：“知道了，你快去吧。”
看着林芝蹦蹦跳跳往林府方向去的背影，林一心里那股空洞似乎被冲淡了些。这世上，总还有些不带算计的亲近，比如林芝的关心，比如……他想起南枝温和的笑脸，心里微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些纷乱的念头，转身往翰林院的方向走。还有一堆公文等着处理，与其沉溺于那些糟心事，不如用公务麻痹自己。
林芝跟着春桃进了苏青青的房间，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苏青青正靠在软榻上做针线活，见她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起身：“是芝儿来了，快坐。”
“堂嫂，”林芝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拿出莲子糕，“我给你带了些莲子糕，舅母亲手做的，说能安神。你身子怎么样了？前几日听我娘说你不大舒服。”
苏青青摸了摸脸颊，笑意温和：“好多了，劳你挂心。这几日喝了药，又歇得好，已经没事了。”
林芝拿起一块糕点递过去：“那就好，快尝尝，可甜了。”她看着苏青青苍白却柔和的脸，真心实意地说，“堂嫂，你跟堂哥感情真好，我看堂哥这几日一有空就往你院里跑，眼里全是担心呢。”
苏青青接过糕点，心里甜丝丝的，嘴上却谦虚：“夫君本来就心细，对谁都好。”话虽这么说，眼底的得意却藏不住。
林芝没察觉她的心思，自顾自地往下说：“也是，堂哥待人是好。不过话说回来，你和南枝堂嫂也处得跟亲姐妹似的，真是难得。”她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南枝堂嫂的糕点铺子开得可红火了，我前几日还去买了两盒，味道真好！如今她忙着铺子的事，府里的事就多亏你照看着了。”
苏青青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南枝？又是南枝。她怎么走到哪儿都能听见这个名字？
可看着林芝真诚的眼神，她又不好发作，只能勉强笑道：“南枝妹妹能干，铺子开得好是应当的。府里也没什么事，我闲着也是闲着。”
林芝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异样，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等她不忙了，咱们三个凑一起吃顿饭才好呢，我还想跟南枝堂嫂学学做点心呢。”
苏青青心里像堵了块石头，闷得发慌，却只能点头应着：“好啊，等她得空了再说。”
她看着林芝毫无芥蒂的笑脸，忽然觉得有些难堪——林芝眼里的“姐妹情深”，不过是她刻意装出来的假象。若林芝知道自己暗地里有多嫉妒南枝，怕是要吓一跳吧？
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嫉妒又如何？只要能留住林一的心，这点“不光彩”又算得了什么？
苏青青拿起糕点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等林一回来，定要好好表现，绝不能让南枝抢了风头。
处理完翰林院的公文，天已经擦黑了。林一走出大门，就见阿福候在石狮子旁，手里还提着个灯笼。
“少爷。”阿福迎上来，接过他手里的卷宗。
林一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疲惫：“阿福，我这心里，是真累。”
阿福跟着他多年，最是懂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少爷，是不是……三公主那边又出事了？”
林一脚步一顿，侧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奴才瞧见翠儿姑娘总往翰林院跑，”阿福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担忧，“少爷，奴才多嘴说一句，三公主毕竟是金枝玉叶，性子又烈，您要是总惹她不高兴，真可能出乱子。女人的嫉妒心最是厉害，何况她还是公主，手里有实权，真要较起真来，咱们谁都扛不住。”
林一沉默了。阿福的话戳中了他的隐忧。他不是不怕，只是厌烦被三公主纠缠，才总是想躲。可仔细想想，三公主若真的豁出去，别说他，就连整个林家都可能被牵连。
“你说得对。”他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无奈，“你先回府吧，告诉夫人和南枝姑娘，就说我在翰林院还有事，晚些回去。”
阿福愣了愣：“那晚饭……”
“晚饭我会回去吃的。”林一摆摆手，“记住，别说是我让你瞒的，就说我确实没忙完。”
阿福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应道：“是，奴才知道了。”
看着阿福离去的背影，林一站在原地，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心里乱糟糟的。他不想回府面对苏青青那带着算计的温柔，也不想去公主府再被三公主纠缠，可偏生这两边，他都不能彻底推开。
或许，阿福说得对，得想个法子稳住三公主，至少不能让她真的闹起来。
林一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与林府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得找个地方静静，理清楚这团乱麻。不然，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麻烦。
林一最终还是调转方向，往公主府走去。夜风卷着他的衣袍，也卷着他心里那点不情愿的妥协。
刚进府门，翠儿就迎了上来，脸上满是焦急：“林大人，您可来了！快进去看看公主吧，她……她人都变了样了！”
林一心里一沉，快步往内室走。推开门的瞬间，他愣住了——三公主正坐在窗边的地上，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哪还有半分往日金枝玉叶的模样？桌上的茶杯摔得粉碎，碎片散了一地，像是她此刻的心境。
“怎么成这样了？”林一走上前，蹲下身看着她，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复杂，“都是我不好，白天说的那些话太重，让你伤心了。”
他终究还是软了心。不管怎么说，她是公主，也是曾与他有过纠葛的人，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里那点怨气，散了大半。
三公主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突然扑进他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腰，放声大哭：“林一……你混蛋！你凭什么那么说我？凭什么把我当玩物？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们？”
她的哭声里满是不甘和委屈，震得林一胸口发闷。他抬手，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哭了，是我说错了，我道歉。”
“道歉就完了？”三公主抬起头，眼泪还在掉，眼神却带着执拗，“林一，我要你说，你心里是有我的，是不是？你说啊！”
林一看着她泛红的眼睛，那句“没有”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知道，此刻若是再狠一次，这女人怕是真的要疯了。
“是，我心里……有你。”他低声道，声音有些干涩。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谎，却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无奈。
三公主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怔怔地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心里有你。”林一重复道，伸手替她擦去眼泪，动作难得地柔和，“白天是我气糊涂了，才说那些混账话，你别往心里去。”
他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可眼下，他只能先稳住她。至于以后……他不敢想。
三公主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眼泪又涌了上来，这次却带着一丝狂喜。她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怀里，声音哽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的……”
林一任由她抱着，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一个解不开的困局。
而怀里的三公主，此刻正悄悄勾起嘴角。她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要他肯说这句话，只要他还肯来哄她，她就还有机会。
林一轻轻推开三公主一些，看着她泪痕斑斑的脸，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柔和：“先把自己收拾好，看看这模样，哪还有半点公主的体面？”
他拿起一旁的帕子，替她擦了擦脸颊：“往后学着温柔些，别总闹脾气，你对我的心思，我都明白。”
三公主愣愣地看着他，眼里还带着水汽，却多了几分光亮。
林一的指尖划过她的下巴，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一丝暧昧的暗示：“毕竟，我也舍不得你这份亲密。这府里的人，论起体贴，谁也比不上你。”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话语直白又露骨：“没了你，往后谁来满足我？”
这句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在三公主心里激起层层涟漪。她脸上一红，方才的委屈和怨怼瞬间消散大半，只剩下被他认可的窃喜。
原来他不是厌烦自己，只是嫌自己不够温柔？原来他心里，还是贪恋着自己的……
她连忙点头，声音带着急切的讨好：“我听你的！我这就去梳洗，我会学着温柔，绝不会再惹你生气！”
说着，便转身往梳妆台前跑，脚步都轻快了几分。铜镜里映出她泛红的脸颊，眼底的偏执被一丝得意取代——看吧，只要她肯低头，林一终究还是会回到她身边。
林一站在原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眼底的温度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凉。这些话，不过是安抚她的手段，可看着她信以为真的模样，他竟生出几分荒谬的恶心。
但他不能露馅，只能继续扮演着温情的角色，看着她对着镜子细细描眉，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裙，努力摆出温顺的样子。
“这样才对。”林一走上前，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窝，声音带着笑意，“这才是我喜欢的样子。”
三公主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触碰，心里甜得发腻。她转过身，主动吻了吻他的唇：“林郎，我以后都听你的。”
林一加深了这个吻，动作带着几分刻意的热情。他知道，唯有这样，才能暂时稳住这头随时可能失控的猛兽。
吻到深处，林一猛地松开她，呼吸带着几分刻意的粗重。他看着三公主泛红的唇瓣，心里那股劲又上来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以后，每三天，我来陪你一次。”
三公主眼睛一亮，刚想应声，就听他继续说道：“但有个前提——你得把身子养好。”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可不能像苏青青那样，整天病恹恹的，离了药罐子就活不成，还得日日调养，麻烦得很。”
这话像是在贬低苏青青，又像是在抬高她，三公主心里熨帖得很，连忙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身子好着呢，不用调养！别说三天一次，就是天天……”
“安分些。”林一打断她，指尖在她唇上轻轻一点，“规矩不能破。把性子收一收，把身子养得康健些，才能好好跟我亲热，不是吗？”
他的话直白又露骨，三公主却被说得心花怒放，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矜持，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乖乖的，把身子养得好好的，绝不会让你失望！”
只要能让他定期来见自己，别说三天一次，就是再久些，她也愿意等。至于苏青青？哼，一个需要日日调养的病秧子，怎么跟她比？
林一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心里那点因谎言而起的不适渐渐被麻木取代。他抬手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府了，免得家里人惦记。”
三公主虽不舍，却不敢挽留，只能乖巧地送他到门口：“林郎慢走，我等着你的下次来。”
林一点点头，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走出公主府，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刚才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心上，让他一阵反胃。可他知道，这是目前能稳住三公主的最好办法。
苏青青并不知道林一在公主府说的那些话，更不知道他心里对自己的真实看法。她只知道，自己身子好了，该做些什么来留住他。
厨房里温着的汤冒着热气，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都是林一爱吃的。她坐在桌边，指尖轻轻绞着帕子，心里既期待又紧张。
听见院门口的脚步声，她连忙站起身，脸上堆起温柔的笑。
“夫君回来了。”
林一走进来，看着满桌的菜，语气带着几分客套的暖意：“夫人辛苦了。”
“不辛苦，”苏青青走上前，自然地接过他的外袍，“快坐下吃饭吧，菜刚热好。”
两人相对而坐，林一拿起筷子，苏青青便不停给他夹菜，眼里的关切真切得很。林一沉默地吃着，心里却在想着三公主，想着南枝，想着这一摊子剪不断的乱麻。
“夫君，尝尝这个鲈鱼，我特意让厨房清蒸的，不油腻。”苏青青把鱼腹最嫩的部分夹给他。
“嗯，好吃。”林一应着，却没什么胃口。
吃完晚饭，丫鬟收拾碗筷时，苏青青走到林一身边，声音柔得像水：“夫君，我的身子已经彻底好了，大夫说没事了。”她抬起头，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期盼，“今晚……你能不能留下来？”
林一顿了顿，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里小心翼翼的讨好，想起她这些日子喝药、扎针的辛苦，那句拒绝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他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好。”
苏青青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满了星光。她就知道，只要自己身子好了，他总会回心转意的。
她连忙吩咐春桃：“快去准备热水，伺候少爷洗漱。”
林一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却还是起身跟着丫鬟去了外间。
热水氤氲的雾气里，他闭上眼，试图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可苏青青温柔的笑脸、三公主偏执的眼神、南枝平和的眉眼，却像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转个不停。
或许，这样也好。顺着她们的意，至少能换来一时的安稳。
他擦干身子，走进内室时，苏青青已经卸了钗环，穿着单薄的寝衣坐在床边等他，脸颊绯红，眼神羞怯又期待。
林一走过去，吹灭了烛火。
黑暗中，苏青青主动靠过来，抱住他的腰，声音带着满足的轻颤：“夫君……”
林一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回抱住她。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勾勒出相拥的身影，却照不进两人各怀心事的心底。
烛火灭后，黑暗成了唯一的遮掩。
苏青青刚要开口说些软话，就被林一翻身按住。他的动作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完全不像前几日那般克制，倒像是要把连日来的烦躁都倾泻在她身上。
“夫君，轻、轻点”她有些慌了，手指攥紧了身下的锦被，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疼得她喘不过气。
可林一像是没听见，力道丝毫未减。他闭着眼——他不想去分辨身下的人是谁，只想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
苏青青起初还忍着，后来实在疼得厉害，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她不明白，明明是他答应留下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疼，夫君，我疼”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破碎又微弱。
林一的动作终于顿了顿，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和眼角的泪，心里那股戾气突然泄了大半。他这是在做什么？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心肠继续，只是动作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结束。
苏青青像条脱水的鱼，瘫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身上的疼比前几次加起来还要厉害，眼泪还在无声地流，心里的委屈和恐惧像潮水般涌来。
他到底是怎么了？
林一翻身下床，沉默地穿好衣服，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往外间走去。
黑暗里，苏青青咬着唇，把哭声死死憋在喉咙里。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拼尽全力想要留住的人，会这样对她？难道在他眼里，自己真的就只是个发泄的工具吗？
外间传来林一喝水的声音，她蜷缩起身子，把脸埋进被子里。疼，真的太疼了，身体的疼，心里的疼，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她碾碎。
她忽然很想念母亲，想念家里的安稳。可她不能回去，她已经嫁给了林一，是林家的少夫人，她只能撑下去。
泪水浸湿了大片枕巾，苏青青在无边的黑暗和疼痛里，慢慢闭上了眼。她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能留在他身边，这点疼，她能忍。
林一在外间站了片刻，终究还是推门回了内室。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照亮了苏青青蜷缩的身影。
她听见动静，猛地睁开眼，慌忙抹去眼角的泪，想坐起来，却被浑身的酸痛拽得倒回床上。
“夫君……”她声音沙哑，带着未散的哽咽，更多的却是懊恼——刚才她不该喊疼的，更不该掉眼泪。男人都喜欢温顺隐忍的女人，她这样失态，只会让他厌烦。
林一走到床边，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月光落在他脸上，看不清神情。
苏青青心里更慌了，恨自己的不争气。不过是些疼，忍忍就过去了，怎么就忍不住？这样娇气，还怎么留住他？她不能失去他，绝不能！
她咬着唇，强撑着坐起身，不顾身上的不适，伸手想去拉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刻意的温顺：“夫君，我没事……刚才是我不好，太娇气了，你别生气。”
她仰着脸看他，眼底还带着水光，却努力挤出一个笑：“我还能……还能陪你……”
林一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落在她强撑的笑意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说不清是愧疚还是烦躁。
他没动，只是淡淡道：“睡吧。”
说完，便转身在床外侧躺下，背对着她，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
苏青青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收了回来。她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却被她死死忍住了。
不能哭，不能再惹他烦了。
她悄无声息地躺下，尽量离他远些，不敢碰到他。身上的疼还在隐隐作祟，心里的委屈像堵着块石头，可她只能忍着。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苏青青，你要争气，你要忍，只要忍下去，他总会看到你的好，总会留在你身边的。
黑暗里，两人背对着背，谁也没再说话。
后半夜，苏青青迷迷糊糊睡着了，却总在噩梦里挣扎——一会儿是林一冷漠离去的背影，一会儿是南枝温和的笑脸，最后都化作浑身散不去的疼。她猛地惊醒时，浑身都是冷汗，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窗纸泛着鱼肚白，林一大概是天没亮就去了翰林院。
苏青青撑着身子坐起来，稍一动作，骨头缝里就像扎了针，疼得她倒抽冷气。春桃听见动静进来伺候，见她脸色惨白，吓了一跳：“少夫人，您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
“不用。”苏青青摇摇头，声音哑得厉害，“扶我起来梳洗吧。”
她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眼底的青黑和苍白的脸，心里那股恐慌又涌了上来。这样下去，别说留住林一，怕是连自己的身子都要垮了。
“去，把我那盒珍珠粉拿来。”她对春桃说，“再取件藕荷色的裙子。”
她要打扮得精神些，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她的狼狈，尤其是南枝。
梳洗完毕，她正坐在镜前描眉，就听见院里传来南枝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苏姐姐醒了吗？我炖了些燕窝，想着给你送来。”
苏青青握着眉笔的手一顿，随即扬起笑脸，对着门外道：“妹妹进来吧，刚醒呢。”
南枝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个食盒，见她坐在镜前，笑道：“瞧我来的正好，姐姐这是要出门？”
“嗯，想着去给公婆请个安。”苏青青转过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如常，“劳你费心了，还特意炖了燕窝。”
南枝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刚炖好的，加了些冰糖，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她看着苏青青，忽然皱了皱眉，“姐姐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没休息好？”
苏青青心里一紧，连忙笑道：“许是吧，昨晚没睡踏实。不碍事的。”
南枝却没放过她眼底的疲惫，关切道：“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别硬撑着，我去跟公婆说一声便是。你还是得多歇歇。”
看着南枝真切的关心，苏青青忽然觉得有些刺眼。她这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是真的不懂自己的处境，还是故意在炫耀？
“多谢妹妹好意，”苏青青端起燕窝，抿了一口，语气淡了些，“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就不劳妹妹费心了。”
南枝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冷淡，随即笑了笑，没再多说：“那我先回去了，铺子那边还得去看看。”
等南枝走了，苏青青才放下燕窝，胸口剧烈起伏。她就知道，南枝是来看她笑话的！看她留不住林一，看她被折腾得不成样子！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绝不会输！林一喜欢温柔的，她就温柔；喜欢懂事的，她就懂事。总有一天，她会让林一彻底留在自己身边，让南枝和三公主都靠边站！
她拿起燕窝，大口大口地喝着，像是在汲取力量。不管有多难，她都要撑下去。这少夫人的位置，她坐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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