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李忠修书送去云拂宫,又到李徽婉和穆念这儿送了些女孩儿的衣物。
李徽婉奇怪他怎么亲自来,果然李忠还有别的话要说。
他问李徽婉道:“殿下离开洛阳不易,又有贼人追杀,为何还要掺和进鲜卑王族的事情里来?”
李徽婉现在无需隐瞒,如实道:“我与阿念愿意冒险救苏合,一则因为苏合先前帮我们许多,我二人义不容辞。
二则谢奕派人联系我们,他愿意扶苏合上位,只是黑甲军与你们交手多次,苏合未必愿意接受,他希望我能从中斡旋。”
李忠蹙眉道:“殿下与谢奕有联系?”
李徽婉颔首道:“是,他们刺杀可汗失败后主动联系我,我觉得此事可行所以答应他们先谈一谈。”
李忠道:“细节还没谈?”
李徽婉道:“嗯,只和刺杀当夜领兵的千夫长说过一次,我要求谢奕亲自来。”
李忠回忆了一下,那人他有印象,此人作战较为保守,打不过就跑,不会硬拼,他又想了想道:“据我所知,谢奕正在益州与李立李成源二人交战,他如何会来?”
李徽婉耸了耸肩道:“我也不指望他亲自来,只是告诉他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谈成,别随便开个条件就把我打发了。”
李徽婉说完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想到谢奕就觉得晦气,求求他别亲自来。
李忠见状神色松弛下来,只觉她还有些孩子脾气。
他道:“若是谢奕贸然上门,三王子确实不会同意,但即便他对黑甲军行刺一事不再介怀,也未必肯与谢奕合作,他偏向大周不等于愿意受制于人。”
李徽婉道:“这不必忧心,谢奕现在大部分的兵力都用来牵制各路人马,不可能有余力驻军鲜卑。
何况鲜卑有自己的军队,可汗即便受惠于谢奕,也不可能受制于谢奕。”
李忠颔首道:“如此便还可谈。”
李徽婉道:“对了,忠叔,神女什么时候来呢?”
李忠道:“如无意外,三日后到。”
李徽婉问道:“有和苏合说吗?”
李忠顿了顿道:“还没。”
李徽婉道:“呃……这不和他提前说一声?”
李忠沉默片刻后道:“正要说。”
李徽婉哦了一声,李忠等了片刻后道:“能否请殿下去说?”
李徽婉道:“啊?为何?”
李忠不擅长聊情感方面的话题,尤其不擅长劝别人,更不擅长剖白,最不擅长和苏合说他妈妈,每当这时候他就希望自己没长嘴。
李徽婉见他不言,以为他有什么苦衷,便道:“也好,我和他说。”
李忠暗暗松了口气,说道:“多谢殿下,臣告退。”
李徽婉忍不住道:“忠叔,你还是叫我小婉吧,你叫殿下我好不习惯啊。”
李忠忍不住微微笑了下,说道:“是 。”
他走后李徽婉开始考虑措辞,她也不太好开口,如果苏合问起他爹妈他有什么不知道的还要别人告诉他他爹妈发生了什么吗,李徽婉应该怎么说呢?
她要说因为你不了解你爹妈曾经没爱过,所有人都在骗你,你信了十几年假话该醒醒了这种话吗?
那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何况李徽婉也不知道清河公主与戈仲可汗到底有什么故事,她怎么能说服苏合相信一件他不愿意相信的事呢。
李徽婉想了一天也想不到合适的说辞。
第二天继续发愁。
第三天神女马上要来了她知道急了去问李忠神女到底用什么法子告诉苏合过去的事。
李忠想了想道:“其实不能算是告诉。”
李徽婉疑惑道:“什么意思?”
李忠道:“神女做的,是让三殿下亲眼见一见往事。”
李徽婉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李忠又道:“便如黄粱一梦,三殿下会在梦中看到过去的事。”
李徽婉大概了了解了,哦了一声,李忠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李徽婉又思索了一会儿,才让穆念带她去苏合那里。
苏合还在给她做轮椅,马上就要做好了,他做的认真,座椅扶手上都垫了软垫。
扶手上还缝了几朵粉色的小花,见李徽婉来了就让她上去试试。
李徽婉心里揣着事,又不能拂他的好意,有些局促的坐到轮椅上。
苏合道:“如何?”
李徽婉道:“挺好的。”
苏合略显疏离的笑了笑,坐到椅子上倒了三杯水,问道:“这么晚过来是有事吗?”
李徽婉斟酌片刻后道:“苏合,你,还想见你母亲一面吗?”
苏合拿着水杯的手一顿,侧头问道:“什么?”
李徽婉道:“我是说,你还想见到你母亲吗?在梦中。”
苏合垂下头,摩挲着杯子,片刻后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她了,以前偶尔还能梦见,可是梦见了也看不清。”
李徽婉道:“明日神女会来。”
苏合道:“她来做什么?”
李徽婉道:“神女可以让你梦见你的母亲,你愿意吗?”
苏合道:“若真有此事,我自然愿意,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李徽婉呃了一会儿,觉得很难和他解释,只好说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苏合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吧。”
翌日,雅兰如约而来,这次她衣着简朴,未着面纱,露出艳丽的面容,身边只带了一个侍女。
时值中午,几人在院中吃了中饭,因雅兰只与李忠相熟,又是沉默寡言的性子,饭桌上有些沉闷,往日苏合会说笑话逗闷子,今日也没有了兴致。
午后雅兰先同李忠说了会儿话,随后带着一个木盒去了苏合屋里。
李徽婉之前答应要陪苏合一起,于是同穆念一起在院中候着,院里种了一棵枫树,现在还是绿油油的,李徽婉坐在枫树下同穆念闲聊,时不时装作不经意的看苏合那边一眼。
屋中,雅兰打开了木盒,里面有一只古朴的香炉,一些信封,以及一个手串,她将信拿出来交给苏合,说道:“这些,是大妃寄给我的信。”
苏合愣了愣,问道:“我母妃……”
雅兰微微笑道:“我与大妃相识的早,那时你还在她肚子里。”
苏合有些尴尬,他以为神女是姐姐,没想到是小姨。
雅兰又笑了笑,说道:“你想看就看吧,一会儿这些都会烧掉。”
苏合道:“为何?”
雅兰道:“不是要带你见大妃吗?”
她将香炉推到桌子中间,说道:“这个法器叫两世书,将已逝之人接触过的东西在炉中点燃便会升起异香,配合药物,能令生者在梦中回顾逝者的一生。
若有缘法,或许能再见一面也未可知。”
此话太过奇异,苏合听罢惊讶道:“当真?”
雅兰颔首,说道:“所以你想看信的话最好现在就看,不然就再也看不到了。”
苏合垂头看手中的信件,只是见到信封上雅兰亲启这四个字就已红了眼眶,他太熟悉这字迹了,曾经被手把手教过的,模仿过的字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苏合打开信封,一封一封读过去,信里的母亲和他印象里的完全不同,他印象里母亲成熟,智慧,慈爱,好像什么都知道,可以解决所有麻烦事,没有什么能让她忧心。
可信里的女孩明明有好多事要烦,她一会儿高兴的和雅兰说苏合生的好白,像她一样,一会儿又说坐月子好痛苦,小孩夜里哭闹真烦。
苏合慢慢的长大了,她又和雅兰说苏合会爬了,会说话了,会自己走了,她有时说想去雅兰那里玩,可是带孩子太麻烦了,苏合一天都离不开她。
天杀的她老公抱孩子都不会,苏合一到他怀里就哭,一哭他就烦,烦了就想打儿子,被她打了一顿才老实。
有时又会说想回家了,想带苏合回家给她爹娘看看,她爹娘看她生了个金毛一定觉得很稀奇。
十几页信纸,大半都是在写自己的孩子,年轻的母亲女孩还没做够呢,就要养育另一个孩子了,可她似乎乐在其中,每天都有新的烦恼和快乐。
苏合红着眼眶读信,起初他被母亲活泼的语气逗笑了,可看了几页不觉潸然泪下,就像隔着漫长的时光重新摸到了母亲柔软的衣角。
这次他长大了,不再是只能仰望母亲的孩子了,他平视母亲温柔的眼睛,看到她真实的烦恼与欢欣,看到一个普通的,在生活里同样手忙脚乱的,竭尽全力爱护他的女人。
然后他不得不遗憾,命运没有给他更多时间回望他年轻的母亲,只能在接下来的漫长的生命里不断的回忆,直至回忆也渐渐生锈。
雅兰静静的坐在一边,并不打扰,恍然已至黄昏,苏合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向雅兰道:“不得不烧吗?不能留下这些信吗?”
雅兰道:“没有更加合适的东西了,不过殿下放心,这些信我已经抄录下来。”
即便如此,苏合心中仍是万般不舍,但想到一会儿可以在梦中再见到母亲,只得摸着信轻声道:“好吧。”
雅兰看着他垂泪的模样,沉寂多年的心绪略有起伏。
她遥想初遇清河公主的那个夜晚,她也如苏合现在这般泪如雨落。
公主轻声细语的宽慰她,和她说了许多,雅兰的嘴角微微翘起,时光轮转,因果轮回,兜兜转转,她的孩子坐到了自己面前。
雅兰轻声道:“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一晃眼,她已走了那么多年。”
苏合抬头看她,雅兰似水的目光笼在他身上,她温柔的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苏合深呼了一口气,默默点头。
雅兰身后的侍女出去将李徽婉请了进来,屋里的气氛出奇的平和,即便苏合明显哭过,穆念与李徽婉进来后也没觉得需要特别小心。
李徽婉好奇的看看桌上的物件,探询的望向雅兰。
雅兰对她微微笑了笑,简略的介绍了两世书,随后拿过两只茶盏,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琉璃瓶导入杯中。
她对两人道:“书信点然后,你们闻到香气便会入梦,喝下这个就去床上躺着。”
苏合窗下是一张美人榻,正好给李徽婉用。
李徽婉听着好像没自己什么事,问道:“我需要做什么吗?”
雅兰道:“带殿下回来就好。”
李徽婉疑惑的歪歪脑袋,问道:“梦醒不就回来了吗?”
雅兰摇头道:“梦中有六趣,觉后无大千,若梦中人忘了身为客,望姑娘能够提点。”
李徽婉眨眨眼,颔首道:“好吧。”
她与苏合对视一眼,分别拿过杯子饮下,穆念将李徽婉抱到榻上,苏合自行躺到床上,雅兰见他二人都准备好了,问道:“可以了吗?”
两人一齐点头,雅兰点燃香炉,将信放入炉中,炉内升起袅袅白烟,一股淡淡的异香飘满房间。
李徽婉缓缓合眼,不知不觉的入了梦。
……………………
小婉喜欢粉色!怎么会有小婉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我的宝呜呜呜呜呜呜呜
苏合会做小手工,缝布娃娃之类的,小时候用来哄乌日娜和成律
最近都没有机会写小婉和阿念的日常了可恶!想写点女高日常,把小婉阿念乌日娜都送去高中读书,不过乌日娜的年纪好像在读初中,小婉在读高一,阿念高三,凑不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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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陛下为何谋反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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