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可是东哥儿的大本营,军改这等好事,必须优先便宜西北边军。
更何况,她好不容易在那里混了个副校尉,一旦功成身退,找到办法变回去,以后自己也能跟着享福。
沉浸在幻想中的东哥儿,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似乎看到了自己享福的日子。
晏白低头审视舆图,未曾察觉到东哥儿的异样。他轻轻搓着指腹,专心思索眼前人的提议。
如东哥儿所言,西北直面西苍小国,因受到更戌法的限制,现下驻守西北的边军战力堪忧,两倍于敌的兵力,也只堪堪维持了守势。
连年冲突之下。
光是防守竟也出现颓势,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考虑到这一点,晏白目光聚焦舆图,声音低沉。
“女相大人所言不差,眼下西北局势,确实需要一支强军驻扎,用以震慑异族。”
可明眼人一眼就能从舆图看出,西北地势平坦开阔,能依险据守的只有天水、祁连两处关隘,过了这两道关隘,往后几乎无险可守,全是坦途,这种地形最适合骑兵奔袭。
而西苍国又以骑兵见长,如果让之突破两处关隘,后果不堪设想。
察觉到这一缺陷,对于在西北率先推行军改之事,晏白又多了分迟疑。
他不敢赌,不敢赌朝堂衮衮诸公是否会不顾一切从中破坏,顾虑重重,“西北可守之地不多,倘若在此实行军改,会不会还未出成效就先出乱子?”
“如若因此生乱,让西苍骑兵长驱直入,造成生灵涂炭,到时朝堂上还能有回旋的余地吗?”
“眼下,西北还是要以稳定局势为主,军改之事是否再议?”
三连问将东哥儿从美梦中拉回现实,东哥儿可不愿刚刚升起的美梦还没实现就泡汤了,故意反问,“我说晏大学士,实行军改会生出什么乱子?总不会当兵的自己不想要好处吧!”
这番不假思索的话,直让晏白皱起眉头,他直视东哥儿,眸中多了一丝不耐烦。
“女相大人当真不知道这乱来自何处?”
东哥儿又一次感受到晏白投来的冷意,之前那一次还是上朝前的偶遇。
陌生疏离的感觉,迫使东哥儿在脑中仔细把事情梳理了一遍,推测道,“是来自文官?”
是了,这生乱的根源必定是来自文官。
一想到那帮道貌岸然的读书人,东哥儿忽然明白晏白的顾虑所在,那帮伪君子最擅长的便是背后插刀。
要是他们在背后捣鬼,那后果确实无法预料。
不行,必须要想个办法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念头急转之下,东哥儿急中生智。
“既然怕有人捣鬼,不如我们用养蛊的法子来推行军改如何?”
提到养蛊这个词,东哥儿眼神瞬间变得亮晶晶的。瞧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晏白心头的不耐烦霎时被好奇笼盖。
他倒要听听东哥儿怎么解释。
“用养蛊的法子?晏某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新奇的话,愿闻其详。”
“嘿嘿,你就仔细听吧!”
东哥儿清了清嗓子,指着舆图,道:“西北边军五万之众,分别驻扎在两处关隘。”
顺着舆图,东哥儿手指一划,指着图中一处,“这里位于两处关隘中间,我们不妨在此设立营寨,当作推行军改的试验之所。”
朝着东哥儿所指之处看去,晏白着实想不出其中关联,疑惑道,“这与养蛊有何联系?”
东哥儿淡淡一笑,继续为他答疑解惑,“晏大学士不懂其中之道,这养蛊首先需要一个上好的器皿,其次便是上好的蛊虫。”
“这处营寨就如同器皿。”
“而兵士就是蛊虫,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军中发布告示,以选拔英才为理由,挑选一批精兵,等到这批精兵进入营寨,便可以采用比选的方式,淘汰大部分人,剩下的一小撮人就是上好的蛊虫。”
说到关键处,东哥儿伸手撸起袖子,兴奋道:“我们最后要做的,就是把这群人训练好、培养好,让他们能带兵、会打仗,成为战场多面手,到时候再把他们安置回去,这强将不就练出来了嘛。”
“这就是养蛊?”
晏白后知后觉,按照东哥儿的思路想,只觉有几分道理,“不大规模推行,只在少部分中优胜劣汰、优中选优,这倒是个好法子。”
得到肯定,东哥儿似要一鼓作气把想法倾倒出来,连连点头,“是吧,用这个法子,抽调一点点人,不会动摇边军根基,只要西北局势稳定,朝堂上的那帮家伙也就做不了什么手脚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纵是胸中有万千丘壑,晏白也没想到会有人用“养蛊”来比喻兵者之事,当下再一次刷新对眼前人的认知。
“正如孙子兵法所言,兵者五事道、天、地、将、法,其中,道指人心与战略,天乃天时,地为地利,将便指将军与麾下,法就是练兵之法。女相大人说的养蛊之法,似乎暗合其中之道、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对于晏白动不动就引经据典这事,东哥儿在心中暗暗腹诽,就你读书多,整天显摆,搞了半天,这办法不还是本大人想出来的,你就只会放马后炮。
不过想归想,她还是厚颜无耻道,“大学士是在夸我吗……”
虽说东哥儿这比喻落了下乘,但法子还是具有实打实的操作性。
略微沉思片刻,晏白似是拿定了主意,疾步走到一书案前,提笔疾书,不消片刻,一篇告示便挥就而出。
“晏某按照女相大人的意思,草拟了一份札子,如果大人没意见,上呈官家御览后,不日便可发往西北边军。”
言语间,晏白将散页宣纸递给东哥儿,让她过目。
东哥儿接过眸光一扫,就移不开眼,从她的视角来看,这篇文书字体灵动遒劲,每个字饱满如同胖娃娃,整齐趴列在纸上,端的有趣。
到底是大学士,这字写得真好,比那军中文书的丑字强多了,当然也比她自个强千百倍。
东哥儿胸中虽无几点笔墨,却也渴望能写得一笔好字,只是对她而言,这毫毛笔提起来重若千斤,可比耍枪棒难多了。
到底是个未竟的心愿,东哥儿拧着眉叹一声,落到晏白耳中,就被曲解成其他意思。
“女相大人叹气,可是晏某所拟有漏,如有不妥,但讲无妨,或在一旁写下也可,晏某再斟酌斟酌。”
“啊,并无不妥,如此甚好……”
东哥儿迅速整理好跑偏的思绪,现在不是胡想乱想的时候,眼下这份札子所书内容才是大事。
快速将札子递还晏白,东哥儿讪讪一笑,她笔都拿不好,要她写字岂不是贻笑大方,身份分分钟就暴露了。
思及此,她补充道,“大学士的文章自然是极好的,依我看就这样上呈御览吧。”
东哥儿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笑,晏白搞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眼下既已有了初步章程,早些定下来,也能免得夜长梦多。
“既如此,趁着时辰尚早,你我还是进宫一趟,当面上达天听吧。”
两人未时初刻出的相国府,申时时分又驱车往皇城驶去。
待至城门口。
约莫过去两炷香的时间。
守门卫士检查过身份令牌,便一路放行,穿过层层宫苑围墙,终是到了皇帝日常听政理事之处——垂拱殿外。
抬眼望去,只见殿顶瑞兽栩栩如生,片片琉璃瓦在日光下闪着金色夺目的光,整座宫殿雕栏画栋,皇家威仪气势磅礴。
垂拱殿前白玉台阶层叠直上,每隔三丈便有一对禁军卫士持戟相对而立,当真威武雄壮,尽显皇家庄严肃穆之气。
一路登阶而上,直至殿门口,早有眼尖的小太监一面上前见礼,一面吩咐通报。
不多时,两人就被迎进殿内。
私下拜见不似朝会,东哥儿学着晏白微微见礼后,便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向上首官家呈上札子。
正在批阅政务的天子知晓二人来意,又见呈上的文书,便放下手中朱笔,细细研读起来。
趁着间隙,东哥儿眼神不安分地扫视,垂拱殿内陈设华贵,从座椅到屏风,每个物件都是金玉之色,尽显皇家之富丽堂皇。
左看右看都是相同的颜色,东哥儿顿觉无趣,眼角余光瞥见晏白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时只觉自己实在沉不住气。
好在官家读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放下手中札子,笑道:“这晨间朝会初定的事,还未到日落便有了章程,当真是神速。”
天子边说,边吩咐小太监给二人看座,待两人谢过落座,又道:“朕看这札子通篇都在围绕一篇告示做文章,想必这篇告示便是推行军改的第一步吧,其中三昧如何,爱卿不解释解释?”
纵使如家常一般聊天,大乾帝宗颢双眼神光也有摄人心魄之威势。
晏白神色平静,似在思索如何接话,东哥儿按耐不住,抢先接过话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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