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盛夏比边境还热,夜色已然暗下来,炙热的空气仍旧像个大蒸笼。
魏钰躺在摇椅上,旁边放着消暑的冰块,容貌清丽的婢女为他摇扇子。
他忽然睁开眼,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戌正三刻。”婢女如实回答。
魏钰微微蹙眉,以往这个时候,叔叔早就回来了。
可今日,宫中忽然传出皇帝病重的消息,一大早就将魏迟亭召到宫中,直到现在也没有传出什么信儿来。
不止叔叔,小金也没有回来。、
自从初来京城和那群官员子弟闹了矛盾,魏钰便再也没出过门,但他没拘着小金。
从前在边境时,魏钰就没给小金打过笼子,任由它跑出去玩,来京城后也是如此。
但是小金会在太阳落山前就回来。
现在天色早就黑了,还没见到小金的身影。
他下意识想去找魏迟亭,但魏迟亭在宫中,那里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好在魏朝没有宵禁,魏钰吩咐下去:“带人出去找小金。”
于是,京城最繁华的中心街道上,到处是恭亲王家的仆人,面色焦急地喊着小金的名字。
这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是丢了孩子,一问才知道,原来竟是只雀鸟。
京城中心统共就这么大,官员府邸扎堆,谁家有点什么事,瞒不过去一点。
魏钰差下人找雀鸟的消息长了脚一样传到附近官员家里。
丞相府中,一袭白袍的公子敲了敲手中折扇,闻言看向好友,戏谑道:“锡言,看来这位边境来的小妖怪,对这只鸟儿倒是看重的很。”
他身侧的少年身形魁梧,肩宽又结实,拎着个鸟笼子笑的轻狂:“那不更好了?”
穆锡言大力晃着笼子,本就奄奄一息趴在隆重的小金随着他的动作撞来撞去,没了力气,眼睛都睁不开了。
穆锡言叫来下人,吩咐道:“去,告诉外面找这雀鸟的人,想要回去,让魏钰亲自过来。”
当日这臭鸟啄了好几下穆锡言的脸,都出血了,穆锡言咬牙切齿,发誓要逮住这臭鸟报仇,如今可不就让他抓住了?
正好让那眼睛颜色都不一样的小妖怪,亲眼看看惹怒他是什么下场。
-
“小金!”
魏钰被丞相府的仆人带进来,一眼就看到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的小金。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随即向鸟笼扑过去。
鸟笼却被人猛地提起,摇晃着抬高。
小金听到熟悉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看向魏钰,便又失力阖上,撞上笼子也只是虚弱地啾了一声。
魏钰抬眼,恨恨看向比他高出许多的穆锡言:“你对小金做了什么?把他还给我!”
语气凶狠地厉害,穆锡言却笑了,魏钰个头还不到他脖子,从他视角看过去,魏钰简直像挥着拳头的小猫咪,没有一点威慑力。
“上次你这臭鸟啄了我的脸,我做什么,当然是报复啊,连这都看不出来?”
说着,穆锡言打开鸟笼,将小金拿出来攥在手中,越发收紧,小金不断挣扎,发出痛苦的鸟鸣。
魏钰急得快哭了,冲上去掰穆锡言的手指。
但他从小娇生惯养,被养的细软白皙的双手压根没什么力气,穆锡言的手掌被他扒着却纹丝不动。
从前在边境,仗着魏迟亭的宠爱纵容,哪有人敢这样欺负魏钰,魏钰又气又恼,威胁道:“你给我松手!不然我告诉叔叔,他绝对不会轻饶你!”
谁料穆锡言半点不惧,反而嗤笑一声。
他有些无语地看着魏钰,仿佛魏钰是什么白痴蠢货:“你竟以为魏迟亭还能从宫中活着出来吗?”
“好天真。”他嘲笑道,“陛下将魏迟亭召回,你以为是什么,真当是陛下闲来无事一时起意?”
许是觉得魏钰蠢笨,穆锡言没将魏钰看在眼中,说起话来也毫无遮拦。
他微微附身,凑近魏钰,几乎是贴在魏钰耳边挑衅:“魏迟亭要是能活着回来,那恐怕是陛下死了吧。”
“锡言!慎言!”丞相公子连忙出声,阻止好友说出更多大不韪的话来。
穆锡言却不在意,施施然抱起手臂,对着魏钰讥笑:“还想让魏迟亭为你出头,他现在可是自身难保!”
“你住口!”魏钰被气得眼眶泛红,眸子水濛濛的,呼吸加重,抬高的声音让他有些喘不上气,“你胡说!叔叔才不会出事!”
明明是一副怒意模样,偏生一副好皮相,唇红如霞映日,齿白似雪映月,穆锡言目光不自觉落在那张不断开合的唇舌。
猩红的舌头若隐若现,穆锡言视线被定住,下一刻,仿佛受了蛊惑般,他凑近魏钰,鼻尖瞬间笼罩起淡淡的香。
正互相厌恶争论的当口,他问了个毫不相关的话题:“身上你用的什么香?”
说话间,穆锡言又吸了一口。
魏钰讨厌他骤然靠近,用力推开他:“滚开,离我远点!”
谁知穆锡言竟也不恼,反倒笑出来,顺着魏钰的力气站直,轻笑:“就这么点力气,还想要回雀鸟?”
嘲讽的语气,轻佻的态度,注视着魏钰的异色眼眸,看的久了不觉怪异,反倒显出艳色,穆锡言忽然改变主意。
“你来做伺候我的奴仆,我就将雀鸟还给你,如何?”
其实穆锡言想说的不止奴仆,他想的更加过分。
魏朝男风盛行,穆锡言从前对同性不感兴趣,现在却琢磨出了那么点意思。
只是好友还在一旁盯着,说好的捉弄魏钰,穆锡言不想被好友看出异样。
魏钰没有回答。
穆锡言还欲再说,猝不及防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到他脸上。
“啪——”
空气变得安静。
谁也没料到魏钰真敢动手打人,穆锡言完全没有防备,被魏钰一掌扇的偏过头去。
趁他发愣的间隙,魏钰一把抢过小金,揣进怀里就往外跑。
穆锡言的脸上浮现出清晰的红手印,他阴沉着脸,脸色十分难看,冷声吩咐下人:“去追,让他跑出去唯你们是问。”
丞相府的宅子占地大,魏钰对这里并不熟悉,根本分不清路。
四面八方全是追他的人,很快,魏钰就被人围了起来。
穆锡言鬼一样跟过来,带着怒意的眼紧紧盯着魏钰:“跑啊?你不是很能跑,怎么不跑了?”
他的声音大的吓人,一步一步朝魏钰走过来。
魏钰把小金的脑袋往怀里又摁了摁,颤抖着手指,好几次才成功。
眼见穆锡言越来越近,魏钰退无可退,后背抵上丞相府冰冷的石墙。
穆锡言的眼神像是要将魏钰生吞活剥吃了,魏钰怕极了,方才打穆锡言巴掌的手还很痛,他又疼又怕,眼底蓄起湿意,不自觉咬上嘴唇。
叔叔还在皇宫吗?怎么还不来帮他。
“叔叔……”
魏钰的眼泪滚下来。
穆锡言离魏钰很近了,看见这颗泪,他先是愣了下,片刻后笑起来:“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不是还打我吗。”
“别再叫叔叔了,魏迟亭不会来,也来不了了。”
魏钰的眼泪流的更凶了,他朝穆锡言张开双手,穆锡言只犹豫片刻,便决定遵循内心的想法。
无他,实在是魏钰哭的太可怜了。
穆锡言伸手回抱魏钰。
他扑了空。
一双修长漂亮的手比他提前一步,揽住魏钰的腰,稍一用力便将几乎围困在穆锡言手臂中的魏钰拉了出来。
眼睛红红流着泪的少年双手抱住那人,将自己完全嵌入对方怀中,他放松下来,一个劲儿往那人怀里埋:“叔叔……”
声音又细又小,带着仿佛被眼泪沾湿的颤意,又软又黏,还有漫天的委屈。
魏迟亭低低嗯了一声,将魏钰护在怀里,轻轻拍魏钰的后背。
来京城不过几日,魏钰就流了比在边境几年还要多的眼泪,魏迟亭手上动作温柔,神色早已冷了下来。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这些人的麻烦,魏钰还在跟他说话。
“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
肩上的衣衫被洇的湿了又湿。
说话的人小声向他诉说委屈:“叔叔,穆锡言说你不可能回来,除非陛下死了,我就知道他是胡扯呜呜……”
“不是胡扯。”魏迟亭说。
“啊?”魏钰反应不过来,抬起头看着魏迟亭。
魏迟亭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没有回答,将魏钰交给跟过来的亲信保护。
他抬步,站到魏钰身前。
冰冷的目光扫过穆锡言和丞相府众人。
穆锡言惊地说不成话:“魏、魏迟亭?!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陛下、陛下没有……”
……没有杀了你吗?
下一刻,魏迟亭的话让他瞬间白了脸色。
“如你所言,他死了。”
开、开玩笑的吧?
陛下今年才四十多岁,并非沉疴病体,怎么可能忽然死了?
然而容不得穆锡言不信,魏迟亭话音落罢,京城九门和城郊寺庙传来数声撞钟声。
七短一长,连续三次,在大魏的礼法里,只有帝王发丧才会撞这种钟。
几乎是瞬间,穆锡言和丞相府众人面无血色。
丞相府外,忽然冲进来一大批身着飞鸟服制、佩戴宝刀的官员,将丞相府众人押解到天牢内。
“陛下最看重的监察司,居然是你的人?”穆锡言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魏迟亭没有回答他,他的目光甚至懒得分到他身上。
但穆锡言很快就知道,不止。
何止监察司,六部、御史台、大理寺,处处都有魏迟亭安插的人,可他们这些人居然一点不知情。
也是,能在皇宫里将一朝帝王一夕之间除掉,倘若不是把控着整个朝堂政局,怎么可能做到?
可就是做了这些常人眼中不可能的事的人,分明已然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只手遮天,此刻对着魏钰却微微弯着腰,语气轻的不像话。
才到他肩膀的少年举起右手,白嫩的手心微微泛红,他撒娇:“叔叔,我手疼……”
魏迟亭便低下头,将这只手捧到身前,轻轻吹气。
杀人时可以眼也不眨,此刻却眼含笑意:“叔叔吹吹,痛飞走了吗?”
宝宝们这本隔日更[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摄政王的炮灰养子3.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