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宋泠知道这山崖下是一片密密麻麻又有些阴森的竹林,也许她并不会这样毅然决然跳下来。
宋泠这辈子不信鬼神,也没什么怕的东西。唯独对着竹子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也许是因为孩童时候每一犯错就会被关进黑漆漆空落落的竹楼,又或者是太过淘气经常要吃“竹笋炒肉”……
穿过这片竹林就是齐王军队前锋驻扎营地,只是与石青二人所思迥然相异,她从未想过自己深入敌营。
而是为了……
“阿泠,走到这里就行了,前面太危险。”
宋泠眉间闪过一丝躁郁,抽出长剑砍掉眼前最后一根细竹,眼前乍然开阔,这句话的主人也显露人前。
密林中突然多出来一座竹屋,屋前散乱的竹叶堆叠,一壶清茶,一身白衣,对方抬目时眼底淡然有隐约机警。
门人接到命令后告诉宋泠,时钰消失了,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他们搜遍了整个洛阳也未寻到半分人影。
宋泠攥紧了剑柄,咬紧牙走到离他不远处停住。
时钰这副样子,分明是早就知道她会出现而刻意等待。
“我还以为要多等几天。”时钰轻笑了一声,好似两人之间从未有过嫌隙,“阿泠,这么剑拔弩张做甚?”
“我泡的茶还不错。”
他伸手示意,可是宋泠心中疑团更甚,“你不应该知晓我会来此,也不应该再出现在我跟前。”
“不,我应该出现。”时钰站起身来,提起了自己身边那把剑,“我若不在这里,今天你这不是就要进军营去了?”
“去做什么?杀人?放火?抢粮?”
“可你不能往前了……”他嘴角还噙着笑意,可是眼底却冷了下来:“我看着你长大,你师父把你托付给我,自然不能看着你去死。”
“阿泠,你明知晓我对你的心思,我不想同你为敌。”
宋泠不为所动,显而易见的出言讽刺:“所以,你是齐王的人了?如今要同我们站在对立面?”
“用怀莱学的东西,把刀刃刺向自己的亲人,你可真是个白眼狼。”宋泠边说着,持剑刺了过来,步步紧逼。
时钰不得不违心抵抗,语气都有些急促,“褚衍的死跟我没关系,你不能因为岁颜她……”
“你别跟我提他!”宋泠眼眶急红,开始下狠手,“你不配!”
时钰终归还是医者出身,尽管会些武功却比不得宋泠,更何况她还是动了杀念。
就在宋泠将长剑插入他胸口处的时候,“噗——”的一声……
与此同时,一个白影如鬼魅一般闪现至她的身后,不等宋泠反应过来,对方便持剑直接从后刺入她的左肩处。
宋泠眼睛恍惚了一瞬,垂眸的一瞬看到了满是稠血的剑身上,那抹刺眼的竹纹……她嘴角溢出了鲜血。
时钰瞪大了双眸,顾不得自己伤口,便拔出剑想去扶她。
宋泠手有些脱力,在自己昏迷之前听到了来自身后若有若无的叹息,他说,“阿泠,你太让我失望了……”
宋泠突然笑了,天旋地转,归于昏暗。
不枉她以身涉局,背后的老鼠终于肯出来了啊……
-
“不可能!”
王副将焦急地踱步,“军师明明是在山南州,怎么可能会落入齐王手中?!”
“这齐王小儿,分明就是在诈咱们!”
几位副将愤愤不平,可是上首的主将却自始至终什么也没有说。王副将自个啰嗦了许久,才抬头看去,也不免疑惑:“将军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一旁的卫宴看着齐军的战书以及信中的诳言诳语,又注意到虞柏舟僵硬的模样,心底也有些打鼓。
但是作战计划是早已经定好了的,如今各方面都已经备齐……是否要因为这不知真假的消息而做出撤军的举动……
良久,虞柏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也不知道他究竟信没信,面上还是平静如波,只不过声音有些沉哑,“计划不变。”
卫宴看清了他放在身侧的手有些颤,心底大致也明白了什么。
军师并不在山南州,而是真的去了齐地。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以身涉险?卫宴满心疑惑无从抒发。
等帐内归于平静,虞柏舟还盯着眼前的东西有些愣怔。
“景和,你先回去。”
将军这副模样属实没法让他放下心,卫宴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他总觉得虞柏舟过于平静了。
深夜辗转反侧,就当他终于下定决心准备问个清楚的时候,却看见其穿戴整齐一副准备暗中出发的模样。
脑海中火花乍现,卫宴冲上去将他手中的匕首夺下来,语气急促,“还有一日就要行军,这个时候你若是消失在军营,岂不是正着了那帮兔崽子的道?”
虞柏舟抿唇,“我已经安排好一切,只是去探一探,决计不会暴露自己。石青久不传信来,我怕她真的是……”落入敌手。
卫宴当然明白他的未尽之意,但是仍坚毅拦在他跟前,“万一这是齐军的圈套呢?将军你一向在战场上冷静自持,如今怎么能因为这样一封似是而非的信而昏了头!”
“军师的能力将军还信不过吗?”卫宴顿了顿,难以开口,“退一万步讲,就是军师真的出了意外,她为我们西南耗费这样多的心血,她会愿意看到将军您这样盲目的模样吗?”
“我知道你担心她,可我们谁不担心?”卫宴面前好似浮现那抹影子,说出的话有些艰难,“从最初帮我们解决粮食问题,到后来的疫病、作战,宋姑娘对我们西南军是有大恩之人……”
“可正因如此,齐王才会传送这一封信,以此来拿捏将军。将军难不成要为了一封不知真假的信,就这么放着我们十几万大军和整个南疆的百姓于不顾吗?”
“我没想……”虞柏舟动了动唇,不知作何反驳,“我只是想去暗中看一看……”
万一这是真的呢。
万一一旦开战,齐军以此作要挟,他又该怎么办?他从来没有设想过,或者说从来不敢设想。
正在此时,营帐门口处一道声音打破了两人僵持不下的气氛。
“将军是想看看我还活着没?”
听到这句话,虞柏舟和卫宴身体俱是一僵,而后眼底迸发出难言的激动。
虞柏舟甚至顾不得卫宴在场,冲到她跟前,“阿泠你……”
“我没事。”宋泠微微摇头,看向他身后走来的卫宴,对方也是一脸担忧。
“景和,我想同将军说些事情,你先回去休息吧?”
卫宴双手交叠,看了看这两人,心底了然,面上也乐呵呵的,“好好好,我先回去睡了。”
“姑娘回来就好,不然将军怕不是要冲动地孤身闯敌营了。”
这句话毫无疑问换来某人一道眼刀,卫宴却浑然未觉,心底松了一口气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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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卫宴离开了,虞柏舟紧绷的神色也丝毫没有放松,目光紧紧盯着她有些苍白的脸,“你没事吧,齐王那群小人,他们……”
“阿舟,”宋泠轻叹了一口气,看着他这副担忧的模样,眼角有些涩,“我怎么说的,不要担心我,不要乱了分寸……”
“若是今日我回不来,你准备做什么?”
“我……”虞柏舟卡克,眼眸有些暗淡,“我不知道,我……”
一切都是冲动而为,这样的自己也只在很多年前出现过。但是他并不后悔。
宋泠见他这副不知悔改的模样,一时心急又有些无奈,毕竟他是为了自己,她又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
“只是你不应该这样慌乱,失了分寸。”宋泠拉着他走到一旁的小榻处,她将他按在榻边坐下,语气和缓,“我不会想要成为你的掣肘,将军可以永远记得。”
“也不会成为阻碍你选择百姓的那个牵绊。”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她会自己了结自己,而非成为百姓的罪人。
虞柏舟看清她眼底的什么决定,心底不由得有些发慌,匆忙站起来握住她的手,“我错了,阿泠你别生气,也别这样……”
“不气,”宋泠略有些疲惫,恍惚了一瞬坐到他的身边,也就是这个时候肩膀突然传来刺痛……
“嘶——”
“你受伤了!”虞柏舟看着她左肩处开始染透衣服的血迹,眼眸睁大,“我去叫军医。”
“太晚了,”宋泠捉住他的手而后捉到自己脸侧贴了贴,轻笑,“忘了我是医者了?将军再去惊动军医那各位副将指定也知晓了,还是让我歇歇吧。”
“伤口有些裂开,将军去我营帐将药箱拿过来好不好?”
望着她眼底的温意,虞柏舟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那明日,一定要让军医来看。”
“好。”
-
宋泠打开药箱,取出金创药和绷带,抬头看见面前神色紧张的男子有些犯难,心底突然多了一个想法,笑着问:“将军帮我换药好吗?”
“什么?”
虞柏舟手上的药箱差点掉到地上,“可是我们男女……”
“男女授受不亲?”宋泠显然没想放过他,眉眼一转继而问,“可我们没有亲吗?”
男子面上轰得红意蔓延,熟成了红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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