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掩护？”
许巧星思忖，勉强想出一个可行办法。鹤然动弹不了，那便让她与佳泽借个由头吵闹起来，鹤然可寻个机会去替茂生解毒。
当机立断。她以头槌撞到佳泽侧身，闭上眼，口中胡乱高喊：“天底下的营生千百种，人要寻活路也不能只顾着自己。”
佳泽反应极快，脱口而出：“我又有什么法子？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他顺势一倒，撞向鹤然。鹤然乘人不备，借着力道，在地上滚了一圈。
佳泽故意闹出很大的动静，活像只扭动的毛虫。
看守人瞟见这边，站起身，厉声喝止，疾步冲了过来。
“吵什么呢？不要命了！”
佳泽嚎了一声：“哎哟，您也看见了，是她先打我的。”
看守人怒瞪，不过手中端着饭碗，不便放下揍人。他心中埋怨这些人不肯消停，嘴中恶声恶气地叫嚣：“别当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再乱动一下，我就把你们全砍了。”
二人噤声。
远远有人见到动静，问了一声。看守人怕旁人以为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妥，忙不迭摇头，示意无妨。他掉头坐回去，临走前给他们一人踹了一脚，又威胁了数句。
佳泽吃痛，低声提醒鹤然：“你快动手。”
鹤然面上佯装昏迷，被捆在身后的手往后探去。他隐约感知到茂生面朝着他……还好，他可以够着天突穴，或许能逼毒呕出体外。只是迫于手臂被绑，不好发力。他拿准位置后，提气运转，朝着那处穴位按了下去。
匿在阴影处，不会被人察觉。
倏忽，有一行人往这边走来。许巧星直直坐在地上，回头，来人正是先前对旁人呼来喝去的坛主，他身后跟着几名手下。
鹤然单耳贴在地上，亦清晰听见接近的脚步声。继而调整吐息，重归蛰伏装死的模样，却难免乱了心跳。
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坛主站定在他们面前，隔了一点距离。他背手而立，低头扫视，目光最终在许巧星与佳泽身上来回移动。
他挑眉，居高临下：“打哪来的？
他的儿子劭熊惹出了祸，受人蛊惑，一时禁不住诱惑，私自将考生的玉佩纳入私囊，又拿去换了赌钱。而他手底下的人应该已把这条线处理妥当，同意拿玉换钱的那人已不能再开口指认，为何还会有人来到此地？
是无意闯入？还是受到珪源的派遣？
侯景道这二人是珪源的探子，可他知晓侯景行事作风谨小慎微，堪称疑心病，以前偶有伤及无辜之人的事发生。他本不是怎么在意这二人，死就死了，不过他们竟能从眼皮子底下逃脱一回，想必不是那么简单的。
可无论他们是否为暗探，他安插在城卫里的人暂时没传回坏消息，计划多半是顺利的。他已叫人散布消息，引开城卫的注意，绑架考生为虚，保住背后事才是最要紧的。
坛主没什么耐心，见没人回应，又问了一遍。
他心里想着，今日午后，珪源该是已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朝着相反的方向增添人手去了。
他露出一个笑容，有一种耀武扬威的歹毒。可惜旁人看不懂，许巧星只是心中发毛，不明笑中意味。
毕竟，那所谓跟踪绑匪的城卫，是坛主的自己人。
与此同时，城内。
因衙门需挨家挨户上门，画影图形去缉拿疑犯，夜市受令关停，寻常人无事不可在外停留。街上少了许多人，三三两两城卫成一队，提灯敲门，一阵风卷过街头残留菜叶，初夏竟有种冷清萧瑟之味。
夜已深，按照前些日子，许巧星早已回客栈了。郝乐宁几人，左等右等，时间一点点流逝，却始终见不到许巧星的身影。
考生失踪乃遭绑架的消息早已飞遍全城大街小巷。郝乐宁从盟府回来的路上，听见学宫诸人议论纷纷，也有城卫沿路检查兽车，并大声宣布宵禁一事。
街头大部分人皆惊慌失措，急着赶回家，心存疑虑地四下张望，惊惧凶手是否此刻就躲在人群当中，抑或是方才擦肩而过。
惶惶不安的氛围顿时笼罩在羽冠城之上。
本想出门去丰香楼接人，可这宵禁命令一下，实在不便出门。若遇见城卫，等闲人在外闲逛，必定是要摸底排查的。他们三人皆是黑户，指不定王城哪日下发通缉令，怎敢在这风声鹤唳的关头肆意露脸？
大堂内点着石灯。
掌柜妙意见几人坐立不安，便安抚道：“说不定是在饭楼里留下来了，暂住一晚罢。宵禁不让出行，你们别太慌，估摸着明日就回来了。”
郝乐宁与司机在一楼大堂等候，陈哥从楼梯拾阶下来，见到二人投来的目光，点了点头，返身回楼上。他一直守在窗边，若见城卫搜查到这边，就下楼提醒。
司机回房，余留郝乐宁一人。
郝乐宁面善，若光以貌取人，她绝对属于那种旁人观之便觉亲切的好人。
不会让城卫多心。
可假设三人一见城卫便一齐上楼，只拜托妙意帮忙询问，又怕妙意多想多言。
郝乐宁呼出一口气，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详预感。
片刻后，一城卫出现在门口，沉静地抬手敲了敲门。
妙意见状，走上前去，忙问侯。
城卫手持一幅人像画卷，拿给她看。一旁有提灯城卫上前半步，将纸上所描绘的人像照映得一清二楚。
“见过吗？”
妙意顿了顿，仔细搜刮记忆，随即摇头：“没见过，我也不认识。”
“若知情就要上报。此人极可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牵扯进学宫考生一案，更可能再次害人。”城卫注视妙意，这番话显然陈述了无数遍，滚瓜烂熟，“提供线索者，待查证后，赏钱五千。一旦捉拿凶手，另有奖赏。但知情不报者，同罪处置。”
妙意道：“知道了。店里来往客人我全记得，没见过此人。”
“好。”
城卫将画像交给她，妙意双手接过，不停称是。
正当城卫欲离去时，从妙意身后，传来一道询问的女声。
“家妹尚且没归来，她往日下班晚，是不是可能被困在店里了？”
城卫循声望去，客栈大堂内站着一女子。因那人逆光所立，客栈内灯不够明亮，她有点看不清对方面庞，不过能感受到言语中的殷殷关切。
她今晚已遇见了几次类似状况，不甚在意，解释道：“可能是。这几日夜间街上有宵禁，你妹妹明日就该回家了。”
“谢谢。”
“告辞。”
待城卫离开，妙意把画像夹在腋下，走上去拍了拍郝乐宁的肩膀：“你听见吗？乔幸明日该回来的，你无需紧张。回房间好好休憩吧。”她遵城卫所言，将疑犯画像挂在显眼处，回过头，见郝乐宁仍呆立原地，“不过一晚在外，不要紧的。”
郝乐宁道谢，心不在焉地缓缓上楼回房。
推门而入，司机坐在桌边。陈哥正探头出窗户，听见她的脚步，回头问道：“怎么样了？”
“有人说确实可能被困在店里了。”郝乐宁叹息。
“她一个人在外住。”陈哥皱眉，无可奈何，“希望绑匪能早日归案，宵禁解除，否则日日这样人心惶惶，闹得不安宁。”
“我也这么想。不过，城卫每家每户上门查，应该很快会得到线索的。”郝乐宁道，“我听闻，下午有人在大街上广撒勒索信，以考生的性命来要挟钱财。学宫上下大怒，也在想方设法协助办案。”
“丢勒索信的人呢？”
“据说以黑布遮掩面孔身形，没被抓到，也没人见到模样。”
“这样能抓到人吗？”
“不清楚。学宫那边应该是试过法术的。”
“就怕他们胆大包天，直接撕票。”司机脸色难看，“那种人，什么事也能做出来。我在福利院里长大，院门口曾经捡到过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脑子不太好使的。后面一查，这小孩是被村里人一时歹念，绑架去要钱。又担心小孩哭出声，拿袋子罩头。小孩缺氧，闷出了病。后来，邻居被抓，小孩被送回家，可家里人发现治不好，就把小孩丢到福利院。”
一时间没人说话。陈哥问：“然后呢？”
“监护人被判了遗弃罪。”司机眉宇间布满阴云，“那小孩当时比我小一点，可连自己吃饭都不会，眼睛很呆滞，没有光，说话也只会发出奇怪的音节。”
他又说了一遍：“就算收到了赎金，也不一定会把人还回来。他们那种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郝乐宁半晌才说：“绑匪这般大张旗鼓，可能是真没打算把考生全须全尾放回来。”她又想到许巧星，难免担忧，“我明日问一下，她独自一人在外居住，我放不下心。如果宵禁不停，我瞧能不能去店里陪她过夜。”
“也好。相互之间能有个照应。”
郝乐宁等人不得而知的是，许巧星此刻直面绑匪，一身狼狈地瘫坐在地。
“你们哪来的？”坛主面色不善，眯起眼，“说话。”
没人理他。
一旁的手下见状，出言威胁：“若此刻不愿意开口，你们也没活着的必要了。往后也不必开口讲话。”
许巧星心知难逃此劫，声音微微发颤，尽量镇定答道：“城里，是被你们绑来的。”反正横竖皆是死字，祸到临头，她反而要镇静了一点。
坛主闻言，倒也没生气：“说的也是。那我换句话问，你们是珪源的人吗？倘若坦诚相待，实话实说，我可以考虑放了你们。”
许巧星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她不是傻子，此情之下，她看见了他们的真面目，还烧毁了房子。这人所谓的“放了你们”，恐怕是放人去阴曹地府。退一万步说，那也是像先前的假村夫所言，下药弄成口水直流的傻子。
坛主又加了一句：“我说话贯来一诺千金。”
许巧星不敢反驳。身在敌窝身不由己，你能容许我们不信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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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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