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重阳,秋意渐浓,永宁侯府的花园里早已是一片菊海。
正门处那丛“金狮狂舞”开得最为张扬,花瓣层层叠叠,如雄狮鬃毛般蓬松,泼洒着耀眼的金黄;西侧廊下的“雪抱冰心”则素雅得很,洁白花瓣裹着淡黄花蕊,沾着晨露,像极了冬日里未融的雪团;最难得的是假山旁的“紫霞漫卷”,花瓣从淡紫渐变成深紫,风一吹便如云霞流动,引得几只蜂蝶绕着花丛不停打转。
王氏为这场赏花会筹备了近半月,暖阁里熏着上好的龙涎香,临水轩榭的栏杆上缠了素色绫罗,连侍女们端茶用的瓷盏,都是官窑烧制的青花缠枝纹。
她坐在暖阁主位上,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扫过轩外——今日来的皆是京中勋贵家的女眷,吏部侍郎夫人、太傅家的小姐、还有与侯府素有往来的安远侯夫人,每一位都衣着华贵,谈吐不凡。
这场赏花会,名为赏菊,实则是为嫡女林瑶铺路。
再过一月便是太后寿宴,王氏要让林瑶在这些贵女面前好好露个脸,先博个“才情出众”的名头,届时在寿宴上才能压过其他贵女,为将来的婚事添些筹码。
“母亲,您看我这身衣裳如何?”林瑶提着石榴红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的裙摆,走到王氏身边。
裙角绣着的百蝶用金线勾勒,走动时仿佛真有蝴蝶在裙摆上飞舞,头上的赤金点翠步摇更是夺目,翡翠雕琢的叶片垂着细小的珍珠,一晃便发出细碎的声响。
王氏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替她理了理衣领:“我儿穿什么都好看,今日定要让她们瞧瞧,咱们侯府嫡女的风采。”
正说着,门外传来侍女的轻唤:“夫人,三小姐来了。”王氏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只淡淡“嗯”了一声。
她本没打算让林婉儿来——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穿着半旧的衣裳,站在一群贵女中间,岂不是丢侯府的脸面?可前几日林宏远在饭桌上突然提了一句“婉儿也十五了,总闷在小院里不像样子,让她也去见见世面”,王氏虽不情愿,却也不敢明着忤逆夫君,只得不情不愿地添了林婉儿的名字。
林婉儿走进轩榭时,最先注意到的是满室的目光。
有好奇,有审视,还有毫不掩饰的轻蔑——京中勋贵圈子就这么大,永宁侯府有个“透明人”似的庶女,早就不是秘密。
她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浅碧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朵刚摘的浅黄色小菊,那菊花还是她从小院里种的,花瓣上还沾着点晨露。林婉儿知道,今日自己只是个陪衬,甚至是用来衬托林瑶的“绿叶”,穿得越素净,越不起眼,反而越安全。
若是打扮得花哨些,指不定又要被王氏安个“心思不正”的罪名。
她自觉地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那里靠着轩榭的柱子,既能看清轩内的动静,又不容易被人注意。
小桃紧张地跟在她身后,手心里全是汗,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小姐,方才我听见侍郎家的小姐跟瑶小姐说,要让您作诗呢,她们肯定没安好心。”林婉儿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声音压得极低:“我知道,兵来将挡就是了。”
赏花会的气氛起初还算融洽。
几位夫人围着王氏,夸赞着园中的菊花,话锋很快就转到了林瑶身上。
“瑶小姐这身衣裳真好看,一看就是江南最好的绣娘做的。”“上次宫宴上,我见瑶小姐弹的那曲《平沙落雁》,真是妙绝了。”“听闻瑶小姐近日还跟着太傅学书法,将来定是个才貌双全的姑娘。”林瑶坐在众人中间,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眼角眉梢却藏不住得意,时不时还会瞟向角落里的林婉儿,那眼神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挑衅。
王氏听着众人的夸赞,心情愈发舒畅,目光扫过林婉儿时,见她一直垂着眸,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心下稍安——但这份安心很快就被疑虑取代。
前几日林婉儿在饭桌上怼得柳姨娘说不出话,后来又在书房外“偶遇”林宏远,这庶女近来的变化,总让王氏觉得有些不安。
“光是赏花品茶,未免有些无趣。”忽然,吏部侍郎家的千金李嫣然用团扇掩着嘴,轻笑一声。她是林瑶最好的朋友,今日来之前就跟林瑶商量好了,要帮林瑶在众人面前展示才情。李嫣然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林婉儿,提高了些许音量:“听闻永宁侯府诗书传家,瑶妹妹更是才情出众,不若我们今日便以菊花为题,吟诗作对,也算是附庸风雅一番,诸位觉得可好?”
这话一出,几位小姐立刻附和。
“好啊好啊,早就想见识瑶妹妹的才华了。”“以菊为题再好不过,正好应景。”林瑶故作谦逊地站起身,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各位姐姐谬赞了,我不过是略懂皮毛,若是作得不好,还望各位姐姐莫要笑话。”说罢,她略一沉吟,便吟诵起来:“金菊绽庭前,幽香漫碧天。露沾花瓣冷,风拂叶枝翩。雅韵传清客,芳名动玉筵。愿随寒蕊立,不与百花争。”
诗句工整,辞藻也算华丽,引得来客们阵阵称赞。
“瑶妹妹这首诗真是妙,把菊花的风骨都写出来了!”“最后一句‘愿随寒蕊立,不与百花争’,更是点睛之笔!”林瑶在一片赞美声中坐下,目光直直地看向林婉儿,带着一丝挑衅——她就是要让林婉儿看看,什么才是侯府嫡女的才情,什么才是真正的贵女。
李嫣然立刻会意,顺着林瑶的目光看向林婉儿,语带“关切”地问道:“早就听闻侯府还有一位三小姐,想必也是家学渊源,才华不凡。方才瑶妹妹作了诗,不知三小姐可愿赏脸,也让我们品鉴一番?”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林婉儿身上。
安远侯夫人端着茶盏,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她与王氏素来不甚和睦,倒想看看这位一直被王氏压着的庶女,究竟有几分本事。
李嫣然身边的几位小姐则带着幸灾乐祸的神色,她们早就听说,林婉儿从小就没请过像样的先生,连字都认不全,哪里会作诗?这分明是要让她当众出丑,彻底沦为林瑶的垫脚石。
王氏端着茶盏,轻轻吹着浮沫,一句话也没说——她倒要看看,林婉儿今日怎么收场。
若是作不出诗,便是丢了侯府的脸面,她正好可以借此责罚;若是作得粗鄙不堪,也能让众人看看,庶女终究是庶女,永远比不上嫡女。
小桃在后面急得直扯林婉儿的衣角,小声说:“小姐,您别理她们,她们就是故意刁难您!”林婉儿却缓缓站起身,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惶恐和不安,声音细弱,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诸位夫人、姐姐谬赞了,婉儿……婉儿资质愚钝,连书都没读过几本,哪里会作诗?只怕……只怕污了各位的耳朵。”
她这副怯懦的样子,更让林瑶等人认定她胸无点墨。
李嫣然不依不饶,笑着说:“三小姐何必过谦?不过是一起玩乐罢了,即便作得不好,也没人会笑话你的,对吧?”
她说着,还故意环顾四周,引来一片意味不明的附和。
林婉儿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纤瘦的肩膀微微颤抖,贝齿轻咬着下唇,手指紧紧攥着裙摆,似乎在极力思索,又似乎一片空白。
暖阁里安静下来,连风吹过菊花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林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她已经能想象到林婉儿手足无措、当众落泪的样子了。
就在这时,林婉儿忽然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眼睛微微一亮,又带着几分不确定,怯生生地开口道:“婉儿……婉儿确实不会作诗。只是……只是前些日子病中昏沉,恍惚间似乎梦到几句残诗,也不知是何人所作,只觉得……觉得意境甚合这秋日菊花,若……若诸位不嫌弃,婉儿便……便念出来,请诸位品评?”
这话一出,轩榭里顿时起了些小小的骚动。
“梦中得诗?这也太玄乎了吧?”“我看她就是想找借口,怕作不出诗丢人。”林瑶放下茶盏,嗤笑道:“梦中得诗?三妹妹倒是会找借口。也罢,你且念来听听,是什么了不得的‘梦中仙句’?”
她料定林婉儿念不出什么好句子,顶多是些粗浅的打油诗,到时候更能反衬出自己的才情。
林婉儿不再看她,而是微微垂下眼睑,仿佛在努力回忆梦境。
暖阁里的龙涎香缓缓飘来,混合着窗外的菊香,竟真有了几分如梦似幻的意境。
她清了清嗓子,清冽而带着一丝虚弱的嗓音,在安静的轩榭中缓缓响起: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她念得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没有刻意拔高音量,却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力量,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前四句“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没有一个字提到菊花,却铺垫出一种隔绝喧嚣、心志高远的心境,仿佛让人看到了一位远离尘嚣、悠然自得的隐士。
紧接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出,画面感徒生——夕阳下,隐士在东篱下采摘菊花,不经意间抬头,南山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那份闲适与淡然,仿佛能透过诗句,传到每个人的眼前。
最后四句“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更是将这份悠远与禅意推向了**,让人觉得意犹未尽,心中只剩下一片宁静。
这诗,与林瑶那首辞藻堆砌的诗相比,高下立判!
如果说林瑶的诗是精心打扮后站在众人面前的贵女,那林婉儿念出的诗,便是隐于山林间的隐士,不施粉黛,却自有风骨。
整个暖阁陷入了一片死寂。
方才还在夸赞林瑶的夫人小姐们,全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吏部侍郎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诗的意境,已经远远超出了她们的预料。
林瑶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手中的团扇被她捏得变了形,指节都泛了白。
她虽骄纵,却也有基本的鉴赏能力,她知道,自己那首诗,在林婉儿念出的这首诗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王氏端着茶盏的手僵在半空,茶盏里的茶水晃出了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她死死地盯着林婉儿,眼神锐利如刀——这庶女,什么时候有了这等底蕴?这首诗绝不是什么“梦中所得”,若林婉儿真有这般才情,那她之前的怯懦和低调,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李嫣然张大了嘴,哑口无言。
她原本是想帮林瑶刁难林婉儿,却没想到反而让林婉儿出尽了风头,这下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角落里,一直沉默寡言的安远侯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激赏。
她放下茶盏,看向林婉儿的目光里充满了探究和善意——这个庶女,倒是个藏得深的。
看似怯懦,实则聪慧,不仅念出了一首好诗,还借着“梦中所得”的由头,既不显得过于惊世骇俗,又为自己留了余地,这份心思,可比骄纵的林瑶强多了。
林婉儿念完诗,依旧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双手交握在身前,小声问道:“这……这诗可还入耳?婉儿也不知好坏,只是觉得梦里听着,心里便安静下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众人的神色,见王氏脸色难看,林瑶气得发抖,心中冷笑——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与其一直被人当作透明人欺负,不如借今日这个机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林婉儿,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然而,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从今日起,永宁侯府这位三小姐,恐怕再也不是那个可以随意轻视的透明人了。
风从轩外吹进来,卷起几片落在栏杆上的菊瓣,轻轻落在林婉儿的裙摆上。
暖阁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而诡异起来。
王氏还没开口,林瑶忽然“啪”地一声将团扇拍在桌上,站起身,对着林婉儿怒声道:“你胡说!这诗肯定是你早就背好的,故意装作梦中所得,就是想抢我的风头!”
她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婉儿身上。
林婉儿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声音依旧带着几分委屈:“嫡姐怎会这么说?婉儿若是早就背好了诗,又何必等到今日?况且……况且婉儿不过是个庶女,又怎能抢得过嫡姐的风头?”
她这话看似示弱,却字字诛心——既点明了自己的庶女身份,暗示林瑶以嫡欺庶,又暗指林瑶心胸狭隘,容不下一个庶妹。
安远侯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道:“瑶小姐莫要动气,三小姐既说是梦中所得,想必也不是故意的。况且这诗确实是好诗,不管是从哪里得来的,能在今日念出来,也算是为这场赏花会添了几分雅趣。”
有了安远侯夫人开口,其他夫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瑶小姐,不过是一首诗罢了,没必要动气。”“三小姐也是一片好意,想为大家助兴。”
王氏见局势对林瑶不利,连忙开口打圆场:“好了,瑶儿,坐下吧。婉儿年纪小,不懂事,你也别跟她计较。咱们今日是来赏花的,别因为这点小事坏了兴致。”
林瑶狠狠瞪了林婉儿一眼,不甘不愿地坐了下来。
林婉儿则垂着眸,安静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经此一遭,赏花会的气氛再也无法恢复到之前的“融洽”。
后续的环节,众人虽依旧说笑,但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安静坐回角落的林婉儿,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林瑶再也提不起精神应酬,勉强坐了一会儿,便推说身子不适,提前离席了。
王氏也无心再留客,又敷衍了片刻,赏花会便草草收场。
各位夫人小姐们告辞离去时,看向林婉儿的目光已然大不相同。
林婉儿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在小桃的搀扶下,跟着王氏送客。
直到所有外客离去,王氏脸上强撑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变得阴沉无比。
她看也没看林婉儿一眼,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好自为之!”便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怒气冲冲地回了锦华院。
偌大的花园,转眼间只剩下林婉儿主仆二人。
秋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带着萧瑟的凉意。
小桃直到此刻,才敢大口喘气,激动地抓着林婉儿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小姐!您太厉害了!您没看见大小姐和夫人那脸色……还有那些夫人小姐们,看您的眼神都变了!”
林婉儿轻轻拂开她的手,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反而带着一丝凝重。“走吧,回去再说。” 回到那座偏僻的小院,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目光,林婉儿才微微松了口气,后背竟已惊出一层薄汗。
今日之举,实是兵行险着。效果显著,但后患也不小。
“小姐,您怎么好像不高兴?”小桃不解。
“高兴?”林婉儿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声音低沉,“小桃,今日我们是把她们彻底得罪死了。以往,她们或许只是视我如蝼蚁,随意践踏。从今往后,她们会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小桃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那……那可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婉儿转过身,目光恢复坚定,“今日之前,我们默默无闻,只能被动挨打。今日之后,我们至少有了些许‘名声’,父亲那里或许也会多留意一分。这便是我们的筹码。虽然微薄,但总好过一无所有。”
她顿了顿,吩咐道:“这几日,你我要更加谨言慎行。饮食起居,一切照旧,甚至要表现得比以往更加安分。外面无论传来什么闲话,夸赞也好,诋毁也罢,都只当没听见。
“是,小姐。”小桃郑重应下。
主仆二人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小桃警觉地看了一眼林婉儿,得到示意后,才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面生的小丫鬟,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对着小桃福了一福,细声细气道:“小桃姐姐,这是大厨房让送来的,说是给三小姐补身子的。”
小桃接过食盒,那丫鬟便匆匆离开了。
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盅还温热的冰糖燕窝。
小桃又惊又喜:“小姐,您看!定是侯爷的话起作用了,连大厨房都开始巴结咱们了!
林婉儿看着那盅晶莹剔透的燕窝,眼神却冷了下来。
“倒掉。”她毫不犹豫地说道。
“啊?”小桃愣住,“小姐,这是燕窝啊……
“正是因为它‘好’,才更不能吃。”林婉儿声音冷静,“赏花会刚结束,这燕窝就送来了。你怎知里面,除了燕窝和冰糖,就没有加别的东西?”
小桃手一抖,食盒差点掉在地上,脸色瞬间煞白。
是啊,夫人和大小姐此刻定然恨极了小姐,怎会好心送补品?这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连忙提着食盒走到墙角,将里面珍贵的燕窝尽数倒入花坛泥地里,心中一阵后怕。
林婉儿看着她的动作,目光幽深。
赏花风波看似平息,但真正的暗流,此刻才刚开始涌动。
她站在窗边,如同一株柔韧的蒲草,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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