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舆论的风浪威压下,风尚国际董事会最终决定暂停黎承辉ceo一职。
虽然“黎氏夫妇收养孤儿又致使其被害死”的新闻引起广泛关注,但毕竟无凭无据,谁也不能确定。只是网友们大都愿意相信人性的恶,死死抓着黎家不放,背后也少不了黎镜的推波助澜。
至于黎曜,他私生活混乱、在国外赌博、磕药是铁打的事实,所以他被罢免一切职务和公司。即便沈曼心他们力保,可黎曜本身就是个没有多少才能的庸才,既然无法给公司带来多少收益,董事会必然不可能顶着舆论的风险留下他。
因为这次风波,加上应忱决绝的态度,应家重新盘算,衡量得失,故他和黎曦的婚约也不了了之。
只剩一年不到的时间了。
黎镜总会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呢?如果当初死得干干净净,一了百了,是不是比较好?
天呐,恐怕自己是世界上第一个明确知晓自己死亡时间的人吧,别人的死亡都是无法预料的,自己的…居然还有提前预告…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她整日沉浸在工作中,企图用工作扫空一切杂念。
冬去春来,新年已至,雪消柳绿。
应忱突然发来消息:“过年了,不忙了。我来接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没有询问可不可以,而是擅自做了决定。
等到了目的地,原来…他想带自己去的是青藤高中呀。黎镜问道:“过年了,学校都没什么人,怎么突然想起来到这里?”
他说:“就是因为没人才好,没人打扰,我们可以安安静静地逛一逛。”
好吧,说的在理。
阳光像被过滤了四年的旧胶片,带着微微的暖金色,把整座校园重新洗亮。
学校的大门半敞,风从草坪上吹来,带着融雪后青草与泥土的青涩气味。应忱抬手替她挡了挡刺目的光——他的指节比四年前更修长了,却仍留着当年握笔磨出的薄茧。
教学楼前的喷泉停了,冰棱垂成透明的钟乳石。
他们踩着浅水池边缘走,像在走一条窄窄的独木桥。
黎镜忽然停住,指着二楼最靠东的窗口:“那间物理实验室,你给我讲玻尔模型,讲到一半停电了。”她笑,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霜:“然后你借手机的光,画了张能级跃迁图,比教材还清楚。”顿了顿,声音低下去,“那天我回去才发现,草稿纸背面是你写的‘别熬夜’。”
应忱扶着她的手:“记得那段时间你一直在准备钢琴比赛,每天练琴到很晚,所以我希望你好好休息。”
“雪都化了。”黎镜轻声说。她今天没戴围巾,只穿一件驼色的短大衣。
他们先绕去了小花园。
鹅卵石小径上的残雪已缩成细细的水痕,鞋底踏过去,发出极轻的“嚓嚓”声。
黎镜在一丛刚冒芽的迷迭香前蹲下,指尖碰了碰嫩叶,回头冲他笑:“还记得吗?生物课我们在这儿做蒸腾作用实验,你非说迷迭香的味道像烤鸡。”
应忱也蹲下来,阳光透过他额前的碎发,在鼻梁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他低声答:“记得。那天你偷偷在数据表里填了‘香味干扰变量’,老师还夸你严谨。”
他看向她:“那是我第一次发现你严肃中透着可爱。”
黎镜抿嘴,像要把笑意藏进风里。
她伸手拂去石凳上残存的水珠,两人并肩坐下。
阳光穿过玉兰毛茸茸的芽苞,在他们肩头落下晃动的光斑。远处,一只白头鹎跳到铜质校徽上,歪头看了他们一眼,又扑棱棱飞走。
她忽然开口:“我一直挺可爱的呀。”声音轻得像怕惊动枝头的新芽,却悄悄把“一直”两个字咬得极软。
应忱不反对,他笑笑:“嗯。你以苏陌的样子回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圣诞音乐会开始前。我本来想到音乐室待一会儿,没想到看见一个女生挂在窗户上。”
黎镜道:“我被他们反锁在教室里,不得已才翻窗的。谁能想到被你看见了。”
音乐教室伫立在小花园旁边。
推门时,走廊里浮起细小的尘埃,在阳光里缓慢旋转。三角钢琴仍摆在老位置,琴盖半阖,像一张欲言又止的嘴。
黎镜走到琴凳旁,指尖在“Steinway”的金色徽记上停了一秒,又缩回。
应忱却在她身后轻声说:“嗯…记得某人说过,将来有一天,她要在正式的舞台上弹琴,还问我愿不愿意做她的观众。”
“我当然愿意得很。”
此刻她迟疑片刻,还是坐下,掀开琴盖。
第一个和弦落下时,窗外的光忽然变得更柔——像有人把世界的锐度调低了半格。
他靠在窗边,看她微微俯身的侧影:睫毛在脸颊投下极淡的阴影,指尖在黑白键上走得安静而笃定。
黎镜没抬头,只是嘴角弯了弯,把最后一个和弦留得比记忆里更长,让余音在空气里慢慢溶解。
……
足球场藏在校园最南端,午后的阳光像被滤过的蜜,从云缝里缓缓淌下来,把整片草坡镀成柔软的青金色。
积雪早已化尽,只剩零星的水珠挂在草根,像遗落的碎玻璃,一踩就溅起细小的光。
球门漆成纯白,漆皮被四年的雨和今天的太阳共同打磨,边缘微微卷起,露出底下冷冽的银灰。球网在风中轻轻鼓动,像一面慢速呼吸的旗。
他们沿着边线慢慢走,阳光把影子拉得极长,像两条不肯并拢的平行线,却又始终并肩。走到角球区时,应忱忽然停住。
“以前我比赛,你来当观众。中场休息的时候,我来找你。你随手把纸巾递给我,头都没抬一下。”
明明该是委屈的事,他还傻笑:“当时你在看德语书,我问你,德语重要还是我重要。”
是的,黎镜记得每次足球赛,应忱作为中卫,长得帅,技术好,特别受欢迎。所以足球场边的观众席坐得满满当当。
她也想来看他,但那个时候应忱还没跟自己表白,所以她也不敢确定他的心意。
黎镜只拿着外语书坐在观众席边缘。
应忱道:“是我比较重要。”
当时,他吃醋,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德语书翻阅,想看看是什么东西让她那么沉迷。
然后,就看见德语书密密麻麻的书页里,用黑碳素笔画着好多剪影:制空、头球、正面拦截、长传、带球推进。
都是他。
彼时的黎镜自然不承认,现在的她倒能坦然面对:“嗯,看书只是幌子。”
傍晚,图书馆的顶层露台被落日镀成一层暖铜色。风从半掩的落地门溜进来,卷着白玉兰快要凋谢的淡香,像一封犹豫的情书。
她站在栏杆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铁栏上斑驳的漆,夕阳把侧脸描出一道柔软的金线。
情绪像一场初春午后的小雨——轻、暖、带着极细的电。
黎镜走在前面半步,指尖掠过一排锈斑座椅时,心里先是一阵“咯噔”,像把四年前没敢翻完的日记本忽然掀开。那些字句仍旧清晰,却不再锋利,边缘被时间磨成了绒。
她有点想笑,又有点鼻酸,于是把呼吸放得很慢,让情绪像融化的雪水,悄悄渗进脚下的水泥缝。
应忱跟在她侧后,心跳比脚步快半拍。
每靠近一处旧地,他都像被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一下——不疼,只是麻。那些针眼是他当年没敢说出口的句子、没敢伸出去的手。
如今再站到这里,麻意顺着血液爬满指尖,让他忍不住握拳,又松开。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女孩的后颈:一小片被阳光照得透明的皮肤,像一张薄而脆的糖纸,他怕自己一用力就碎了。
自阴影里走近,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响。他在她身后半步停住,掌心贴上她腰际时,她的肩胛轻轻一颤。
黎镜没有回头,只听见自己心跳骤然加速的鼓点。
应忱的唇先落在她颈侧。
呼吸温热,带着橙花气味,一寸寸沿锁骨蜿蜒而上。
黎镜的指尖收紧,指甲陷入掌心,却舍不得挣开。
他的吻像缓慢燃烧的引线,掠过她耳后微凉的绒毛,停在脸颊那粒浅色的小痣旁。他的睫毛扫过她皮肤,带起一阵细小的电流。
距离嘴角只剩一丝空气时,她忽然偏过头。
黎镜的手掌抵在他胸口,指尖触到衬衫下急促的心跳——比她的更乱。
推开的动作并不用力,却带着某种决绝的颤抖。
应忱的唇悬在离她半寸的地方,呼吸交缠,像两条即将交汇却骤然岔开的河流。
露台的风忽然大了。
她垂下眼,看见自己推在他胸前的手背上落了一瓣玉兰,白得几乎透明。花瓣边缘微微卷曲,像某个未完成的吻。
风把玉兰瓣卷到半空,又轻轻放回地面。
应忱没有退开半步,反而就着黎镜抵在他胸口的手,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指尖先碰到脉搏,再慢慢滑进指缝,扣紧。
“小黎,”他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像呼吸,“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很不方便吗?”
“嗯…是这样。”
他微微低头,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得逞地笑着:“为了我们以后相处方便一些,”顿了顿,“嫁给我。”
没有铺垫,没有单膝,也没有戒指。
只是三个字,落在暮色里,像早已在心里排练过千万遍,终于找到最合适的缝隙,自然而然地漏了出来。
黎镜的睫毛颤了一下。
她看见他眼底有落日最后一簇金,亮得近乎透明,却安静得没有波澜——仿佛这句话不是请求,而是陈述:
“我们分开的时间已经比我们相互陪伴的时间长了,要用后半辈子来弥补。”
远处钟楼敲了六下,回声悠长。
空气里白玉兰的冷香忽然变得滚烫。黎镜的指尖蜷了蜷,想说什么,却只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胸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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