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的门被轻轻推开,宋泠裹着厚重的氅衣走了进来,在门口处跺了跺脚。
“外面又下雪了?”
待她身后的虞柏舟也进来后,王稚颜走到他们身后把门关上:“去那边烤烤火,过会儿再用膳。”
“默松泡好了茶水,就等你们了。”
王稚颜望了望她们身后:“只你们吗?”
“几位副将在军营中过年,就不来了。”宋泠将氅衣脱下,交至旁边伸过来的大手,边道:“苏端说要来,只是雪下得这么大,从山南州到云州的路况不好走,目前没有信传来,不一定来了。”
“谁说的?”
门缝中突然传来笑声,宋泠下意识推开了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虞柏舟又将氅衣裹在她身上,同她一起看去。
大雪纷飞中,两个洒脱的人影由远及近,待到跟前才现出面孔。
原是苏端同卫晏,俩人裹着厚重的外袍,带着有些另类的毡帽,耳朵被冻得通红却还是笑呵呵的。
“你们二人怎么一起了?”王稚颜笑着将人迎进来:“快进来烤火,可别冻坏了脑袋。”
“本不同路,你们说巧不巧,恰好在刺史府外遇上了。”苏端弹掉帽子上同肩膀上的雪,走进来先同几位见礼,而后灌了杯热茶。
卫晏紧随其后,将外袍拍了拍:“可不是,路上聊才知道,本来我们都不打算来了。石副将说他有伤,不然一定要来。叫我替他来同几位拜个年。”
“石副将伤得很重?”宋泠漫不经意提起:“可有请大夫?”
一旁虞柏舟眼眸微动,端茶盏的手顿了几分。
不过卫晏此刻有些冻麻了,没觉察出他的异样,接过苏端递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道:“不算重,只是那支箭头差两寸进心脉。他要我特地感谢军师一番,若不是后头你一直叫十鸠拦着他,这次他得把命丢在那里。”
宋泠点了点头:“不算什么大事。”
虞柏舟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旁边的王稚颜察觉到气氛中有些许不对劲,拍了拍默松的手,忙站起来打圆场:“天也要黑了,我给你们都备了厢房,今夜不说旁的,咱们不醉不归啊。”
“我去吩咐人上酒菜。”
“乌其那边没什么动静吧。”苏端望向宋泠,很显然他察觉到些什么:“不然今晚上可不能喝酒。”
“没有,吉木刚刚得了个儿子,现在正摆宴席呢。”宋泠全然不晓得自己给在常人多大的冲击:“加上乌其老王死了,目前王室乱成一锅粥,没有功夫顾及咱们这边。”
“这就死了?”苏端摇了摇头:“人还真是不经活。”
“再乱能有咱们乱啊?”王稚颜搓了搓手走进来:“我看洛阳有过之而无不及。”
“未必,”虞柏舟突然开口:“怕是比我们还乱,几个月了还是没有丝毫结果。”
卫晏呵了一声:“跟唱戏一样,那句话怎么说的?”
“你方唱罢我登场。”默松默默接了一句,换来的是王稚颜对卫晏的嘲笑:“枉你还考科举呢,这都不若我们家默松。”
默松:“咳咳——”
“科举又不考这个,”卫晏默默怼回去:“你可是连科举都没考过,别五十步笑百步。”
“要是女子能参加科举,还有你的份?”王稚颜白了他一眼:“你指不定在哪旮瘩蹲着呢。别说旁的了……”她咣当一下子把酒坛子按在他面前:“就是喝酒,你也喝不过我!”
“你是在挑战我吗?”卫晏脸颊绷紧,笑了:“比比?”
一旁苏端看着俩人的火药味正浓,默默问了宋泠一句:“你不管?”
“我什么身份,怎么管?”宋泠瞅了他一眼:“你去问人家内人。”
得,苏端又望了一眼虞柏舟,结果对方自始至终都把眼珠子黏在宋泠身上,半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他侧身看向默松,又见到如出一辙的一幕。
“不管管?”苏端咬牙切齿坐到他边上:“都是你准媳妇儿了,看着她跟旁的男人喝酒?不担心?”
默松抱着茶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阿言看不上他,不明显吗?”
“我们家,阿颜当家。你找错人了。”
靠……苏端咬咬牙,自个到一边喝酒。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了。
欺负他没媳妇……不过貌似卫晏也没有,苏端心里平衡了一点,也只是一点点。这酒倒是滋味不错。
夜色渐深,外头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露出皎白的月。透亮的月光洒在清白的雪面上,四散进热融融的房内,谈话与嬉闹、酒令与嘲笑……此起彼伏。
外头凉意渐浓寂静万分,同里面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原本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成了同志同道合的友人、相知相守的爱人。此刻聚在一起说乐,难得畅意。这许是几人过得最热闹、最暖和、的一个年,也许也是在南疆过的最后一个平静年。
等来年过了春耕,战事也许比今岁还要急,那时候她们个个又要聚少离多。不过前景是好的,是充满希望的。
是为了家国、为了百姓,为了自己,都值得。
………
咣当一声……卫晏趴到了桌子上。
王稚颜掐着腰笑得肆意:“还是我赢了!”
说着她身子晃了晃,眼前有些发昏。
默松在边上时刻注意着她,小心扶着她胳膊。
王稚颜:“不用担心,我没醉!”
默松:“嗯,你没醉。”
附和罢,他向宋泠几人示意:“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我也把这家伙拖去厢房吧。”苏端放下茶盏,望着卫晏醉醺醺的模样嘴角微抽:“你说逞什么能呢。”
“你拖的动吗?”宋泠表示怀疑:“他看上去身量不轻。”
这时候虞柏舟站起来道:“我陪你将景和送回去。”言罢回首嘱咐宋泠:“阿泠稍等一会儿,马上回来。”
苏端有些不忍心:“其实,我自己也行……”
“别废话。”虞柏舟扛麻袋一样扛起迷糊的卫晏,看向苏端:“跟上。”
苏端挠了挠头,这貌似也用不着他啊。
宋泠盯着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也不知过了多久,门才又被打开。
“送回去了……”刚一抬头,却见虞柏舟端着什么东西进来。
放到她跟前时,宋泠还有些懵,指着面前的一碗面问:“这是……”
“面。”
“我知道这是面,”她无奈一笑:“可我们不是才用了膳吗?怎么又端来面?”
虞柏舟见她的神情不作假,心想也许她是忘了:“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吗?这是……长寿面。”
宋泠愣在远处:“生辰?谁说的……”
虞柏舟看清了她眼底的诧异,动了动唇吐露:“褚衍。”
“他告诉我的。”
“是不对吗?”虞柏舟找补道:“那也没关系,就当过年了。”
“对的,”宋泠摇了摇头:“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许多年不过生辰了。”
以往的十多年里的除夕夜,她多是在竹楼过的,向曾经的每一日一样,点着烛读本古籍就过去了。生辰这种字眼,于宋泠而言,挺陌生的。
更何况,她并不知自己何时何地所生。所谓生辰,不过是她被抱上山时的日子。而不是诞生之日。
她应当是有父母,只不过是死是生,除了将她抱回来的师父外无人知晓。
思绪回转,宋泠有些歉意望着他:“抱歉,我忘了。”
“以后每个生辰,我们一起过。”虞柏舟将面推到她跟前:“要不要尝一口?”
宋泠笑了,试探问道:“你自己做的?”
本来只是猜测,没想到男子轻轻点头:“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
怪不得这样久才回来,原来是去煮面了。
就在宋泠咬下第一口的时候,突然觉得发上多了什么东西,下意识抬头却见男子正神情认真替她绾发。
“什么?”
“一只簪子,”虞柏舟轻声言:“觉得很漂亮,适合你。”
“我很喜欢。”宋泠放下碗筷,看他时眼底溢满了笑:“这当是我过的最特别的一个除夕。”
她说特别不作假,不再是只她一人,不再是空洞的寂静与孤独,她的身边有了许多朋友,也有了心里盛满她的爱人。
“面很好吃,可惜吃不完了。”宋泠有些遗憾:“放到明日会坏掉吗?”
“你想吃,下一次再做。”虞柏舟接过她的碗筷,将剩下的面解决掉。不能浪费粮食。
“这么晚了,我们也回吧。”宋泠牵过他的手:“稚颜想在初三办婚事,魏夫人一人操持不过来,我得在这边留几日。”
“云州最初还有不少人反对,但幸好稚颜手段强硬。”宋泠微微一笑:“如今那群人恨不得缩在府上。”
“阿舟是明日便走,还是留下等几日?”
虞柏舟将氅衣替她裹好,确保不会漏风进去才打开门:“明日一早走,她们成亲当日我会赶回来。”
“扬州那边还没选出合适的人。”
宋泠感受到被回握住的手,二人并肩一起踏入雪地中:“也许能试一试百里无相,只是他隐世多年,得看将军能不能将人请出山了。”
“百里家曾是簪缨世族,虽然在前朝时因政变落败,可依旧有不少旁支走上仕途。”虞柏舟有些无奈:“我也曾考虑过他,只是百里家历来瞧不起武将,极难请。”
“怎么,将军这就退缩了?”宋泠戳了戳他胳膊:“忘了最初我怎么教你的了?”
“没忘,”见四周无人,虞柏舟伸手揽过她肩膀,笑着道:“若真是请不出来,我便将人绑回来。”
宋泠:“孺子可教也。”
虞柏舟:“也不看先生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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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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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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