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才的田庄管事家中殷实,秋收的季节过去,一家五六口人都不忙,休息的早,穆念在他家屋顶上伏了约莫一个时辰,待一家人熄灯时她背上已经积了层薄雪。
穆念小幅度的活动了下筋骨,摸到管事夫妻二人休息的房间,二人正在房内酣战,吟哦之声不断,听的穆念面红耳赤,犹豫要不要直接吹迷药。
但若此时迷晕二人,他们的姿势必不雅观,一会儿动手更麻烦,穆念只好等待,又过半个时辰,屋内声音停住,她翻下屋檐,吹了迷药,然后进了房间。
管事的夫人十分年轻,身材容貌都很姣好,管事本人四五十的年纪,穿着都很不体面。穆念一个什么经验都没有的姑娘刚才在房顶就臊的脸红,现在更是不忍直视,连着翻了几个白眼,随后一刀结果了男人,她掏出李徽婉写的罪状贴在他胸口,又剜去他的眼珠,将钟馗的画像悬在床上。
穆念杀完人,在房中搜索了一番,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得先离开此处,细雪会覆盖掉她来过的痕迹。
她和梁五几乎时同时到家,两人简短的说了几句便各自回屋,她屋里还亮着灯,李徽婉衣服都没脱,裹着大氅蜷在床上睡着了,看样子还没洗漱,穆念挑亮烛光,坐到床边发现她身上多了件别人的衣服。
穆念推醒她,小声问:“怎么不休息。”
李徽婉揉揉眼睛,困倦的说道:“等睡着了,顺利吗?”
穆念道:“嗯,我和五哥都很顺利,没有被人发现,不过,我们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李徽婉打着哈欠,点头道:“明天问问十娘送春楼里有没有廉才的罪证吧。”
穆念颔首,又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件大氅是李公子送的?”
李徽婉道:“嗯,明天去还给他。”
“今天吃的开心吗?”
“还好吧,酒楼里的菜总归好吃些。”
穆念沉默的帮她换了衣服,洗漱后一起睡下,李徽婉贴到她身上很快睡着了,穆念有点想问李问花怎么送她衣服,看她睡的熟也就作罢了。
翌日,穆念一早就出去买饭,顺便看看城里的情况,一夜死了两个人,动静自然不小,街道上都是官府的人,梁五杀的这个住在闹市,穆念特地拐到那儿看了几眼。
宅子里哭天抢地的,衙役不断推搡围观的人,可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可没听说钟馗杀人,穆念有些担心这个消息传不传的出来,她又看了一会儿,卢昱从宅子里出来,两人互看一眼,装作不认识。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三四十岁的衙役,两人商量着什么,穆念只听到钟馗庙什么的,她周围的人自然也听到了,小声议论起来。
片刻后卢昱忽然对着其他衙役大声道:“将尸体抬回县衙,请县令大人过目。”
穆念听到这句便知他们在县衙的行动也没出岔子,于是提着早点回去了。
梁五正在院里晨练,穆念同他招呼了一声,给了他早点,然后回房找李徽婉。
她出去有段时间了,本以为李徽婉应该起来了,不想她还躺在床上不肯动,穆念坐到床边,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问道:“都巳时了,还不起来?”
李徽婉身上乏力,脑子昏昏沉沉,说道:“有点晕,起不来。”
穆念微微蹙眉,探手试试她的额头,发现有些烫,便道:“发烧了?难受吗?”
李徽婉带着鼻音嗯了一声,穆念道:“是不是昨天冻着了?”
李徽婉迷糊的说道:“不知道,可能吧。”
穆念道:“我去请大夫。”
李徽婉有点不愿意,不是不想看病,只是不想见生人,她道:“不要了,我写个方子你帮我去抓几副药。”
穆念奇道:“你自己写?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懂这个?”
李徽婉道:“之前生病吃的也是这种药,难道这边大夫开的方子会比太医好?”
穆念劝她道:“虽是这个道理,可毕竟……”
李徽婉打断她道:“你听我的吧,我不想叫不认识的大夫看。”
穆念只好说道:“好吧,先吃两幅看看,若不好还是得请大夫。”
李徽婉点点头,起来写了个方子,又缩回被子里昏睡起来,中午喝过药,睡了一下午,傍晚发了身汗,李徽婉稍好些,起来问穆念今天的情形。
穆念坐在床头,揽着她道:“我中午出去抓药的时候听人议论钟馗杀人了,晚上五哥出去吃饭,和卢哥碰头,他带回消息,说杜清石把这个案子暂且交给廉才的人去办,廉才想回家,但是被杜清石扣在了县衙,他现在消息没那么灵通,不知道胡妈失踪了,只知道齐狼没回去。
我下午找了一趟十娘,她回送春楼翻胡妈的房间,暂时还没什么发现。”
李徽婉揣着汤婆子,问道:“五哥和卢哥接头没被别人看见吧?”
穆念道:“他们山寨有特别的接头方式,没打照面,是做记号传的消息。”
李徽婉道:“那就好,杜清石用的什么法子扣廉才?卢哥有说这个吗?”
穆念道:“这倒没说,你想知道?明天让五哥问。”
李徽婉道:“我是怕扣不住廉才,特别是今晚再死两个,两天死四个人,对廉才来说损失太严重,只怕他装病都要回家了。”
穆念道:“若是如此,他一定会发现胡妈失踪,现在宝兴城里只有杜清石会与他有冲突,他一回去,肯定会安排人找我们的,不能让他回去。”
李徽婉道:“不,让他回去。”
“嗯?”
“如果他知道城里有杜清石的人,还知道胡妈失踪了,会怎么样?”
穆念想了想道:“会派人去把留在胡妈那儿的东西拿走。”
李徽婉道:“对,你明日提前去送春楼埋伏,千万不要让他的人带走,五哥去廉府盯着,若有什么人出来,也跟上去看看。”
穆念问道:“他会不会自己去拿?”
李徽婉摇头,说道:“不会的,胡妈早已不是他在乎的女人了,放在她那儿的东西应该就是账本一类,他这么大的家业,不会只有一本账,派个心腹也就是了。有了送春楼的账本,兴许就有他切实的罪证,若是如此,这事便可转到明面上依法办理。”
穆念探了探她的额头,还是微微发烫,说道:“别想了,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饿不饿?要不要给你下碗面?”
李徽婉摇头,说道:“既然廉才明天会回去,今夜不如多杀几个,那个齐狈是他现在得力的人,一定要杀了,他的那个管家也要杀,他失去左膀右臂,做事才会乱,我们更好抓破绽。”
穆念道:“好。”她把李徽婉按到床上,说道:“我去看药煎好了没有,一会儿喝了药就睡吧,今夜不一定能回得来,不要等我。”
李徽婉把被子盖到下巴那儿,乖巧的点点头。
穆念摸了摸她的头发,出去看药炉,没一会儿端了药回来,还有一碗糖水,李徽婉喝完药很快睡过去,穆念收拾了屋子出门,和梁五分头行动。
翌日,一大清早,衙门里就爆发出一连串的惊叫,卢昱和杜清石赶忙从各自的房里出来,原来是昨天值夜的齐狈,他同样是被挖去双眼,贴了罪证,值班房的门口贴着钟馗像。
杜清石和卢昱对视一眼,卢昱上前拿了罪状,骂道:“太放肆了!竟敢在县衙杀人!快抬到停尸间叫仵作验尸。”
他周围的衙役皆是两股战战,不敢上前,唯有郑金镇定的上去抬尸,卢昱见状上前帮他一把,有人看着齐狈可怖的死状颤声问:“不会真是钟馗老爷捉小鬼吧?”
杜清石躲在门口,有些害怕的模样,低声道:“钟馗老爷刚正不阿,最是容不得小人。”
其他衙役见他如此情状更是惶恐。
此时廉才也披衣赶来,他是个面白体胖的中年男子,留着财神爷一样的胡须,看到盖着白布的尸体,上前揭开看了眼,瞬间吓得跌倒在地,卢昱顺手扶了他一把,关切道:“县丞大人小心着点儿啊。”
廉才恐惧的看着他,又看杜清石,杜清石一直站在门外,他其实很怕死人,昨天两具尸体就把他吓得够呛,今天更不敢看了,只好在门外装神。
这会儿见廉才看自己,继续装模作样的安慰道:“廉大人,别怕,钟馗老爷只斩恶人,不斩你这样的良民,我们去停尸房看看情况吧。”
廉才昨天就是被他用查案的名义留下的,此刻咽了口唾沫,跟着他去了。
他被接连死人吓的有点懵了,不想上午又抬进来三具尸体,其中一个还是廉府的管家,廉才见到他的死状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两眼一黑厥过去了。
仵作连忙救他,死命掐了许久的人中,廉才悠悠醒转,见到杜清石第一句话就是他要回家,卢昱已经接到梁五的消息,和杜清石通过气了,杜清石假意安慰了一番放他回去,廉才被抬回廉府。
杜清石颇羡慕他能回家,自己已经有两天没见到穆念了,还得继续留在县衙和尸体过。
唉。
且说廉才回家,一家子老老少少就围过来说今天真吓人,廉才有三个儿子,都好为非作歹,此刻也很害怕,围着爹打听消息,还有他老婆涂氏,哭哭啼啼的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真有钟馗,廉才本就烦心,听他们吵吵闹闹更烦了,当下发脾气挥退所有人,要去送春楼松快松快。
他刚吩咐下去,管家婆子就来说胡妈也好几天没回送春楼了,这会儿楼里也乱着。
廉才听到这个消息反而镇定下来了,他理清了时间线,先是齐狼失踪,后是胡妈失踪,然后是钟馗杀人案,死的全是他的人。
廉才冷笑,心道必是这两个狗东西背叛了他,至于他们投到谁的门下,似乎不言而喻。
很快廉才又想到,对方假冒钟馗杀人,肯定是还没有抓到他的实据,他思量了片刻,任命了新管家,吩咐了几件事,不多时,廉府出来几个人,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既然姓杜的如此手黑,就不要怪他礼尚往来。
细雪昨夜没停,断断续续的下到现在,雪花盖不住街面上的热闹,只是这个热闹处处透着诡异,已有不少人出城去拜那个钟馗庙了。
这两天死的六个人无不是平日里飞扬跋扈,树敌无数,背地里咒他们死的人不少,钟馗庙灵验的说法开始流传起来。
清河牙行里李问花正在后院逗狼,他养了一只通身雪白的母狼,大名白素贞,平时叫小白,小白喜欢和李问花玩球,没事就叼着球找他。
李问花这会儿挺闲,陪它玩玩。
一人一狼正闹腾,牙行的管事来后院找他,唤了一声:“公子。”
李问花抓住扑过来的小白,侧头道:“嗯?又死人了?”
管事道:“正是。”
“廉才的人?”
管事颔首道:“这回四个,廉家的管家还有齐狈都死了。”
“喔,”李问花对着小白感叹道:“好凶呀,是不是?”
小白低吼一声,他笑起来,说道:“有点意思,替我准备一盒点心,我去看人。”
管事行了一礼,躬身退出去。
约莫一刻后,李问花带了一个随从,往李徽婉的小院去。
小院静悄悄的,没有锁门,李问花到了门口迟疑片刻,让随从在外面等,自己提着点心进去,院中没有人,李问花心中奇怪,正想去敲门,听到里面的姑娘悠悠念了一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李问花一笑,想去窗口同她玩笑几句,不想半开的窗户里李徽婉才刚刚起床,正坐在被子里,只穿着亵衣,露出一段纤长的脖颈,墨发披散,想是才睡醒,雪白的面颊泛着潮红。
李问花只看了一眼便回过身去,心道她怎么不关窗,然后他的面颊烧起来,心也怦怦跳,李问花自知冒犯,可忍不住想回头再看一眼。
他强迫自己等了许久,听到李徽婉似乎要下床了才回头瞧了一眼,李徽婉穿好衣服坐在床边,打着哈欠伸懒腰,又揉揉眼睛,像是没睡醒。
李问花不觉笑起来,恐她发现自己,退到门边,敲了敲问道:“姑娘在家否?”
李徽婉道:“谁呀?”
“在下李问花。”
李徽婉奇怪他怎么会来?又怎么进来了?自己还未洗漱梳头,便道:“什么事呀?我现在不方便见人,你一会儿再来吧。”
李问花道:“无妨,在下等上片刻就是了。”
李徽婉哦了一声,赶忙梳洗,大约一刻后道:“请进来吧。”
李问花收起伞,抖落身上的雪屑,推门进去,李徽婉已经到了外间,与他道:“请坐,不知李公子雪天来此,所为何事?”
李问花一笑,举起手里的东西,说道:“在下带了新醅酒,想借姑娘的小火炉一用。”
李徽婉略显惊讶的眨眨眼,说道:“你早来了?为何不叫我?”
李问花道:“姑娘院里的樱树可爱,不免多看几眼。”
李徽婉道:“枯枝败叶有什么可看的?”
李问花一笑,说道:“白雪枯枝,别有意趣。”
李徽婉耸耸肩,说道:“到底干嘛来了?”
李问花道:“嗯……我来是想请教姑娘,杜大人是想取代廉家,还是想法办廉家?”
李徽婉面色一变,挑眉问道:“何出此言?”
李问花道:“不一样的目的自然又不一样的办法。”
李徽婉呵呵笑道:“我的意思是,前日已经告诉你杜大人为人公正,李公子怎么还有此问?”
李问花奇异的看着她,心说你们上来就在宝兴连杀六人,还说为人公正,你们公正的杀死每一个人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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