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婉总觉得苏合这两天怪怪的，很难形容，他的穿着打扮有种不必要的隆重，好像随时随地都在孔雀开屏。
比方说现在，虽然只是来琳琅宫蹭饭，他头上却戴着五珠冠，身着穿金百蝶月白袍，腰上系着金红攒花宫绦，左耳朵上还挂着一只金丝凤尾耳挂，整个人金光闪闪，珠光宝气，令人不能逼视，李徽婉多看一秒都感觉自己要被闪瞎，她想问又不敢问，只好装作苏合很正常。
乌日娜练完歌舞，换了衣服进来，见他如此打扮，问道：“三哥，大妃终于要带你去相亲了吗？”
苏合顿时黑脸，说道：“相什么亲，我不用大妃管。”
乌日娜坐到他身边，疑惑道：“那你穿这么好看做什么？你要和人比美吗？”
苏合头回觉得乌日娜话多，抱臂深沉道：“你哥哥我就是鲜卑最帅的男人，根本不需要和人比。”
乌日娜一时愣住，瞠目结舌的看着他，苏合瞄她一眼，若无其事的说道：“吃饭。”一桌四人开始动筷，乌日娜最近减肥，吃的少，夹了几筷子菜就不动了，问李徽婉道：“念姐姐今日好吗？”
李徽婉道：“还好吧，面色比昨日好些了。”她想了想，问苏合道：“对了，忽耶怎样？”
苏合挥退了在旁伺候的侍女，说道：“和稽想着救他呢，已经去牢里见过一面了，他昨日求到大妃那里，虽不知说了什么，但看样子是没结果，忽耶在牢里不吃不喝，什么都不说，和稽急的要死，又没办法，可能最后还是会去求父汗。”
李徽婉想了想道：“可汗应该不会同意吧。”
苏合道：“他若真求了父汗忽耶必死无疑，我看他自己想不通，所以不必多管，等他自寻死路吧。”
李徽婉道：“忽耶应该会提醒他吧。”
苏合道：“我昨日已向父汗禀明和稽见过忽耶的事，父汗不许他再去了。”
李徽婉点点头，说道：“希望如你所说。”
苏合撩起眼皮看她，说道：“明日神女来给念姐姐疗毒，念姐姐好了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李徽婉道：“什么怎么办？阿念还有别的伤呀，我准备等她痊愈了再做打算。”
苏合心中窃喜，说道：“这样说来，你还要在鲜卑留一段时间。”
李徽婉点点头，说道：“你别担心我，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呼延是不是快要回来了？和稽一定会和他告状的。”
苏合冷哼一声，说道：“我又没做错事，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大渡河的冰面化了，我带你们去钓鱼吧。”
李徽婉有点莫名其妙，成律听了高兴道：“我也要去！”乌日娜扫了他一眼，他又缩回去吃饭。
李徽婉道：“啊？钓鱼有什么好玩的，我不会钓鱼啊。”
乌日娜道：“钓上来可以做鱼羊汤，现在的鱼很肥很鲜很好吃。”
李徽婉想了想道：“等阿念好些再说吧。”
苏合颇郁闷，说道：“我瞧着念姐姐醒来以后也需要静养一段时间，难道你一直闷在屋里？不如出去逛逛，回来也有话和她说。”
李徽婉想想也是，说道：“嗯……好吧，阿念醒了我和她商量。”
苏合有点抓狂，一边劝自己不着急慢慢来，一面恨不得现在就把李徽婉提上马背，和他一起跑到十万八千里外谁都别打扰他哄李徽婉动心。
次日，神女如约到琳琅宫为穆念医治，李徽婉本想看着，可是神女医治时不许有别人在场，李徽婉只得在外面等着，苏合兄妹三个在外面陪她，李徽婉心里紧张，不怎么说话，光是盯着屋里的动静。
过程持续了几乎一整天，傍晚神女从屋里出来，李徽婉迎上去，用十分生涩的鲜卑语问穆念如何，神女说穆念的毒已经解了，李徽婉匆忙行了个礼便跑进去，屋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穆念的床前摆着不少法器，两个神女的侍从正在收拾，穆念靠在床头，虚弱而温柔的看着她。
李徽婉跑到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道：“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穆念点点头，说道：“好多了，就是有点累。”
李徽婉扶着她道：“你快躺下。”
穆念躺回床上，苏合带着乌日娜姐弟进来，众人关心了穆念一阵，穆念刚醒，精力不支，李徽婉见她如此，向三人道：“让阿念先睡一会儿吧，我陪着她。”
苏合点头，说道：“那我们先出去，你记得一会儿出来吃饭。”
李徽婉点点头，穆念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李徽婉虽没和她说多少话，但知道她好了心里终于安定下来，面上也有了笑影，夜里匆匆吃完饭又回来陪她，穆念一觉睡到子时，李徽婉还撑着没睡，伏在床边提着眼皮等她。
穆念见她这个样子不由笑出来，李徽婉马上清醒过来，趴到她身边道：“你醒啦，要不要喝水？”
穆念点点头，李徽婉跑去倒了杯温水，扶她起来喝了，穆念靠在她身上说道：“你一直守着我吗？”
李徽婉点点头，心有余悸的说道：“嗯，你可吓坏我了，以后不许这样。”
穆念笑道：“怎样？”
李徽婉道：“就是……就是……”李徽婉想了想，说道：“就是不能不和我商量就以身犯险。”
穆念道：“我要是不吃那颗药，你不就得吃了吗？”
李徽婉道：“可是你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忽耶给我下毒也得保证我能在可汗面前讲完话，我心里有数，倒是你，我真吓死了，我这三天都在想万一没有办法救你怎么办，那我要急疯了。”
穆念道：“真的？”
李徽婉道：“当然咯！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办呢？”
穆念心里暖烘烘的，李徽婉这样想，她也是这样想，她无需再说什么，只想靠在李徽婉身上，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坐了一会儿，李徽婉同她讲了这三日的情形，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都困了，李徽婉照顾她睡下，自己在一旁的躺椅上休息。
穆念身上的毒清除后恢复的很好，不消两日就能下地，这搞的苏合有点尴尬，想单独和李徽婉一起玩也没机会，穿的好看用处不大，他便不在这上面下功夫，转而想着怎么带李徽婉出去玩。
若是李徽婉加穆念加他自己，他显得多余，要一起玩就得带上乌日娜和成律，五个人一起正正好，恰好乌日娜最近在为春猎的夜宴做准备，苏合就请李徽婉和穆念帮她一起排练。
乌日娜要在夜宴上给戈仲可汗献舞，可是光跳舞的话不够出彩，苏合琵琶弹得好，已经说好帮她伴奏，李徽婉只通笔墨算术一类，音律实在不擅长，往常虽在宫里看些表演，但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只会看，不钻研，最多点评上两句还会被乌日娜说不懂行。
穆念习武多年，能和乌日娜说上两句如何做动作更为有力，便被乌日娜拉着看自己跳舞，这时候苏合便会抱着琵琶坐到李徽婉身边问她想听什么曲子，李徽婉总是很扫兴，她一会儿和苏合聊战事什么时候结束，一会儿又问和稽忽耶的情况，苏合想给她弹琴唱歌也没有机会。
和稽后来果然去和戈仲可汗求情，可汗也如苏合料想的那样要处死忽耶，只是春猎在即，忽耶的刑期得往后稍稍。
鲜卑的春猎如同中原的春节，都是辞旧迎新的日子，不过鲜卑尚武，春猎这天是组织所有鲜卑男儿比武狩猎，夺个彩头，夜里会凭白天的战绩选出一个鲜卑勇士领取可汗的封赏，然后便是喜闻乐见的宴会歌舞。
乌日娜马上就要十五岁了，该是议亲的年纪，可她自己的父母都不在了，大妃对她也只是过得去，并不十分看重她，所以她才打算在夜宴上献舞，可汗如果高兴了，说不定会给她指一门好亲事。
这些心思乌日娜没有告诉过别人，但一直憋在心里也很难受，春猎前一晚她有些紧张，跑去找李徽婉和穆念一起睡。
她们两刚钻进被窝里乌日娜便抱着枕头跑来了，李徽婉问她来干嘛，乌日娜说来睡觉，李徽婉有点不情愿，床虽大，三个人也很挤，乌日娜可不管她，蛮横的挤到最中间，要她们陪自己说话。
李徽婉还想穆念做点别的呢，被她搅得没兴致了，打着哈欠问她是不是有心事，乌日娜只透露了一点点，李徽婉便听明白了，她说道：“可汗没有女儿，你是鲜卑唯一的公主，他怎么会不关心你的婚事呢？”
乌日娜听她说出来有些害臊，不过这屋里就她们三个，乌日娜没那么拘束，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可汗和大妃都不看重我，虽然他们不说，但我知道我这个公主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好才封的，是可汗想表现他对我父亲很好才封的。”
李徽婉感觉乌日娜没明白她的意思，她亲姊妹很多，上面有四个姐姐，她们全都去联姻了，不管她们本身好不好，婚姻都是父母指定的，她们是这样，乌日娜也会是这样，公主是一种政治身份，有政治意义，戈仲可汗怎么会不关心呢？
李徽婉犹豫要不要和乌日娜说这些，乌日娜和她的姐姐们很像，一样的才貌出众，一样的有自己的期许和盼望，也许也会一样的在成婚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没有被赋予过选择命运的权力，可是说这些太残忍了，尤其是在看到她做了那么多努力以后。
她这厢不说话，穆念问道：“你想要一门怎样的亲事呢？”
乌日娜说道这个脸红起来，眼睛也变亮了，她有些羞涩的说道：“我想要鲜卑最勇敢的男子，他要一心一意对我好，嗯……还要对成律好。”
李徽婉道：“那有些难，你嫁的夫君可以娶很多小老婆，你管得住他？”
乌日娜哼了一声，说道：“我找三哥哥教训他。”
穆念点点头，说道：“可以，你和苏合说好，不许他娶小老婆，要对成律好。”
李徽婉道：“那得找个打不过苏合的，欸，不对，你要是在鲜卑男儿里找的话谁敢欺负你？你欺负他还差不多。”
乌日娜嘟囔了一句怎么会呢，然后翻个身，仰面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她说道：“不知道我以后会嫁一个什么样的，只希望别是二哥哥那样的就好了。”
李徽婉道：“别担心啦，你想要什么样的和苏合说呗，让他给你找。”
乌日娜道：“这怎么行？我怎么好意思说。”
李徽婉耸耸肩，说道：“这有什么，你又不能自己挑，你若不说谁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呀。”
乌日娜想想也有道理，说道：“可是……”
李徽婉又打了个哈欠，整个缩到被子里，闷闷的说：“快睡吧，你明早不是要早起再排练一次吗？”
乌日娜撇撇嘴，不再言语，穆念吹熄了灯，三人裹着被子睡了。
翌日，李徽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匆忙吃了个饭就被乌日娜拉到妆台前梳洗打扮，还有穆念，也被拉去穿上裙子梳头，李徽婉平日不习惯化妆，刚做回女孩儿的时候还着意学了一阵，后来觉得太麻烦就不怎么化了。
现在一群人在她脸上涂脂抹粉不用她自己动手，她便安然的任人打扮，穆念极少穿裙子，更少梳复杂的发髻，十分无奈的和乌日娜问她们两又不用上台，为什么也要打扮，乌日娜说姐妹出街必须打扮起来！
李徽婉在旁边起哄，说她没见过穆念穿裙子，她也要看，穆念只好哭笑不得的换上，苏合进来找她们的时候就见屋里乱糟糟的，到处是换下来的裙子首饰，三个姑娘各自坐在菱花镜后描眉点唇，屋中的侍女被乌日娜指挥的到处跑，一会儿拿这个玉容粉，一会儿拿那个头油，化个妆和打仗一样。
李徽婉听见门口的动静，从镜子后面探出头来，招呼道：“你怎么现在来了呀？出去出去，我们还没弄好呢。”
苏合看向她，一时瞪大了眼睛，李徽婉相貌清丽，不过眉目线条偏直，少有女孩儿的温柔娇媚，可现在她上了妆，描摹过的眉眼比平日更加清晰妩媚，粉嫩的嘴唇与额间的花钿相得益彰，正是皎若秋月，灼若芙蕖，少女的娇俏如扑面而来的花香，苏合看的回不过神。
李徽婉说完就坐回去了，她正梳头呢，乌日娜要给她梳个特别复杂的发髻，她扶着头上的发簪步摇，怎么看怎么别扭，苏合不自觉地走了过来，李徽婉抬眼看他，蹙眉道：“你怎么还不出去呀？”
苏合也算会说话，可今日却突然变的笨嘴拙舌，他结巴了一会儿道：“我……你……你真好看。”
李徽婉闻言，不在意的说道：“当然咯。”
苏合被噎了一下，还想说什么时被侍女推着出去了，在屋外等了将近三刻钟，三个姑娘才陆续出来，李徽婉穿着粉白的裙装，挽着穆念左右打量，十分满意的模样，乌日娜走在前面，揪起成律，说道：“走吧走吧，先去吃点东西。”
苏合的目光久久不能移开，李徽婉初时装看不到，后来装不下去了嗔怪的看他一眼，苏合才不得不调转视线。
今晚的王城十分热闹，长街上游人如织，路边店铺的老板节日不过了，座椅都摆到外面去招揽顾客，酒水吃食的价格比平日高了一倍，就是这样店里也是人满为患。
李徽婉见路边有好多小摊贩，卖首饰卖花灯的，还有卖皮草卖小吃的，李徽婉爱逛这种小摊位，不管东西好不好都得去瞧两眼，此刻兴冲冲的拉着穆念跑去小摊边挑选。
乌日娜在前面走着走着忽觉后面两人没跟上来，回头一看那两个凑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边试这试那呢，乌日娜自小见惯这种东西，瞧不上街边卖的，拉着成律跑过去道：“你买这个做什么呀？家里钗环还少吗？我不是给了你一个妆奁吗？那里面都是。”
李徽婉举着两个发钗往辫子上插，随口道：“漂亮首饰谁会嫌多呀？你看这个兔子的，还有这个茉莉花的，哪个好？”
乌日娜歪头看看，说道：“兔子的。”
李徽婉犹豫起来，说道：“可是茉莉花的也很好呀。”摊主也在旁边劝，把李徽婉的美貌吹的天上有地下无，恨不得她再试两个，一并买了。
苏合跟在最后面，见状上前掏出几吊钱来，说道：“都买，换着戴。”
李徽婉高兴的拿在手里把玩，一会儿戴兔子的，一会儿戴茉莉花的，好不容易玩的有些腻了，拉着穆念低下头，把茉莉花的戴在她头上。
乌日娜嫌她们两个走得慢，上来拉住李徽婉的手往前挤，她们先前收拾的时间太长了，现在就怕来不及。
一行人赶到时，鲜卑的王公贵族几乎都已落座，可汗与大妃还没到。乌日娜赶紧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李徽婉和穆念不能和她坐到一起，远远的坐在最末席，同李忠一起，这儿几乎什么也看不到，几人坐下没多久，远处传来礼官的唱和声，春猎夜宴终于开始了。
………………
想起和姐妹出去拍照，我们四个女生，自己化了大概一个小时，凑到一起又化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弄头发换衣服什么，互相贴假睫毛，拍照拍不到一个钟头，从头到脚的行头弄了快三个小时，真的笑死，手忙脚乱的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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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陛下为何谋反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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