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澜被沈锐从外面搀进来时,整个人手上脚上身上,没一处是暖的,都是冰冰凉凉的。
纵使如此,他依旧目不转睛看着陆玄珍。
“咳咳——”
陆玄珍侧身让出路,方便沈锐将人扶到软榻上。
沈锐扶苏文澜坐下,先为他把了脉,随后起身退到一旁。
“苏大人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些寒,先在屋子里暖暖,喝点姜汤,等晚些时候泡个药浴驱寒便好。”
陆玄珍冲沈锐点点头:“那便辛苦表兄去准备一下了。”
“是。”沈锐干脆应着,退了出去。
苏文澜自打进了屋,视线就未从陆玄珍身上挪开一下,这会见她看过来,眼眶瞬间通红。
“陛下……”他怯声道。
陆玄珍站在不远处,静静打量着他。
还是一如往日俊美啊。
昨日两人还在幽蓝湖上互诉衷肠、意乱情迷,他动情时的每一个表情,她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尤其是这双勾人的桃花眼。
陆玄珍抚上他眼尾小痣。
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回过神,她眸色沉了沉,手往下移,捏住了他下巴,迫使他仰头看着她。
“怎么不听朕的话?”
陆玄珍声音有些愠怒。
“朕不是说了让你先回去?”
苏文澜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难道是他想错了?
他颤声说:“臣、臣怕……”
话未说完,就听到陆玄珍轻叹一口,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惆怅无奈。
“文澜,你总是在怕什么呢?”
“是朕对你还不够好吗?”
陆玄珍捏在他下巴上的那只手不由自主收紧。
她继续道:“自你进宫以来,朕便对你处处迁就,你怕被人轻视,朕就赐你官职、爵位,你怕将来被赶出宫,朕就给你建一座宫殿,你怕没有子嗣依靠,朕就让你做未来太子的亚父。”
“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佳丽无数?朕身边只你一人,朕以为你能懂朕的心意。”
“文澜,朕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对你好了,也不知晓你现在又在怕什么——”
陆玄珍话未说完。
苏文澜就吃痛皱起眉,倒吸了一口凉气,下巴是要裂开的痛。
她立马松开手。
抬眼就瞥见苏文澜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塔啪塔往下掉。
陆玄珍心口瞬间一堵,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滋味,那只方才捏在他下巴上的手还沾了些冰凉,现在垂着腿侧,指尖发麻。
“盈盈!”
苏文澜突然扑上来,紧紧抱住她的腰,悲戚大哭起来。
陆玄珍整个人僵住了。
没有把人推开,也没有其他动作。
就这样静静站在原地,垂首盯着苏文澜乌黑的发顶。
苏文澜哭了一会,情绪平稳了不少,才缓缓开了口。
“盈盈一晚上都没理我……”
“昨天下午我来给盈盈送银耳莲子粥,盈盈只要粥不要我,我、我心里面说不出的难过。”
“我回去以后什么都做不进去,满心里、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个,索性就又回来,想着什么时候盈盈愿意见我了,可以立马见到我。”
“我在外面站了一夜,可盈盈就是不愿意见我,如果盈盈不要我,我要那虚名、宫殿这等身外之物又有何用啊……”
苏文澜抱着陆玄珍又抽泣起来。
他也不知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他想,陆玄珍还愿意见他,还在乎他的身体,那么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也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陆玄珍垂下眼,迟疑片刻,抬手轻轻抚了抚他脑后的头发。
“没有不要你。”
“朕昨日心情不好。”
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温声解释道:“北狄来的那位王子昨日在苏府出了些事,还不小心破坏了太傅的东西,可他身份特殊,朕也不好过多怪罪,更何况他自己也受了伤。”
苏文澜把头靠在她腰上,静静听着解释,心中那股不安也渐渐散去。
他默默舒了一口气。
“也是朕考虑不周,明知你容易多想,还没让人提前告知你。”
陆玄珍轻轻拍了拍他后背。
苏文澜抬起头看她。
他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连双颊也因情绪激动泛红。
“……是我不好。”
陆玄珍用指腹拭去他眼角泪渍。
接着柔声安慰:“好了好了,莫难过了,昨夜朕一直在想事,才没顾上你。”
苏文澜悄悄观察了会她脸色,见她是发自内心,才放下最后那点惴惴不安,放心耍起小性子。
他噘嘴:“那盈盈在想什么?有想我吗?”
“嗯,在想你。”
陆玄珍笑着刮了刮他鼻尖。
苏文澜愣了愣,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想、想我?”
陆玄珍眯起眼,笑容不及眼底。
她再一次肯定:“对啊,在想你。”
苏文澜并未察觉到她的反常,心下一阵雀跃,面上又故作矜持。
他扭捏了一会,才口是心非道:“我还以为盈盈想的是沈太医呢!”
说完,他还偷偷观察着陆玄珍表情,她往日最爱看他吃醋,因此他特意故技重施。
陆玄珍也如往日般宠溺看着他。
同时无奈道:“你怎么总看不惯表兄,朕最近有些上火,他是来给朕诊疗的。”
苏文澜晃了晃缠在她腰上的手臂,满脸不悦,随即气哼哼地嘟囔起来。
“那我也能帮盈盈消火啊。”
他以色侍人惯了。
遇事第一反应就是用身子去试探对方,只要陆玄珍还肯睡他,那一切就还都好说。
他收回一只手悄悄松开腰带,假装不经意露出半个肩膀。
瓷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皮肤下青色血管隐约可见。
陆玄珍见他这般模样。
巨大的恨意突然涌入心间。
他怎么可以顶着这张脸如此不知廉耻?
她盯着他肩膀裸露的皮肤看了许久,心中那股想要毁灭一切的狂躁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烈。
对,她要毁了他。
陆玄珍再次肯定了先前的念头。
她手指轻挑起他的脸,弯下腰靠近他,故意装作听不懂。
“哦?文澜最近看医书了?”
苏文澜红着脸摇头:“没有。”
“那是什么呢?”陆玄珍明知故问,她几乎要贴到苏文澜脸上了。
陆玄珍真的很喜欢他这张脸。
百看不厌,就算现在她心里对苏文澜厌烦至极,但对这张脸也生不出半分嫌恶。
她越喜欢这张脸。
就越恨苏文澜这个人。
苏文澜微微侧过脸,低声说:“湖上有点冷,还是屋子里暖和。”
说罢,他耳边就传来一阵笑。
陆玄珍低低笑起来。
苏文澜脸更红了,他嗔她一眼:“盈盈又笑话我。”
陆玄珍又笑了一会才停下,贴在他耳边轻轻咬了咬。
感受到身前微颤,她扬起唇,眼底寒意越来越深。
“盈、盈盈。”
苏文澜声音变得沙哑,眉眼已染上欲色,显然是已经动了情。
突然,他身子一抖。
陆玄珍剥去了他的外衣,接着是里衣……直至一件不剩。
她一只手扣在他背上,一寸一寸向下去,冰凉又顺滑的触感不断刺激着,让她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保持理智。
她将人往身前带,眼眸低垂,神情肃穆又认真。
“朕立你为继皇夫如何?”
怀中身体瞬间紧绷,却未回答。
陆玄珍重复了一遍:“苏文澜,朕立你为继皇夫如何?”
她要毁了他。
彻彻底底毁掉他的精神。
从云端,到深渊,永远、永远爬不上来。
至于他的皮囊。
陆玄珍不忍伤害,也不想破坏。
他的身体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她的。
苏文澜惊愕地望着她眼睛。
企图在里面寻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然而,并没有,她是认真的。
意识到这点后,苏文澜没有所高兴,相反他竟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不相信从前日思夜想求而不得的愿望,会实现得这般容易。
“怎么?你不想吗?”
陆玄珍微微蹙眉,疑惑打量起他。
苏文澜回过神,忙道:“当然想,我只是太高兴了,高兴到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说着,高高扬起唇。
陆玄珍感受到身前越来越快的心跳,眯起眼笑了笑。
“朕可不是临时起意。”
她伸手揉揉苏文澜脑袋。
继续说道:“朕这段时间一直都有在想这件事,侯爵之位,朕可以赏给任何人,可皇夫的位子终归是不一样的。”
“若只给你一个贤德侯,到底是无名无分跟了朕。朕堂堂皇帝,怎么可以亏待自己的男人?”
“思来想去,你这般容易多想,其实根源还是出在朕这里。爵位、宫殿、圣旨,这些再多,可能都比不上一个皇夫之位。”
“朕将皇夫之位给了你,日后再有人往后宫塞人,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将他们,免得总是吃醋。”
陆玄珍也不知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她心脏酸酸涩涩的,说不出的沉闷。
可一想到这人做过的事。
原本的动摇又随之坚定下来。
她得讨回来。
她要他永远记得骗她的下场,永远记得忘恩负义的后果。
苏文澜早已泪流满面。
“我的陛下,臣何德何能啊……”
他从未被人这般珍视、爱护过。
以至于面对这般毫无保留的情意时,他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全然忽略了那些反常的细微末节。
苏文澜将昨夜的风雪,看作是上苍对他的考验,正如两人初见那日。
如今他通过了考验。
命运便会馈赠他一份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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