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令辞跟着刑戒堂将人捉走，口述了发生的一切，细心地瞒住那个来去如风的僧人，之说是同窗之间的口角引起。
“你是说，你一个筑基的，放倒了五个出窍的？”刑戒堂长老满面疑惑。
“是。”李令辞面不改色，“长老，鄙以为此刻要点在于王同窗残害生灵挪用禁法，而非在下的一两件宝物，您说是也非也？”
长老半信半疑，却也没说什么，这些学生家里非富即贵，有一两件护身法宝也正常，只是那王磬……长老不敢擅自决断，撰写了详情后连夜封了送去宗主手中了。
李令辞从邢戒堂脱身后，残月已挂地老高，他摇着折扇望月回屋，拐个弯被伍清清猛地扑个正着。
“唉哟！嘶——”伤口被压个正好，李令辞痛叫出生，伍清清吓一跳，被下一秒跟上来的了寂一把拉开。
“辞哥！你没事吧！”
“你再扑猛点就有事了。”李令辞捂住胳膊，龇牙咧嘴，看见了寂一秒站直，朝他行个礼，“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了寂点点头，并不多言。
“对不起对不起！”伍清清掏出小木匣递给他，“辞哥辛苦。”
木盒打开，一股灵幽的草木香气弥漫开来，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充满生命力，李令辞拿着那药闻闻，眼里放光：“这药丸倒是不错。”
“有用就好。”伍清清嘻嘻一笑，又问，“王磬被抓了吗？”
“抓了，证据确凿，欲残害同窗，留芳堂他是呆不下去了，估计不久就要收拾包袱滚蛋了吧。”
“啊——”伍清清失望，捏紧拳头，“他想要我的命，还放了小金的血，就只是退学吗？”
“小金是谁？”李令辞疑惑，不过还是解答道，“且不说刑戒堂的戒律只能约束他们自己门人，对我们这些外来学子并无行刑的权力，更主要的，你知道他家什么来头吗？”
伍清清老老实实摇头，了寂看了眼李令辞。
李令辞神神叨叨压低声音：“听说过乾元刹吗？”
伍清清想了想，按图索骥想起，他皱眉道：“养血人的那个？”
天下分五洲，东西南北中，东洲临海，奇门异术数不胜数，乾元刹以化血抄出名，擅于吸取血液中的灵气，宗门里更是有圈养血人的传统。
“是，王磬是乾元刹王族老唯一的亲孙子，宝贝地跟什么似的。”
“书里说乾元刹已弃修化血抄许多年了，怎会又出现？”伍清清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李令辞神神秘秘道，“听说他修行上有先天的缺陷，不用血怕是不行。”
伍清清面露嫌恶：“此等残害生灵的法门，就无人讨伐？”
“讨伐过，所以现在不用人血了，改兽血了。”李令辞耸耸肩，谁知道背地里用什么呢。
一行人一路走到院门口，残荷在风中摇曳。
“对了，这个给你。”伍清清递上一本厚厚的本子，“这是我符箓课做的笔记，里边许多符箓的画法解法都有，秋假记得看。”
“多谢。”李令辞接过，“不过你这时候给我做什么？”
“这期学分已修满，过几天不就放假了么，跟我师父一起走了。”
“也好。”李令辞点点头，两人又闲话几句就分别了。
第二日一早，伍清清揣着小豹，跟着了寂下山了。
小屋还是熟悉的样子，不过三个月，树林都染上黄。
伍清清放下包裹，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却不见缘妙，巴巴地跑去了寂面前问：“师父，师兄去哪了？”
“他有些俗事，这几个月就我们二人。”
伍清清暗自窃喜，只有他与师父二人，那不是灵气想如何蹭就如何蹭？没有缘妙的阻挠，说不定这假里他就能给这毒除了！
了寂从柜中翻出《善生经》，便看见少年抿着唇，眉目舒展，嫩脸含笑，不知自个儿在乐什么。不知是不是被影响，了寂也跟着舒展了眉眼。
从前他一人修行，没觉得什么，自从收了这个徒弟，倒是习惯他在跟前了。
“《善生经》，是要为师的抄本还是印书？”了寂微微扬起唇，看见少年脸色大变，柳眉一下子垂下来，轻轻搔着了寂的心弦。
“抄本……”伍清清声音比蚊子声还小，万幸的是了寂五感通达，他将泛着墨香的书本递给伍清清，少年转身欲走，了寂又道：“徒儿，还忘了件东西。”
“？”伍清清疑惑。
了寂唇角笑意更显，朝伍清清摊开手：“留影珠。”
伍清清后悔停下，拿了经书就应当往外跑的。
等他将留影珠取来给了寂后，撒着蹄子就跑走，生怕了寂又想起什么来，了寂摇摇头，也不留他。
虽说不上课了，但是早晚课还是要做的，日暮时分他点起香案，摆好蒲团。了寂的晚课不同于伽蓝寺，他不要求伍清清回向功德，也不用他反思言行，有疑问便提，大多时候，师徒二人静坐空山，不言不语。
晚风拂过山岗，夜里虫鸣声都弱了。
伍清清坐在蒲团上，仔细听了寂的呼吸声。
“师父。”
了寂睁眼看他：“嗯？”
“人这一辈子，就这样孤独吗？”伍清清对着孤寂的山，虫，月，秋风太飒沓，他忍不住去碰了寂的袖袍。
了寂手中念珠停住，明明这样轻的年纪，怎得能问出此般话语？
他不由得想起留影珠记录下的影像，在最后一段画面里，伍清清伏案静静地落下眼泪，手中的笔却没停，写的是他收到的最后一封信。
他捻动指腹，粗糙的宣纸的角落，少年没察觉的泪沾湿信纸的一角。
伍清清的手指在他袖袍间带起细细的衣褶，山风穿过廊下，秋夜确实有些凉了。
“你听——”了寂放下念珠，示意伍清清侧耳。“听见了吗？”
山风穿过林间的呼号，山涧潺潺的细流，万事万物都在一呼一吸。
伍清清不解，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了寂。
灯下，少年的面容不甚清晰，少年不知愁，清清何来如此孤单的眼神？
了寂伸出手，触上伍清清的眼睛，少年颤抖的睫毛搔着掌心，眼皮冰凉。
“天地与你同息，何来孤单？”他放低声音。
“师父蒙我。”伍清清抿起嘴，“天地不过是死物罢了，怎会陪着我。”
伍清清悟性差，他不要天地。温热的沉香气倏地离开，再睁眼，了寂微微一笑，伍清清感觉小腿有什么东西毛茸茸地一闪而过。
他低头，了寂按住要再香案上作乱的小豹子。
“上回你说它脚爪太凉，为师输了点灵气。”了寂单手拎起一脸懵懂的小豹，放入少年怀中，“夜里总该暖些。”
了寂的眼睫漆黑如鸦羽，沉沉的眼珠像黑曜石，伍清清触目也定了几分。
又一阵风拂过，带来远处的晚钟，了寂开口道：“近日山下有妖物作乱，明日为师下山一趟，你好生在家里抄经书，切莫乱跑。”
“去几天呀？”
“约莫十日。”
伍清清猛地抬头，这么长时间！手抓上了寂衣带：“我跟您一起，我现在也很厉害！能制些驱妖的药粉和符箓。”
“不可。”了寂摇头，“你伤还未好全。”
伍清清眨巴着眼睛看着了寂，了寂好笑，“盯着为师看也不可。再者说，你独自上了好些月份的课，为师只去十天而已。”
“十天也很久了……”伍清清情绪有些低落，他喃喃道：“……那师父留件东西给我，要你日日带着的。”
“为师那件讲经袈裟不是还在你那？”了寂轻描淡写地抛出句炸弹，伍清清瞬间满脸通红，脸上满是羞意，眸子水润，不可置信地看着了寂。
了寂点点伍清清脑门，“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了。”
伍清清羞地不说话，烧红着耳朵低头应了，心里默默反思，下次藏东西定不叫师父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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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秋来的慢，伍清清每日做完早晚课，就坐在庭院里抄着《善生经》，秋风扫过，他一抬头，漫天纷纷扬扬的黄叶落下，小金在院里追着叶子，玩得不亦乐乎。
一片叶子落在它头顶，小金抬起爪子去够，那叶子又掉头落在它鼻头，小金猛地打了个喷嚏，一脸憨样瞪着那片叶子。
伍清清哈哈大笑，丢下笔撒开脚丫子，追得小金满院子乱窜。
了寂推开院门，就看见这样一幕。
飞舞的落叶，少年抱着小金在廊下闹，他低头与小豹子碰碰鼻尖，仰起头便看见自己，白嫩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大放光芒，扔下小金噔噔地三步并作两步，到了男人跟前也不放慢，一下子撞进了寂怀里。
了寂稳稳接住兴奋的少年，抬起手擦去他脸上沾着的毛。
数日的奔袭疲累，此刻烟消云散，少年温暖的体温顺着僧衣印在怀中，饶是从严治身的他，也想放任自己轻松一刻，静静拥抱一会，在这漫天的秋叶中。
“师父！”伍清清脸颊贴着了寂的胸膛，听见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闻见温暖熟悉的沉香，语气轻扬，眼角带笑。
“师父！欢迎回家！”
放秋假了！[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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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什么袈裟，没看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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