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御马回到王府，命下人牵马下去，待到了府中，只见满院的花花绿绿，到处皆是人，允熙跟在长嫂的几个孩子后面玩，长嫂和颜悦色，揉着他的发在与他说些什么。
唯独不见林蕴珠。
一股慌乱之感油然而生，裴琰走了过去，听得长嫂教训她的三个儿子：“熙儿的身上干干净净的，怎么你们几个身上凑不齐一块干净的料子。”
宝儿吐了吐舌，“六婶婶抱过他，帮他擦过手。”
“娘就知道教训我，可我也不想做你的儿子，我喜欢六婶婶。她生的美，说话也温柔，从来不会骂人 !”
戚氏气骂，“你这是说到什么话，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
宝儿往后退，正好撞上过来的裴琰，忙是捉住他的腿，大喊，“六叔，救命……”
裴琰笑说：“宝儿还小，嫂嫂何必跟他置气。”
说罢，便迈步过去，将地上的儿子抱了起来。
允熙搂住他，唤“爹爹”。
父子二人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戚氏命侍女将宝儿捉了过来，又教训了一顿，对着高大的小叔说：“弟妹也不知给我家宝儿灌什么**汤了，她来一次宝儿就闹一次。”
允熙说：“因为我娘本就讨人喜欢。”
裴琰静静地，没说什么。
戚氏思及沈家姑娘一事便头疼，问道：“沈将军他们何时到京?六郎可打听清楚了？”
洛州那边起了旱事，军队途经此处，遇上了打劫的饥民，将军粮横扫一空。由此便一日又一日地拖延下去，眼下正等着朝廷运粮过去。
裴琰将原委道了出来，又道：“快了的。”
“也是，听闻圣上很器重主帅，便就是那个霍将军。”
戚氏笑说，“不知这个霍征有无娶妻，我娘家还有几个妹妹还不曾许人家。六郎既同沈将军是旧识，可否帮我打听一二?”
裴琰的话有些冷。
“我与沈戢不说这些事。长嫂自己托媒人去打听吧。”
说罢，人便抱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戚氏恍神了许久，这好似是小叔第一次这样不留情面地同她说话。
是她太招人烦了吗？
……
裴琰走出院子便问怀里的儿子，“你娘呢?”
允熙道：“她方才饮茶打湿了衣裳，去了后院。”
话音刚落，裴善便和林蕴珠从回廊的末端走了出来，只见林蕴珠身着一袭天水碧云绫对襟长衫，披着薄如蝉翼的云丝锦帛，行走时如同雾霭流动，恍若姑射仙子。
此时，她正与裴善说话，裴善先望见了他，唤道：“子翊，你怎才来 !”
林蕴珠看着他走来，仿若已是隔世。
方才她哭花了妆容，于是寻了借口下去梳妆，恰巧遇见了裴善。
此刻，既见到了他人，她便也就走了过去，如平常那般道：“郎君今日上值累吗？”
裴琰转眸过来，郎面冷绝。
“往后，不要离允熙太远。他很少来王府，对这里并不熟悉。”
林蕴珠愣了一息，低眸下去，“好，我知道了。”
“子翊，你这是怎么回事 !”
裴善为她抱不平，“音娘有什么错，只不过有事走开了一会儿罢了，府里都是下人，能出什么差错 ! 倒是你，怎么来得这样晚 ! 知你事忙，可长兄不也来了，还比你早了半个时辰呢。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个沈桐算是怎么一回事 ! 我都还没问过你 !”
裴琰冷道：“我府里的事，阿姐是都要过问吗？音娘是我的人 !”
裴善气笑了，“好，你的脾气真是愈发差了。也就是音娘性子好，换了旁人谁还忍你？”
“好了。”
林蕴珠扯了扯裴善的袖口，柔声道：“许是六哥今日心情不好，阿姐看他年纪小，就别与他计较了。”
裴善道：“可你比他还小两岁呢 !”
话毕，气氛彻底凝滞。
允熙趴在裴琰的肩头，小声道：“姑姑不要生爹的气了，他只是看不见娘，着急了而已。”
见他面色泠然，却也悄悄转过了面。裴善这才恍然，将允熙抱了过去，走在了前头。
裴琰脚步凝住，林蕴珠走来与他并肩，“郎君不过去吗？”
他这才颔首。
……
宴席开场，男女分席而坐。
林蕴珠惊讶于李翰林家夫人竟过来了，不多时，裴钰竟将那巫月茹带了过来，肃王和肃王妃虽是敛容，倒也给了面子，草草问了几句话，便由裴钰将她带下去，与旁的几个兄弟共坐一席。
巫月茹坐下时，腹部已隆起，宽大的衣裙已是遮掩不住。也是难怪裴钰今日春风满面，脸上的笑意一直没停过。
裴善同她低语，“看见了吧？她也算是高攀上了，王妃特地寻了人找到了李翰林夫人认巫月茹做义女。左右脸也是丢尽了，不如就顺了他的意了。”
“这个二郎也真是的，竟然与她无媒苟合，连孩子都有了。明摆着脸都不要了 !”
“巫月茹当真是好手段，瞧她这面黄肌瘦的，勉强算得上清秀。连个美人也算不上 ! ”
林蕴珠低眸。
“原来还能这样。”
倏忽，她弯了弯唇梢，竟觉有几分讽刺。
巫月茹只是一个烧饼西施，即使是这样，肃王妃也愿意让步。因为裴钰只愿意娶她，非她不可。旁的女人，他一个也不会娶。
那肃王妃命她去古寺“养病清修”，其实也只是因为裴琰不喜欢她。不将她放在眼里。
如此而已。
林蕴珠茅塞顿开，举杯抿了一口酒。
裴善见她越抿越多，不禁推盏道：“果酒性凉，别喝太多了。对身子无益。”
她亮起明眸，隐约已有了几分醉意，可又紧蹙着眉。
裴善凑过来道：“音娘，你喝醉了?”
林蕴珠轻笑了一声，眼眶愈发湿润。
“是，我是醉了……”
她与巫月茹比什么呢。
她是林书宴的女儿，自有她之风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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