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正堂威严肃穆,高悬的“为政以德”的牌匾下,陆黎端坐主位,绯红官袍衬得他面色愈发冷峻。
堂下两侧,衙役手持水火棍,目不斜视。
今日晌午鹿宁突然提审,此刻的她被两个身形魁梧的狱卒押着,缓步走进来。她身上的囚衣还算干净,脸色却因连日的牢狱显得憔悴,唯有那双杏眼依旧闪烁着倔强的光芒。
她扫视了一圈堂内众人,最后目光定格在高堂一侧的向南予身上。
他一身玄色长衣,腰间佩剑,显然是听闻风声后匆匆赶来。他站在陆黎下首不远处,紧抿着唇,眼神落在鹿宁苍白却挺直的背影上。他的面上流露出深深的失望,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
宋柔则安静地立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低眉顺眼,一副温良的模样,唯有在鹿宁出现的刹那,她微微抬起的眼眸下,掠过一丝阴谋得逞的快意。
今早宋柔托人匿名呈给陆黎的检举信,说起鹿宁手中藏有与其兄鹿安生前通敌叛国相关的信件。这显然触动了陆黎的神经,才让他一早就来提审鹿宁。
而最近皇上与荣王的施压,让陆黎有些承受不住。这封检举信,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都为他提供了一个名正言顺撬开鹿宁嘴巴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但这一切鹿宁并不知晓。
“啪!”
惊堂木重重拍下,震得众人心头一跳。
“罪女鹿宁!”陆黎的声音冰冷无比,缓缓举起一封信,“本官收到匿名检举,说你手中藏有你兄长鹿安通敌叛国之铁证!证据何在?速速交来,或可免去皮肉之苦!”
鹿宁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陆黎:“陆大人明鉴,家兄鹿安一生忠勇,马革裹尸,为国捐躯。所谓通敌叛国,纯属构陷!鹿宁手中并无任何通敌叛国之物,此乃奸人混淆视听所造假,阻挠大人查清鹿家冤案真相!”
“狡辩!”向南予压抑的怒道,随即向前踏了一步,“鹿宁,事到如今你还要嘴硬?你假死脱逃已是欺君,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只要你认罪,看在你父兄往日功勋份上,或许还能留你一命!”
他最后一句,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仿佛在为她争取渺茫的生机。
鹿宁的目光终于转向向南予,那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她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向南予,你口中的证据确凿,就是那封不知从哪里来的匿名信?我鹿家满门忠烈,血洒疆场,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要去认罪?!”
她顿了顿,咬牙切齿道:“我鹿宁,无罪可认!鹿家,更无罪可认!我宁受千刀万剐,也绝不认这污名!”
“你!”向南予被她堵的一时语塞。
宋柔适时地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温柔道:“夫君,陆大人自有公断,您莫要气坏了身子。”
高堂上的陆黎微微皱眉,意外于鹿宁强硬的态度。
他将检举信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随后一把抓起一枚令签,道:“冥顽不灵,看来不动刑,你是不会招了!”
“慢着!”鹿宁突然扬声打断,目光快速扫过堂外阴沉的天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随后,她慢条斯理开口:“若大人执意用刑,请明示是何人检举,证据何在。仅凭一封匿名信便对忠烈之后动用大刑,传扬出去,恐有损大理寺清誉,更寒了边关将士之心!”
她故意加重“忠烈之后”和“边关将士”几个字,目的是给他施压。
陆黎掷签的手不由得顿在半空。
他确实没有实证,只有一封匿名信。若真用刑逼供,传出去于他官声不利。
宋柔脸上闪过一丝焦躁,鹿宁的拖延战术让她不安,她不能让陆黎犹豫。
她微微侧身,用只有陆黎和近处几个衙役能听到的声音,劝说道:“陆大人,此女巧舌如簧,最善蛊惑人心。迟则生变啊,那通敌书信,说不定已被她转移或销毁。”
陆黎听闻,不再顾忌,手中令签狠狠掷落在地!
“不动大刑,谅你不招!来人!上板子!”
两名衙役闻言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按住鹿宁的肩膀,另两人举着板子大步上前!
鹿宁被按着动弹不得,满脑子想的便是如何继续拖延时间。
昨夜子时,白清月偷溜进她的囚室前,告知已经拿到了安槐族伪造鹿安将军通敌书信的铁证,甚至还有半块调动私兵的令牌,后面刻着一个“木”字。
虽然鹿宁知道这件事与宋家脱不了干系,只是单凭这个“木”字不足以成为指向宋家的铁证。
她也得知,之前白清月去王府西侧门拿信的时候被发现,谢奕似乎一直派人在寻找她。于是她便孤注一掷,决定赌一把。
她让白清月把谢奕装病的药方还回去。
她认为药方可以作为鱼饵,让谢奕拿回去,自以为掐断了威胁,掌控了局面,便会让他放松警惕,甚至会以为鹿宁山穷水尽,只能任他拿捏。
到时只有在他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鹿宁才能逼他不得不亲自下场来救她!
她要演一场苦肉计,赌谢奕不会让她这个还有用的棋子,真的不明不白死在大理寺的酷刑之下。
只是如今面对逼近的板子,鹿宁的身体不由得绷紧。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不甘心地盯着那冰冷的刑具。
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会来。
“行刑!”陆黎厉喝声打断了鹿宁的思考。
衙役猛地一板子打在鹿宁背上,一声压抑的痛哼从鹿宁紧咬的牙关中溢出,她一下子跪倒在地!
剧痛袭来,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滚落,眼前阵阵发黑。
向南予心脏仿佛突然被狠狠攥了一下,莫名有些心疼。他攥紧了拳头,下意识想冲上前去。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亲眼看着鹿宁受此酷刑。
宋柔见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柔声劝说道:“夫君,国法无情,您不能心软。”
“我……”
反驳的话说不出口,向南予只能低下头。
板子高高举起,准备落下第二下,鹿宁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她想,这一次自己可能赌输了。
“住手!”
就在这时,一声厉喝突然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大堂门口,衙役手中的板子停下。
狂风卷着雨滴吹进来,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大步踏入,深紫色官服被风卷动翻飞。谢奕就这样逆着门外的光而来,仿佛突然降临的天神。
他阴沉着脸,眸中杀气若隐若现。他身后跟着王府亲卫,气场全开。
陆黎惊得从座位上霍然起身,向南予则是微微皱眉。最为疑惑的是宋柔,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谢奕会来。
看着谢奕在身旁站定,鹿宁身体脱力地晃了晃,几乎软倒。后背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让她眼冒金星。
然而,在对上谢奕的眼眸时,紧绷神经瞬间松下来。
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她没有力气去想其他,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轻微的弧度。
谢奕的目光扫过堂上众人,最终定格在鹿宁囚服后背渗出的血,心像是被扎了一下般疼。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凌厉的瞪向主位上的陆黎:“陆大人,好大的官威!本王倒要问问,你大理寺审案,何时沦落到仅凭一封来历不明的匿名信,便对忠烈之后动用如此酷刑?!”
他缓步向前,微微眯起眼:“你要证据,本王给你!”
说完,他猛地抬手,一封信被他身后的卫兵恭敬地双手捧上。
谢奕接过信并未递给陆黎,而是当众展开:“此乃本王麾下黑卫铁骑,于安槐族细作秘密据点中截获的密信原件!”谢奕的声音响彻大堂,“其上所用暗语及纸张,经兵部秘档比对,皆属安槐族王庭所有!”
他看了一眼脸色异样的宋柔,目光又落在疑惑的陆黎的脸上:“信中说到,要利用伪造鹿安将军笔迹书信,离间我朝君臣,构陷忠良!”
他抖了抖手中的密信,声音再次提高:“陆大人,向将军,你们口口声声鹿安通敌的铁证在哪里?难道就是这些被安槐细作亲手伪造出来的信件吗?!”
他将密信掷向陆黎身前的案桌,冷声道:“此案疑点重重,鹿家通敌一案,显系冤案,必须彻查重审!”
大堂之内一片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陆黎看着案上那封密信,手指微微收紧。向南予则是难以置信地看向鹿宁,心中瞬间涌出愧疚感。
如若鹿家真是被冤,那此前他对鹿宁所做的事便无法被原谅。
宋柔更是面色苍白,几乎要站立不稳。幸好信上并无她的印记,否则今日她就要面临与鹿宁相同的境地。
只是她从谢奕望向自己的眼神可以明白,他已经开始怀疑她。
鹿宁强撑着力气挺直了脊梁,心里被沉冤得雪的快意填满。她直勾勾的盯着向南予的眼睛,似乎是在无形的嘲笑。
笑他错信他人,笑他被宋柔蒙骗。
如今,剧情已经被彻底颠覆,而鹿宁的命运也会被更改。
本章出现的场景和道具都是我之前去某个现存的衙门看到的,如果有错误,还请见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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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千钧一发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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