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飞白心头一热,也顾不得想之后的诸多事端了,她微微仰起头,眼帘微动,绽开了个明晃晃的笑,“作数,就算天塌下来也作数!”
“好。”李晋云两三下就将越飞白剩的小半碗饭赶进了肚子里,站起身来对越飞白伸出了手,笑了笑,“刚才街那头有家打铁铺子,你陪我去看一看好不好?”
“好好好,当然好啦。”越飞白莞尔,一把就攥住了那带着薄茧的手掌,并将诸多烦恼之事全数抛之脑后,甚么唐铁心,甚么凉州大牙,再或是西域之行该当如何准备,真对上那安罗延应当如何应对,她都不想了,只是高高兴兴的带着李晋云在大兴城玩乐了整整三日。
这般闲适自在的相处,越飞白反倒觉得欢喜极了,此前动辄闹得自己呼吸一滞的悸动确然是让人暗地里觉得甜蜜,可是那些无缘无故的手足无措和面红耳赤,她却一点都不喜欢,分明是想和李晋云再多待一会儿,结果因着心虚,自己又慌张地逃窜了去,真是令人既尴尬又糟心。
她望向在树下喂马的李晋云,只觉这样并肩走在街市,共尝一盏茶,同看一场戏的寻常日子,才是她心底最喜欢的模样。
她想:还是现在这般好。
二人直到第三日清早才收拾好行装,牵上马匹来到城门外等候,越飞白在不远处寻了一棵大树,旋身一跃就立在了枝头,她斜倚在虬曲枝干上,翘着腿懒洋洋地道:“晋云儿赶紧再睡一会儿,那恶女人最爱摆谱,指不定我们要等到太阳落山,她才忽然从天而降呢!”
李晋云靠着树干缓缓坐下,抬头看了一眼越飞白,不解道:“那为何我们要来这般早?”
越飞白无可奈何地摊开手道:“这人不光讲排场,还尤为小气,她会悄悄摸摸找个角落偷看我们有没有诚心诚意地起个大早等她,若不见人影,她必然会气得咬牙切齿,然后见着我们就要冷嘲热讽,百般刁难,行凶撒泼,简直是不可理喻!若是因着别的事,我才懒得起个大早等她,但是这事关晋云儿性命,且在这树上将就着歇息罢。”
“此次是我又拖累了你。”李晋云低声惭愧道。
话音刚落,刀客的头顶就被小石子砸了一下,她皱眉抬眼,那小贼正笑嘻嘻地趴在枝头,“晋云儿又在说傻话,明明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挨恶女人的毒针。”
李晋云心里想:我不怕被连累。
但是又自觉这段时日不经意间已经表露了太多关切,要是太过明显,定会被越飞白看出自己的心思,她虽不觉得这份情感有何不妥,更不为这份情意而感到羞耻,却也没想好要如何面对越飞白的回应,于是她岔开了话题。
“你和唐铁心似乎很熟稔。”她随口一提着。
越飞白听闻此话心下大为慌张,生怕李晋云误会了,她连忙从枝头探出半个身子,急声道:“我和她也没有那么熟!只是这恶女人喜怒形于色,甚么都很好看出来罢了,我、我当初是把她当朋友看的,那会儿我刚一个人行走江湖,还以为结识了一个还算聊得来的友人,结果她竟然……自那之后,我就再也不在江湖上交朋友啦!”
“原是如此。”李晋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便沉默地合上眼帘,呼吸逐渐绵长,仿佛真的已然沉入梦乡,唯有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她几分心事。
昨日她们玩耍得晚,越飞白只当李晋云睡熟了,于是也就安心地闭目小憩了起来。果不其然,她们等到午后,那黑衣女子依旧不见踪影,下午二人在树下一边用了点干粮,一边向城门望去,亦看不到半点其人踪迹,直到暮色渐染天际之时,那一人一马才慢吞吞地行出城门。
唐铁心终于来了。
越飞白睡了几乎一整个白日,这下瞌睡完全醒转,没好气地嘲讽道:“你这恶女人,成日穷讲排场,这下好了,害得我们得摸黑赶路。”
唐铁心笑中带娇,道:“我做的人命买卖,你是个梁上君子,本就应当日出则息,日入而作,为何要在白日里赶路?我这身细皮嫩肉被毒辣辣的太阳晒坏了怎办?”
“呸!现在都秋天了,哪儿来的毒辣辣的太阳。”越飞白冷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理她,只是亲昵地捏了捏李晋云的脸颊,嘻嘻笑道:“晋云儿白天睡好了吗?晚上我们得一直赶路呢!”
“嗯,睡好了。”李晋云微微颌首,就立刻将二人的行囊绑在了马背上,自己亦翻身上了马,唐铁心见着越飞白一直眼睛发亮地盯着这木讷刀客,心里直不是滋味,却还要装得云淡风轻。
她轻描淡写地嘲笑道:“少看一眼会少块肉不是?快赶路吧,小心你这新跟班的小命。”
越飞白岂会听不出话中酸意,可她这张惯于能说会道的嘴却不说半句反驳言语,只是轻哼一声——她越飞白哪里是可以被随意拿捏的角色?待到了凉州,她定要想个办法反将这恶女人一军!
李越二人一路行来皆是骑的当初从燕山贼手上缴获的快马,这两匹马脚程极好,即便要乘着大船,她们亦愿意花上一笔不菲船资,也要将这两匹马儿一齐带来,而唐铁心的坐骑亦不平凡,竟能跟上她们的行程,一路疾驰也未见疲态,所以不过十日,她们就抵达了凉州武威郡。
这武威郡城头戍旗猎猎,多的是士兵武将来回巡逻,可才步入城内,却又见街市颇为繁华,西域商贾云集市场,驼队载着琉璃、玉石、香料和丝绸在街道穿梭而过,胡商邸店与汉式商铺混杂,竟也形成了别致场面。
街头上时常传来李越二人听不懂的语言,抬头一望,街角处甚至还能看见异域乐舞,一名穿着华丽的西域舞姬正乘着异域乐曲旋转起舞,惹得周围人连连拊掌喝彩。
越飞白平素里最爱热闹,亦是钻进了人群,看得直直走不动道,一曲舞毕又来一曲,这小贼一面鼓掌一面对着唐铁心笑道:“恶女人,你带着晋云儿找个落脚的地方,我要在此处多看一会儿,嗨呀!这里真有意思!早知道应该前两年就过来见识见识。”
“你第一次来武威郡,自是觉得事事都有趣,行吧,我们今晚在最东边的客栈住下,你自己寻完乐子记得回来。”难得越飞白愿意和她好好说句话,唐铁心不禁心中大喜,眉眼含春,她知晓越飞白最是贪玩,这野马似的丫头见了新鲜玩意,去到了陌生地方,定是要好好玩耍一番的。
可这笑意在转向李晋云时,瞬间就凝成了冰碴,唐铁心甩袖便走,不言不语地就领着刀客走进了东边客栈,将她独自扔在大堂,自行出门办事去了。
柜台后的小二正待招呼,却见那沉默女客已掏出碎银排在案上,“三楼尽头,要临街有窗。”
“女侠放心,咱们雅间都开窗。”
李晋云点头,“好,方才那位……烦请安排在走廊另一端,离我要的那间越远越好。”
“好勒!女侠,请随我来。”
李晋云步入客房,就轻轻将自己和越飞白的行囊放在了角落衣箱上,此时天色未暗,蓦然一人独处,她还有些不习惯,只好从怀里摸出刀谱,坐在窗边翻看了起来,直到太阳刚好落下山去,窗外突然出现了一双机警俏皮的双眸,她笑眼弯弯地对刀客说道:“晋云儿真乖,还记得我要住怎样的屋子。”
“是,因为你现在极为值钱。”李晋云自是一眼就认出了来者是谁,她收起刀谱,浅笑道:“为何不走正门,快进来。”
“恶女人特地安排我们住这儿,指不定店里的伙计是她的熟人,才不想让她知道我过来了。”越飞白趴在窗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晋云儿今晚要不要随我一起爬屋顶呀。”
李晋云满眼迷惑,“去何处?”
越飞白得意笑道:“咱们飞白山在武威郡也是有熟人的!师傅她老人家在这儿有一个旧交姨姨,我向她打听了这凉州大牙的底细,她说西市有一家颇为隐秘的乐馆,实则是凉州大牙的销赃窝,让我们不妨去瞧一瞧,指不定能找到些线索来。”
“所以你刚才不是去玩乐。”李晋云了然道。
越飞白扬起眉毛,轻哼一声,“自然是为正事,甚么时候不能玩,干嘛偏偏在这当口沉迷玩耍,但是唐铁心那恶女人两三年不见我了,不知道我现在长进啦!还以为我成天除了想着玩,别的甚么都不挂心呢。”
“可是我不会轻功,身法也不济,怎么和你爬屋顶?”李晋云无奈道。
“不怕不怕,这武威郡屋子修得密密麻麻,好爬得很。”越飞白一手抓着窗框,嬉笑着将另一只手稳稳递到刀客面前:“我来给你搭把手,晋云儿也尝尝踏月追风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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