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回到将军府时,天光微暗,廊下风声猎猎。
她还没踏进门,就听说秦川竟然早她一步回来了。
“快,快背我去他屋里。”她对黄钿低声吩咐。
秦川回府的时候便问了乐之的去向,此时还未归,眉头微蹙,整个人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急切。
不多时,门外便响起熟悉的撒娇声:“秦川,疼死我了——”
他转身,恰看见黄钿背上的人朝他伸出了双手,眼尾还挂着点未干的泪痕。将她小心接过来,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腿,另一只手护着她的背,将她轻轻安置,动作极稳极缓。
乐之顺势靠在他肩上,蹭了蹭,努力挤出眼泪,抽抽搭搭地哭着。
“秦川,疼死我了,我都走不了路了,你怎么那么晚才来?”
秦川安慰道: “你如此聪慧,靠自己解决得很好。”
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轻轻为她拭去眼泪,眼神里尽是藏不住的柔软,“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一下子飞来。”
乐之委屈道:“你知道我当时多害怕吗?那板子好重,打得我好疼……”
秦川关心道:“为何不说明身份保全自己。”
“我这不是……”她声音低了些,嘴巴一撇,“还想继续当差,帮你揪出那些坏人嘛。而且说过要护着你啊。”
秦川听罢,低低一笑:“这般厉害?”
乐之心里嘀咕,就你暗地里做的那些破事,一着不慎,会连累家人,我可不得多了解吗,真是不让人省心哎。
她又靠了靠,身子不安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手掌划过他的背脊,隔着薄薄一层布料,竟能清晰地触到肌肉的纹理,紧实厚重。
秦川又怎会看不穿她的小心思。他赶到大堂的时候,庭仗虽已暂停,但阵仗和行刑的人还在。他并不知此前细节,乐之那时还趴在长登上,甚至衣服上还有清晰的脚印,叫他心口发紧。
乐之早就不觉疼痛了,但是她要继续演戏呀。
乐之第一次这般亲密地坐在秦川怀里,肌肤相贴,热度交融。
她能感受到他肩背传来的温度。她的额头悄悄抵在他的颈窝,甚至能看到秦川的喉结微微滑动时的曲线。乐之不敢抬头,总觉得稍微一抬头就可以对上他的嘴唇。
她微微偏头,眼睫轻颤,轻轻靠近他一点,又一点。
此前是挤了几滴眼泪,此刻她是真的委屈极了。她恨透了那些始作俑者,她本可以跟俏郎君和和美美,他们到底做过什么,秦川这些年又经历了什么。
她抱住他的脖子,哭得更狠了些。
门外传来仆从问询。
“你可要吃些什么?”秦川低头问她。
成婚这么久,他们竟从未在家中一同用过一餐。
乐之不自觉地瘪了嘴角,她这个夫人当的,真是太惨了。
她下午刚在卢储那吃了热乎的肉饼,可哪里敢说自己已经和别人凑在一起吃饱了,只得继续装可怜,语气软绵绵的:“我……有些没胃口。”
秦川抬手轻轻理了理她额边散乱的发丝,指腹从她鬓边轻轻拂过,动作缓慢而温柔。他低声吩咐门外:“去做些清淡的饭菜。”
不多时,饭菜送上来。
乐之刚想起身去桌边,却没想到秦川竟抱着她去了桌前,还贴心地给她铺了个软枕。她此时,竟然有些羞愧,因为这温柔是她骗来的。
那一点小羞愧正要浮上来,却被一丝闷气顶了下去。她心里忽然有些窝火,难不成非得她挂彩受伤,才配得上他这点温情?
她眼睫轻颤,怔怔地看着桌上的汤碗,像是失了神。
“怎么了?” 秦川捕捉到她微妙的变化,低声问,“饭菜不合口味?”
乐之没有抬头,声音轻得几不可闻:“秦川……成婚后你都没有对我这么温柔过。”
话音一落,秦川的手微微一顿。
他本在为她盛汤,银匙刚碰到汤面,便不动了。他的眉眼微沉,指尖收紧,汤匙划出细微的水痕,在碗沿轻轻颤着。
秦川没再接话,只是默默替她盛了碗汤,又将那盘鱼缓缓拉近,他一根根挑净鱼刺,小心放在她的碟中,一言不发,却将所有心思藏进每一个动作里。
乐之低头喝了一口汤,喉咙滑过那抹暖意后,才轻声开口:“秦川……那个陆大人,你信得过吗?我隐约记得他,好像是哪一年的榜眼?”
“你有没有查过,他到底是哪一派出来的?还有其他几个随行的大人,你都认得?”
“这营造司中……没有你的人吗?” 她语气轻缓,却步步试探。
秦川将一块鱼肉夹进她碟中,语气淡淡:“好好吃饭。”
“你若真有精神问这些事,不如先告诉我——”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她袖口:“你身上这些油渍,哪来的?”
乐之一愣,下意识低头。
她眼神飘忽了一瞬,连忙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吃饭,“可能是……是中午用膳的时候蹭到的。”她说得理直气壮,语气还特意放缓了些。
秦川挑眉,也不接她话,只是缓缓放下了筷子,靠在椅背上,
“林鸢,以后不可以开这种玩笑”
话音落下,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许:“我也是……会担心的。”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是却悄悄撩拨了心底某处柔软。
乐之微微垂眸,心头闪过一丝愧意,怯怯地说:“我虽然走动自如,可也是挨了打的,当时也害怕极了。”
秦川默默地又往她碟子里夹了一块鱼肉,语气柔和道: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想好了吗?”
乐之抬眸看他,没有言语,但是秦川看懂了她眼里的期望。
“陆大人可信。”
话音平静,却仿佛有一道门,终于被缓缓推开。
乐之有一瞬间的诧异,自踏入西川以来,这还是秦川第一次与她正面交谈这些事,不遮不掩,也不再抗拒她的靠近。他们又交谈了许多今日之事,虽不知他的信息到底有多少真实,又有多少算计,但是秦川好似不像此前那般排斥。
他的模样,从少年意气到如今的沉敛冷厉,变得太多。仿佛近在咫尺,却又始终隔着一层看不透的雾。
她想穿透迷雾,看清真相,也想拨开迷雾,真真切切地,拥他入怀。
乐之不知。这一夜,刑案司地牢深处,那位想拿她顶罪的主事,正被一名黑衣蒙面人死死按在地上。烛火幽跳,墙上映出高大的身影。
安静的牢房里只有腿骨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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