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柏舟定在原地,怔怔的,“阿泠……”
要他怎么做呢?
亲手送她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吗?
且不说那边群山环绕,不知有多少野兽。就算没有,也不该是一个谋士去的……他如何能放心呢?
对此,宋泠作出解释是她会易容成男子,并遣十鸠同行。
是了,怀莱的能人异士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也不在少数。
虞柏舟压下旁的诸多疑问,最后还是听了她的话。
她要他听话。
否则,肯定就不要他了。
早知道就不说什么武安候,什么齐王荆州刺史的……虞柏舟垂眸,眼里有些懊恼。
宋泠见他低头落寞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回到最开始我说的,将军总是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呢?”
“若是将军对我有什么不满,大可以说出来。”
虞柏舟有些诧异,轻摇头:“我怎么可能对你不满……”
不论是对他、还是对西南军队的将士、亦或是对百姓,宋泠都是尽心尽力。
“只是我想知道,”虞柏舟鼓起勇气,身侧的手抓住了衣裳捏紧,“你为何要送石青玉坠,是因为你已经……”
“喜欢他了么。”
“呵,”宋泠起身顺带叫他:“起来说话吧。”
“将军怎么会在意了?”宋泠嘴角噙着笑意:“是或者不是有那么重要吗?”
说实话,石青比虞将军还要小一岁,也是难得的将才,只是年少意气不免性子毛躁了些。
这一点,宋泠从见其第一面就看了出来。
但越是这样的人,其实才越好说服。
只要谁能让其心服口服,整颗心都会跟着谁走。
诚如石青,诚如薛虎。
见她们将军欲言又止,宋泠微微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了。”
“不行!”
今天这么糊弄过去,明天继续糊弄过去,虞柏舟心底腹诽,他会胡思乱想死过去的。
“这很重要……我、”
“我后悔了。”
他垂下脑袋,耳朵红透:“我就是在意石青靠近阿泠,在意你送他东西,在意……”
手心突然钻入温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宋泠牵住他的手拉近,问向呆愣中的人:“若是再回到那一日,将军还是要说出那句话吗?”
男子有些结巴:“不、不说。”
“那说什么?”
“姑娘累不累……”
脱口而出的话,虞柏舟面上霎时有些发热,从没有哪一刻恨自己嘴笨:“不是……”
他其实也能说情诗的……
“这样就够了,真的……”宋泠轻声告诫他,也是在告诫自己:“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将军。”
“是我最后一次心软,也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
虞柏舟有些无措,小心翼翼抬手碰了碰她的发丝:“对不住,我一直都不会说话。”
“我们一定会攻入洛阳的……”
一定。
虞柏舟万分清楚,这些日子他每夜想起白日里宋泠的刻意之下疏离有多么后悔、有多么痛苦。
他放不下她,也压根无法设想她同另外一个男子相恋成婚的模样……
他肯定会疯的。
宋泠刚看见清他眼底的决心,眼前突然有些眩晕,摇摆间扶住他的手臂。
虞柏舟只觉得顷刻之间,怀中多了一抹冷香,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倒在自己怀里。
他脑海中警铃大起,以为是她病情加重,忙要去寻军医。
“只是昨天整夜未眠,很累罢了。”宋泠闷声言:“将军让我靠一会好不好?”
好吗?
好,当然好。
他求之不得。
此刻他心底不禁庆幸,幸亏今晨沐浴过换了外衣。
宋泠脸埋在男子胸前,手捏在他腰封上,整个人几乎是脱力放松后靠着,原本烦躁至极的心境也慢慢平复下来。
虞柏舟整个人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块木头,动都不敢动,两只胳膊最开始僵在身侧不知道该怎么放。
还是见宋泠实在是累极,快要倾倒时才小心翼翼伸出一只胳膊揽住她腰身,怕人摔了。
一切好似都是梦幻一般。
他动了动脑袋,呆呆盯着身前人的发丝,胸前的触感、手上的触感,还有呼吸……
都昭示着他貌似做了了不起的事情。
所以,阿泠是不是不喜欢石青的?
好吧,他还是没有敢问。
等过几日再问吧,她眼下看起来真的很累。
站着都快睡着了,宋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负荷到了顶点。
可是这人的怀抱好暖和,冬日夜里抱着肯定不会冷吧。
宋泠不禁有些羡慕,她的身体因为多年用药的缘故体寒明显,身子惧冷,手脚常年也是冰寒。
因而退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不舍。
“若是我们日后真的能成婚就好了,”宋泠喃喃着:“真想抱着你睡觉……”
宋泠只以为自己是在心里想的,却不曾想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虞柏舟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原来,阿泠心底是想要同他在一起的么……所以那日他所言,该多么伤她的心啊。
抱着他睡吗……
只是想到那个场景,虞柏舟便已经面红耳赤。
这次,就是他肤色被晒得再黑,宋泠也觉察出来了。
她倒是很自然地略过自己适才的话。
想要就说出来,她并不觉得丢脸。
宋泠:“你……没事吧。”
虞柏舟慌忙抬手摸上脸,烫的自己手指发颤……
意识到又在宋泠面前丢人了,他面上更热了几分。
宋泠抬手。
意识到她想做什么时,虞柏舟下意识低头到她跟前。
宋泠的手指纤细修长却有力,指尖还有一层因为常年握剑而磨出的薄茧,冰冰凉凉的。
虞柏舟以为它会如先前一样,落在他的脸侧。
可是这一次,没有。
它抚上了那只已经红透的耳尖,轻轻捏了捏。
男子呼吸突然急促几分,而后猛地抬头,退后了半步。
宋泠只是好奇,为什么面前人的耳朵总是这样神奇,她一靠近就会红,她说几句话便开始蔓延。
却没有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指尖的烫意顷刻消失,宋泠拇指与食指下意识轻轻捻了捻,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而虞柏舟,看着她的动作,脑海里浮现的是她手中轻捻着他的耳尖、耳垂、还有……
某个地方很不争气地缓缓站立。
意识到失态的那一刻,虞将军整个人都要炸毛,几乎是落荒而逃。
连一句嘱咐都来不及同她说。
可虞柏舟不清楚,刚刚他虽然走的急,那一瞬间的异样已经被宋泠瞧在眼底。
宋泠愣在原地,有些呆呆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手指又一次在虚空中捏了捏。
只是捏了捏、摸了摸而已啊,为什么他每一次的反应都那么大呢?
这方面,男子都是这般吗?
此刻宋泠有些苦恼,她没有长辈教自己,只是凭借着本能与喜欢摸索。
心里出现一点点的无措,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是不是合适。
*
怀揣着许多心事,宋泠回了自己的营账。
目前齐王还没有攻城的念头,西南军唯一能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抓紧操练、精进布防。
南边还要防着乌其国,西边的云州刺史敌我不明,北边这又要应战齐王。
说是腹背受敌也不为过。
幸好山南州在苏端的治理下还算清平,也能糊弄和制约云州和朝廷一阵子。
开战前的每一日这些副将都忙的团团转,更别提身为主心骨的主将。
自那日匆匆一别,除却到主帐共商战略外,宋泠已经两日不曾见过虞柏舟以及其他副将。
倒是卫宴,因为许多事情同她商议了几次。
因为过不了几日,她便要去山南州,很多营内示事情需要交代好才是。
这是虞柏舟为遮掩她的密行所给出的由头。
而她会跟随石青入山一事,目前只他们二人知晓。再多,也许也只是会多一个石青。
纵使地处南域,冬日里天也是黑得很早。
下了多日的雪终于削减了几分,也叫西南的将士和百姓都松了口气。
虞柏舟说宋泠要去山南州,其实并不作假。
她确实是要先前往山南州的刺史府,同苏端亲自交代谋划些事情。
而后,便直接北上同入山的石青一行人汇合。
已经等了两刻钟,十鸠问:“门主,还等吗?”
再等,天亮前也许就赶不到山南州了。
眼下出了军营驻扎处几公里,望着远方淡淡的火光,宋泠轻轻摇头上马。
“不等了,我们出发。”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激烈的马蹄声,两人俱是一怔。
来人是谁,不言而喻。
“我去那边望风。”十鸠沉默着将马绑在一边的树上,而后轻功借力到了某棵树上去
至于距离,既听不到她们所说什么,又能确保出现危险时他能第一时间护在宋泠跟前。
宋泠摸了摸马的鬓毛,翻身下来。
恰在此时,来人也至。
“抱歉,事情太多了,没能及时赶回来。”他将身上的一个布袋解下来,交给面前的人:“这里有你常吃的那种药,是褚衍要我交给你的。”
“还有一些金创药、驱虫丸……山里危机四伏,要……诸事小心。”
宋泠望着他在夜里黑亮的眸子,甚至有些不忍离别。
可国事大于家事,百姓重于情爱……于她,于面前这个人而言,都当是如此。
“将军,若是有任何关于我的讯息传来,不论是好是坏,都不要自乱阵脚。”宋泠伸手捏了捏他手心,“你要相信,我神机妙算。”
“一定不会出事。”
“万事以西南将士为先,以我西南的百姓为重。”
她是又算到了什么吗?虞柏舟心底不免慌乱几分,但是此刻什么也不敢问。
不问,就是没有。
他自欺欺人般告诉自己。
她有她不得不去的理由,那么虞柏舟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战事陷入被动的地界,叫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将军,”
宋泠将另外两个字在舌尖含了许久,轻声唤出来:“阿舟……”
“我在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不知为什么,听着宋泠这样唤自己,虞柏舟心头突然有些酸涩,眼尾也红了。
夜间静谧万分,两个眼眶都泛红的人不舍而立,偶尔有些凉风吹散了不知是谁的发丝。
雪花又大了几分,落了几片在宋泠乌黑的发上。
虞柏舟望着宋泠鼻尖被冻得通红,于是去握她的双手想帮她捂热几分。
阿泠的手总是很凉,怕冷。
若是他在身边就好了。
“早些出发吧。”虞柏舟轻轻搂着人窝进自己怀抱里,闷声言:“雪再大,路也不好走了。”
“阿泠,我很担心你。”
宋泠抬手抚上他的侧脸,“你低头好不好?”
虞柏舟顺从低下脑袋,两人面距不过两寸之余。
宋泠原本覆在他面上的手向下滑落至虞柏舟脖颈间,而男子任由自己最脆弱的颈后被遏制住。
她力道很轻,将他拉得更近。
而后,一吻落于唇角。
身侧是荒原,是黑夜,是飞雪,是万籁俱寂。
身体内,是鼓动不平的心跳声。
不知道是谁的。
可是虞柏舟很清楚,定然有他的。
唇角处温软的触感转瞬即逝,可遗留的炽热却烫得他浑身烧了起来。
他清醒地听到了女子的耳语。
她说:“我们还会再见的,我的将军。”
那时候,是她们的三月之期。
而南疆将会是他们新的起点。
不容易,终于亲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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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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