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一声巨响震动了半个京城。
沈知意从案前惊醒,额头沾着未干的墨迹。她推开窗,只见东北方向火光冲天,浓烟翻滚如恶龙腾空。
"军械库!"她心头一紧,立刻披衣出门。
晨雾中,街道上马蹄声杂乱。沈知意逆着人流奔向火光处,腰间挂着萧景珩给的铜牌。越接近军械库,焦糊味越重,热浪扑面而来。
"站住!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一个满脸烟灰的士兵横枪拦住她。
沈知意亮出铜牌:"翰林院沈知意,奉靖国公之命查案。"
士兵迟疑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她进来。"
萧景珩站在断壁残垣间,墨蓝锦袍沾满灰烬,眼底映着火光。他脚边躺着几具焦黑的尸体,形状可怖。
"你来得正好。"他简短道,"半个时辰前,东军械库突然爆炸,死伤三十余人。"
沈知意强忍刺鼻气味,蹲下检查地面痕迹。碎砖瓦砾间,几块特殊的金属碎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不是寻常火药。"她拾起一片在掌心掂量,"重量、质地...像是北境特制的霹雳火球。"
萧景珩挑眉:"你懂这个?"
"家父曾任北境军需官,我自幼见过不少兵器图谱。"她指向一处崩塌特别严重的墙角,"爆炸点不止一处,那里应该是第二个引爆点。"
萧景珩招手唤来一名亲兵:"去查最近三个月所有进出军械库的人员名单,特别留意与北境有关联者。"
亲兵领命而去。沈知意注意到萧景珩右手虎口有新鲜裂伤,血迹已凝固。
"大人受伤了?"
"无碍。"他收回手,"你怎么看这起爆炸?"
沈知意环视四周:"表面看是意外,但太巧了——恰好在我们发现军械账目异常后发生。像是要毁灭证据。"
萧景珩目光一凛:"小心!"
他猛地扑倒沈知意。一支弩箭擦着她的发髻飞过,钉入身后梁柱,箭尾颤动不止。
"刺客!保护国公!"侍卫们拔刀四顾。
第二支箭破空而来,萧景珩旋身挥剑格挡,却听"嗤"的一声,第三支箭已穿透他的左肩。他闷哼一声,右手长剑脱手飞出,直取远处屋顶黑影。
惨叫声中,一个黑衣人从屋顶滚落。
沈知意扶住踉跄的萧景珩,触手湿热一片。鲜血从他肩头汩汩涌出,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袖。
"别动!"她撕下衣摆压住伤口,"箭上有倒刺,不能硬拔。"
萧景珩脸色苍白,却还强撑着指挥:"追查刺客来历...封锁消息..."
话音未落,他身子一沉,倒在沈知意肩上。
靖国公府内室,沈知意亲手为萧景珩取出箭镞。太医被挡在门外——这是萧景珩昏迷前的坚持,只许她一人处理伤口。
"为何不信太医?"她小声问,镊子探入伤口寻找残留碎片。
萧景珩虽服了麻沸散,仍疼得额头冒汗:"太医院...有严党的人。"
箭头取出,沈知意为他清洗伤口时,无意间扯开了他的前襟。一个暗青色狼头刺青赫然映入眼帘——北境苍狼部的图腾!
她手一抖,水盆差点打翻。父亲案卷中曾提到,当年克扣的军械正是运往北境,而涉案的押运官身上就有这样的刺青...
"吓到你了?"萧景珩虚弱地问。
沈知意迅速恢复镇定:"只是...没想到大人会有刺青。"
"年少时在北境从军留下的。"他闭上眼,似乎不愿多谈。
沈知意不动声色地包扎好伤口,心里却翻江倒海。萧景珩与北境有何关联?与父亲冤案又有什么联系?
三日后,萧景珩伤势稍稳,便召她商议案情。
"刺客死了,但查出是严世蕃一个门客的死士。"他推开案上一卷竹简,"这是从刺客住处搜出的密信,提到要销毁'账册'。"
沈知意细细检视竹简,在边缘处发现几个微小刻痕:"这是密码!北境军中常用的暗记。"
她取来笔墨,对照父亲教过的解密方法,很快译出一行字:"'腊月十五,崔侍郎接货'。"
"崔侍郎?"萧景珩眼神锐利,"兵部侍郎崔元洲?"
沈知意心头一震——那个自称父亲旧友的崔元洲!
"还有这个。"萧景珩递过一块烧焦的木牌残片,"军械库守卫的腰牌,但材质比正规的轻三成。"
沈知意眼前一亮:"我明白了!有人用劣质材料仿制守卫腰牌,混入军械库安置火药。而崔元洲主管兵部武库司,腰牌发放必经他手!"
"聪明。"萧景珩难得露出一丝赞许,"但证据还不够。"
沈知意思索片刻:"可以从账目入手。爆炸销毁的是最新军械记录,但各地卫所的接收文书还存档在兵部。若能找出差额去向..."
"明日我调兵部档案给你。"萧景珩突然咳嗽起来,伤口又渗出血迹。
沈知意急忙扶他躺下,指尖不经意拂过他胸前的刺青。萧景珩猛地抓住她手腕,目光如电:"沈姑娘,有些秘密...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她平静回望:"下官只想知道与家父冤案有关的真相。"
两人对视良久,萧景珩终于松开手:"查清此案,或许就能还你父亲清白。"
当夜,沈知意在灯下翻检兵部档案。正如她所料,近五年北境三镇的军械接收数量与京城拨付数总有差额,而每笔差额后都有崔元洲的签押。
更蹊跷的是,每次差额出现前,都有一笔来自"陇西商号"的银钱存入崔元洲的秘密户头。
"陇西商号..."沈知意喃喃自语。这名字她在父亲遗留的文书中见过,被朱笔圈出过多次。
她翻开密册,在新的一页写下:"萧景珩,北境苍狼刺青,疑与父案有关?"笔尖悬停片刻,又补充:"曾救我性命,暂可信。"
窗外,一片枯叶飘落案头。沈知意警觉地抬头,却只见到一弯冷月高悬。
翌日朝会,萧景珩带伤上殿,当众出示证据弹劾严世蕃门生、兵部主事赵德安勾结外敌、炸毁军械库毁灭证据。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退朝后,萧景珩与沈知意在翰林院偏厅碰头。
"为何只揪出赵德安?明明崔元洲嫌疑更大。"沈知意不解。
"赵德安是严党小卒,弃车保帅罢了。"萧景珩冷笑,"崔元洲背后是严世蕃,现在动他打草惊蛇。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沈知意若有所思:"所以大人是故意..."
"示弱。"萧景珩接过话头,"让他们以为我们只查到这一步。"他忽然压低声音,"三日后崔元洲约你过府,照常赴约,但务必小心。"
沈知意心头一跳:"你怎知他约我?"
萧景珩从袖中取出一张小笺——正是崔元洲给她的请帖原件!
"你监视我?"沈知意又惊又怒。
"保护。"萧景珩纠正道,"崔元洲不简单。你父亲...当年就是太信任他。"
沈知意瞳孔骤缩:"你知道我父亲冤情内幕?"
萧景珩却已转身走向门口:"三日后,我会派人暗中接应。记住,无论崔元洲给你看什么,都不要轻信。"
门关上后,沈知意发现掌心已被指甲掐出四道血痕。她展开密册,在萧景珩的名字旁重重画下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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