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柏舟不禁又想起来那个吻，还有那一刻怎么也止不住的心跳以及那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宋泠却已经自顾自将外衣扒拉下来，丝毫没有任何扭捏之意。毕竟疼都要疼死了。
而虞柏舟在眼前闪现一抹白时即刻转过了身去，好像面前有什么洪水猛兽般。
她轻笑一声，“逗你的，我自己来就行。”随后咬着牙将绷带轻轻撕下来。只是许久未换，部分血迹干涸将白布与皮肉黏连，想要取下可比当初刺进去疼多了。
身后女子的喘息声重了几分，悉悉索索的声音萦绕在虞柏舟心头，他拧眉，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在看见她肩头的伤后瞳孔放大，面颊绷紧，竟连害羞也顾不上了。
“我来，”他小心翼翼接过剪刀后在烛火上炙烤一会儿，一块一块将胡乱缠绕的白布剪下来，小心翼翼将黏连之处撕开……好像硬生生再撕去一层皮。
“疼不疼？”见宋泠闭眼不看，他动作顿住，而后更加小心翼翼，“你还是去齐军军营了是不是？”
“是那群人伤的你？”
等换完药重新缠好白布的时候，男子的眼眶有些猩红，嘴角抿向下去，整个人散发着低压，无比自责，恨不得这伤转移到他身上去。
“我没有进军营去，这伤……是一个仇人伤的。”宋泠抬起右手捏了捏他的脸，“不是平安回来了吗？阿舟你笑一笑……”
“阿泠你不要岔开话题，”虞柏舟抬手捉住她不老实的那只手，神色严肃，“明日我派人送你去山南州养伤，那儿有苏端控制着如今还算安全。”
宋泠抬眸，难得小发脾气斜他一眼，“军师不呆在军营算什么？”
“算我求你。”
虞柏舟真的是怕了，尤其是在听过褚衍所告诉她的那些事情，他现在生怕一个不小心宋泠便消失在他跟前。
褚衍说的是真也好，是假也罢，虞柏舟无比清楚自己不敢赌，也赌不起。就像接到齐王的战书后一瞬间的慌乱一样，若是真的要他在百姓和她之间选，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心里很怕，很难过。像是整颗心脏空了一拍，缺了一块。
还有褚衍的死，他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身为将军，战场上的生死本就瞬息万变，褚衍和千千万万个士兵一样，可他又是不一样的。
对于宋泠来说，他是不一样的。
“阿泠，”虞柏舟紧紧盯着她的面色，不知如何开口，“褚衍他……”
气氛瞬间冷静了下来，他说不出口，她也没问。彼此心知肚明。
“不说了吧，不说了……”也不知道宋泠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
虞柏舟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伤神，诚如褚衍所说，宋泠懂占卜之术且向来算无遗策。
结合她提前嘱咐种种，她是否是真的早已经晓得褚衍会死？那一晚褚衍绝望的话又一次响在耳畔，那褚衍呢，他也是知道的吗？
「知晓怀莱秘密的门人都死了。」
虞柏舟是在战场上长大的，从最开始战战兢兢到后来的麻木，早已经看惯了生死。
可是这一刻他却有些心疼。如果褚衍早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他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走上这次的战场。如果宋泠早已经晓得亲人的死局，她又该是怀着什么样的心境去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明知死局，却无能为力。
“这是他给自己选好的结局。”宋泠语气冷冷的，已经悲伤到哭不出来，“与其死得不明不白，不如为百姓做些什么，至少他是死在战场上，至少他是死得有意义的。”
“可是只需几年而已，我只需他再等几年。”宋泠喃喃着，瞳孔失焦，“我的酒不值得他留下来，怀莱是，百姓是，我也是。”
死于一些人来说，也许是解脱。
一个沉重又担负着不知多少人命的不能诉诸于口的秘密，于一个人而言是负担、是枷锁，又是痛苦的石山。
也许是岁颜死的时候，褚衍就已经存了死志。也许是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他不想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眼角上抚上一根手指，揩拭掉她眼角的泪水。宋泠这才意识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眼睛湿了。
虞柏舟试探着将宋泠搂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阿泠，可以哭的。”
“你可以哭的。”
“我十八岁在战场上被砍伤，军医给我上药的时候我还会疼哭……”
听到这话，宋泠破涕而笑，拍了他肩膀一下，“你真是……”
“真是什么？”
“真是让我很喜欢。”宋泠伸手环住他腰身，忍不住笑。这样安慰人的她还是第一次听。
好吧，以前也没人会安慰她。
尽管这已经是不止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喜欢”的字样，可是虞柏舟还是会心跳不止。
也许是最初宋泠的性子太过安静与清冷，叫他始终想象不出来她“心悦”一个人会是什么模样。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在女子目光的注视下，虞柏舟视线有些涣散不知该聚焦到何处，掌心也慢慢生出湿漉漉一层薄汗，脊背绷得像根木头。
宋泠原本准备逗他一下便回营帐了，此刻见到他的模样，自己耳尖也不由得发烫。心下一动，某些不知名的念头慢慢钻出了土。
“将军，能不能低头？”
这话有些熟悉，可不等虞柏舟思虑在何时听到过，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低下脑袋，“你……”
声音戛然而止。
她身上的草药香终究是盖过了血腥气，混着女子身上不知名的清气，一股脑钻入他鼻尖。
唇间覆上一抹柔软，轻轻辗转间，男子已经僵在原地不敢动弹。浑身所有的触觉都仿佛聚焦到一处，面上热意升腾，终于还是冲动战胜了理智。
他试探着抬手，一手搂住她腰身，一手抚着她的发丝，轻轻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都是新手，起先还有些磕磕绊绊，慢慢竟也探索出些许门道。心跳声咚咚响着，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虚化，鲜甜的氛围慢慢发酵散发于冰寒的营帐内……
就在宋快要拽散虞柏舟腰封的时候，他突然退开几寸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喘息声还有些重，望着女子潋滟鲜红的唇角，眼底晦暗不明，“不可以。”
因为适才的激烈眼中还漫着一层水光，宋泠语气中满是不解，执拗盯着他问，“为什么？”
“阿泠，我们还没有成亲。”虞柏舟喉结滚动，移开视线，“女子名声是很重要的。”
“若是我不管不顾，外人至多说男子一句风流，可是对女子却会极其苛刻。”
宋泠垂眸，情绪有些低落，“怀莱没有这些约束，我不在乎这些。”
在他们那里，喜欢谁便说开了，然后带到家人亲友的跟前，得到祝福后天地为证结为伴侣，哪有这么多破规矩。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样告诉他的，语气有些怨，“既然心悦，就摆个坛，敬个酒然后进洞房生孩子，我们那里都是这样的。”
“你们山下人规矩真多。”
虞柏舟难得见她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唇角不禁扬起，抑制住心底的火热轻轻吻了吻她嘴角安抚，“那等以后，规矩由阿泠来定好不好？”
“我还是想给阿泠再多攒一攒聘礼。”
山上是山上的规矩，山下也有山下的章程。一个还算有点心的男子都不应该委屈自己心悦的女子，他也是。
虞柏舟蹭了蹭她，鼻尖贴贴她的额头，讨好道：“更别说阿泠还受伤呢，我送你回营帐好不好？”
宋泠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急，也许是因为这次遇到的人让她慌了神，让她迫不及待寻求真正的妥帖和温暖。
“好……”
宋泠营帐并不算大，可是里面的陈设属实是比主帐细致许多。这次她出门，某人又是添置了不少东西。
虞柏舟其实想的很简单，他们军营这些都是大老爷们，生活糙一点没什么。可宋泠就算再独立也是个姑娘，本来生活在军营就多有不便，就算她不说他也应该多准备点。
为此他专门跑了一趟山南州问七满与伍生。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说了。
雪后的夜属实寒冷，穿着厚衣还不免冰凉。虞柏舟生起炭火，才驱走些许凉气。
这几日没有战事，他每日都会将被子拿出去晒。虽然有些冷，但是并没有潮意。
宋泠一摸就是能试出来，心底不禁泛暖。她们这位将军，确实是细心的。
“是我没考虑好，应该让景和先来生个火。”虞柏舟坐在她边上，眉间有些懊恼。
等了好一会儿，帐内回暖，他也准备离开。可就在起身之际，女子又捏住了他的腰封，语气软和问他：“将军这么无情，就不能留下陪我吗？”
“我很冷，”宋泠垂眸，不知想到了什么，手指微缩，“也怕冷。”
虞柏舟压根见不得她这样委屈的模样，嗓间堵了那个拒绝的字眼不上不下，怎么也吐露不出来。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凉得厉害，哪怕周遭已经暖和，她还像身体里装着许多冰块。
脑海里她适才所言不断转来转去，只剩下她怕冷，心尖上某根弦终于崩断。
“好。”
“陪你。”
换了张美美的封面～[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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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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