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刚漫过城市天际线，“云境” 餐厅的落地窗外已亮起璀璨灯火。沈野定的靠窗位置视野极佳，能俯瞰半个市中心的夜景，餐桌上摆着白瓷金边餐具，银质刀叉折射着暖黄灯光，连桌布都是手工刺绣的暗纹款式。
顾知微走进来的时候，刻意放缓了脚步。
看到沈野起身迎过来，她眼底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艳 —— 这人本来就生得一副绝好皮相，今天显然还精心打理过。浅灰色西装剪裁利落，完美衬出他肩宽腰窄的身形。内搭的白色衬衫上，别了一枚低调的银色袖扣，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就连额前的碎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平日里那点散漫的眼神，此刻更是被收拾得精致利落。
顾知微原本想先演一演受宠若惊的绿茶，毕竟这顿饭沈野请——米其林二星，以沈野的收入来看，这顿饭着实不算便宜，她得把情绪价值提供到位，什么“这家餐厅也太高级了吧”“我好喜欢这里的视野”之类的台词也准备了好几句，但眼下见到这么帅的男人，那些台词好像都被忘了。
只喃喃了一句，“今天怎么这么帅……”
沈野眼底藏着笑意，伸手替她拉开椅子：“尝尝看，他们家牛排口碑很好，试一下？” 他递过菜单时，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看着她瞬间红透的耳尖，心里的欢喜又多了几分。
恰在这时，服务生拿着点餐本上前，躬身询问需求。沈野没有直接开口，转头看向顾知微，语气自然又体贴：“想吃点什么？”
顾知微接过菜单扫了眼，摆了摆手微笑道：“你推荐吧。”
她本就不爱点菜，公事场合不管是作甲方还是乙方，都有专属助理打理妥当，在顾宅又有管家还有厨师安排菜单，便补充道：“我没忌口。”
沈野点点头，先点了两客澳洲和牛菲力，随即抬眸问服务生：“麻烦推荐几道你们家的特色菜？”
服务生熟练报出几道菜名：“松露蘑菇汤，香煎鹅肝配无花果酱都是我们的招牌菜，另外还有一道低温慢煮茶香浸虾，选用深海竹节虾，用陈年普洱茶汤慢浸两小时，裹薄脆茶末煎制，茶香中和海味，是我们家独有的创意菜，要不要尝试一下？”
沈野边看菜单边微微摇头，语气笃定却温和：“虾不用了。松露有没有其它做法？不要蘑菇。”
顾知微抬眸看了他一眼，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虾和蘑菇向来是宴席常客，点单率很高。不单是公事宴请，就连顾家家宴，也常能见到这两样菜。却从没人知道 —— 顾知微特别讨厌闻虾和蘑菇自带的腥味。
可这两样菜实在太常见，合大多数人的口味，别说在公宴上不好驳了合作商的面子，就算是在家，因为顾家人太多，她也不可能因为自己‘不喜欢闻’就禁止别人吃！
况且顾知微本就不是对生活琐事过分挑剔的人，每次最多默默避开不吃罢了。
却不料，竟有人和她的口味一模一样！
顾知微几乎带着雀跃问道：“你也不喜欢吃虾和蘑菇？”
沈野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片刻后，他轻轻颔首，语气放得更缓：“嗯，不太爱吃。”
“对啊，”她好不容易觅到知音，“那些蘑菇的气味感觉就像……怎么说呢……”
沈野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像把雨后的湿苔藓炒了吃？”
顾知微一愣，清亮地笑起来，“真是，他们居然都闻不出来，还说什么‘大自然的芳香’……”
两人相对而坐，聊得欢畅。顾知微余光扫过斜前方卡座，几个年轻的女大学生正红着脸频频回头，目光分明落在沈野身上，还低声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顾知微故意带着戏谑开口，“好像有人想加你微信呢。”
沈野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干脆掏出手机，直接点开微信列表递到顾知微眼前：“女同事我都不加。”
他说得坦然，倒教顾知微红了脸。
这时，一个身穿高定套装的年轻女孩走进餐厅。那几个女大学生连忙站起来招手：“薇薇，你来了……”
顾知微指尖刚顿了顿，一回头，不由心下冷笑 —— 那不是陈皓阳的三姐林薇薇么？
只是林薇薇没立刻走过来，反倒死死盯着餐厅门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顾知微竟瞥见陶茜的身影正从门口路过。她边走，目光边落在自己新做的美甲上，眼尾带着点藏不住的笑意，显然对那抹精致的粉钻格外满意。
林薇薇沉吟一瞬，干脆利落地交待：“你们随便吃，我请。” 说罢，转身就出了餐厅。
顾知微悄悄抬了抬下巴，给不远处两个保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跟上陶茜。
陶茜刚跟朋友逛完街，走到车库取车，手还没碰到车门把手，就听见一声细弱的 “陶小姐……”。她抬头，看见林薇薇正站在车后不远处，脸上带着怯生生的慌乱。
陶茜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她，瞳孔微微一缩，语气冷硬：“有事？”
林薇薇往前挪了小半步，头埋得更低，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陶小姐，我知道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不该和陈总牵扯不清。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抬起泛红的眼眶看向陶茜，眼底满是无助。
陶茜就很无语。她还以为经过上一次法院起诉，这个傻姑娘至少应该觉悟了！
刚想说些什么，不料林薇薇又带着哭腔开了口：“陶小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知道陈总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你和这个家。他只是……只是有时候心疼我，说我年纪小，一个人在外不容易。就连我怀孕了，他第一反应也是怕你知道了伤心，让我先瞒着……”
林薇薇越说越无措，竟真的抽噎起来。
听到怀孕两个字，陶茜瞬间愣住了，大脑“轰”的一片空白。
她之前不是没幻想过，总想着林薇薇不过是个被哄骗的大学生，等新鲜感过了自然会离开。可谁知现在，竟然又怀孕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快步走近，陈皓阳皱着眉，语气带着明显的呵斥：“林薇薇！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准你出现在我太太面前吗？！”
林薇薇被他一吼，身体猛地一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身子软到陈皓阳怀里，哽咽着解释：“对不起，大叔，我…… 我实在太害怕了。突然怀孕我怕极了，不知道该找谁，又不敢告诉家里人，一时糊涂才……我不是故意的……”
陈皓阳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痛色，他的手抬了抬，却看了眼陶茜，始终还是放了下去。
就在这时，两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走近，径直站到陶茜身侧，目光沉稳地看向对面两人。“陶小姐，顾总让我们过来照应一下。”
林薇薇看到那两个保镖，脸色 “唰” 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缩 —— 上次就是这两个人把她带到 “雾色” 会所，让她丢尽了脸。她下意识攥紧陈皓阳的衣袖，声音发颤：“大叔…… 我肚子好疼……”
陈皓阳也认出了这是顾知微的人，不想再多纠缠。他看向陶茜：“阿茜，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现在身体不舒服，我先送她去医院，你自己先回去……”
眼见他们就要走，陶茜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等一下！”她上前一步要拉住陈皓阳，手还没碰到，林薇薇却“啊“的一声松开了陈皓阳，趔趄着向后倒去。
陈皓阳一惊，一下把人搂住。转头对上陶茜，厉声道：“阿茜，她怀着孕呢！你也是女人！”
“我没碰她！你看不到么？”陶茜涨红着脸气愤道，“要不调一下监控！”
陈皓阳好像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了，放缓语调说，“阿茜，等回家我再跟你解释。”
说完，不等陶茜回应，就扶着林薇薇匆匆离开。
车库里瞬间安静下来，陶茜僵在原地，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将刚才强撑的镇定瞬间崩塌。她顺着车门慢慢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压抑已久的委屈和绝望一下子涌了上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两个保镖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不知哭了多久，陶茜慢慢止住哭声，用手背擦干脸上的泪痕。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手指因为哭过还在微微发抖，却按下了律师的号码，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张律师，麻烦你现在就准备离婚协议，我要跟陈皓阳离婚！”
闻言，两个保镖相互递了个眼神，眼底都带着点迷惘。
他们在顾知微身边待久了，早习惯了遇事干脆利落的指令，顾总思虑周全，走一步看四步，通常能在当场就想到解决方案，不论是文斗还是武斗，她通常不会把窝囊气留到第二天。
自刚才开始，他们就一直在等着陶茜说点什么 —— 是要他们拦住陈皓阳，还是把林薇薇带走？却完全没料到，陶茜抹了把眼泪，没跟他们说一句话，反而直接摸出手机，竟是要找律师准备离婚协议！
搞得这两个保镖眼下也拿不准主意，感觉自己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但顾总的指令很明确，于是只能留下等着将陶茜送回家。
夜幕刚沉，商业广场就被万圣节的狂欢气氛裹得严严实实。
巨大的黑色南瓜灯悬在中庭，咧嘴笑着漏出暖黄灯光，骷髅头造型的气球在人群上空飘着，时不时有穿吸血鬼斗篷、戴幽灵面具的演员穿梭其间，手里捧着装满糖果的篮子，对路过的人晃着铃铛喊“不给糖就捣蛋”。扩音器里循环着欢快又带点诡趣的音乐，大人小孩都穿着各式装扮，举着荧光棒穿梭在摊位间，喧闹声、笑声、音乐声搅在一起，热闹得能掀翻屋顶。
顾知微被沈野护着往里走，鼻尖萦绕着糖炒栗子和甜腻的焦糖苹果香气。商场里人多得几乎摩肩接踵，不时有奔跑的孩子差点撞到她，沈野始终保持着半侧身的姿势，一只手虚虚抬在她身前，像在为她圈出一小块安全区域。可人流实在太挤，一个扮成小恶魔的孩子蹦跳着冲过来时，沈野下意识收紧手臂，稳稳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指节微微用力却又刻意收着劲，生怕捏疼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沈野顿了顿，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转头看向顾知微时眼神里带着点慌乱的试探：“人太多了，怕把你挤散，这样牵着……可以吗？”
顾知微指尖一僵，小惊讶顺着指尖窜到心口。
“两位帅哥美女，要拍照吗？”一个穿女巫装的姑娘突然跳到两人面前，帽子上的羽毛抖了抖，举着立拍得相机晃了晃，“免费的哦，拍出来马上就能拿，万圣节限定边框超有纪念意义！”
沈野的眼睛瞬间亮了亮，牵着顾知微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他太想拍了——从见面开始就想，想把她此刻被灯光映得柔和的侧脸、眼底藏着的细碎笑意都定格下来。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按了按：顾知微是千亿集团的副总裁，平时出现在公众视野里都很少露面，和他这个身份悬殊的人在万圣节的喧闹中拍情侣照，会不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把涌到嘴边的“好啊”咽了回去，只眼巴巴地看着顾知微：“要是你觉得麻烦，咱们就……”
话没说完，顾知微突然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蹭到他的胳膊，对女巫笑着点头：“拍一张吧。”
沈野愣住了，直到女巫催促着让两人凑近点，他才反应过来，慌忙调整姿势。他想揽住她的肩，手抬到半空又放了下去，保持着礼貌又亲昵的距离。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顾知微下意识偏头看他，刚好撞进他眼底满溢的笑意里，自己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照片很快打印出来，边框印着南瓜和蝙蝠的图案，两人的笑容在暖黄底色里格外清晰。沈野小心翼翼地接过，仔细吹了吹还带着温热的相纸。
这时，中庭的音乐突然变得劲爆，一群穿着各色装扮的人围着舞台跳起了集体舞，不少路人也跟着加入，形成一个热闹的人圈。顾知微原本只是站在圈外看着，却被一个扮成天使的小女孩拉着胳膊拽了进去。起初她还有些拘谨，可看着周围人不管不顾的狂欢模样，听着耳边肆意的笑声，紧绷的神经渐渐松了下来。
她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晃着身体，偶尔被身边人的动作带动着转个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竟也跟着人群轻轻跳了起来。发丝随着动作飘起，眼底盛着平时从未有过的亮。
一曲终了，她喘着气回头，刚好撞进沈野的目光里。他站在圈外，却在喧闹的人群中格外醒目。他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她。
顾知微心头一动，拨开人群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扫过他的耳廓：“想不想看看，更不一样的我？”
沈野的呼吸猛地一滞，愣了足足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攥紧手里的相纸，拉着顾知微的手，几乎是飞一般地冲出了狂欢的人群。穿过喧闹的走廊，掠过举着糖果的演员，两人的脚步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比商场的音乐还要急促。
直到酒店房门“咔嗒”一声落锁，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喘息声。
沈野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顺着她的脸颊下滑，最后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慌乱又带点羞怯的模样，也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深情。他的声音低哑得近乎耳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可以吗？”
顾知微的心跳瞬间炸响在耳边，血液冲上头顶。她望着他眼底的认真与滚烫的期待，几乎是凭着本能，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秒，沈野俯身吻了下来。起初是极轻的触碰，带着忐忑的试探，唇瓣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浑身一震，像有电流窜遍全身。紧接着，克制被汹涌的情愫冲垮，他加深了这个吻，辗转厮磨，带着灼热的温度与浓烈的占有欲，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顾知微的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肩，指尖死死攥住他的衣角，身体微微发颤，连呼吸都染上了彼此的气息，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在耳边轰鸣。
吻到动情处，沈野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声音带着情动后的沙哑：“我不想唐突你。”他深吸一口气，从手机里调出一个界面，郑重地递到她面前，眼神里满是认真，“这个，你看看，我都查过了，很安全。”
手机上是一份清晰的体检报告，来自于某三甲医院的APP，各项传染病检测结果均为阴性，“未见异常”四个字格外醒目。
顾知微心中那抹异样终于彻底翻涌开来。
之前在网上聊天时的“岸”，明明带着股横冲直撞的冒失劲儿，常常口无遮拦，大胆荒诞得让人脸红心跳。
可眼前的沈野，从商场里牵手时反复确认的慌乱，到拍照时怕唐突她而刻意收着的动作，再到此刻递出体检报告的郑重，他谨慎得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琉璃，每一个举动都透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更让她费解的是，哪有人约会会提前专门去三甲医院做体检，还在这种时刻郑重其事地展示出来？
顾知微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段关系。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她忽略了。
就在这时，顾知微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顾总，陶茜小姐没回公寓，她去了雾色，一个人在吧台喝酒，喝了很多，情绪不太好，您看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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