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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寒夜守护】

这是八年来她与西席先生陆明远心照不宣的规矩。纵是终日埋首机关图谱的匠人,似乎也贪恋这点风雅趣味。

八年前刚调来书房伺候时,云芷满心皆是感念。或许陆先生早不记得,当年正是他一句“这丫头心细”,才教她从洒扫婢女破格升为书房侍墨。

她总想着报这份知遇之恩,法子便是将差事做到极致。从最初打翻砚台的慌脚鸡,到如今执掌整座书房的掌事丫鬟,不仅让秦嬷嬷彻底改了观,更成了侯府侍女们的典范。

今日靖安侯府将迎来新任幕僚——江南漕运使荐来的账房先生。因事出突然,掌事房暂未调配专人,只得将照料新先生的差事叠在云芷本职之上。

想着对方不过协理账目核验,并不插手府务,且各房大丫鬟本就常兼管多项事务,云芷对此倒也未觉为难。

侍弄完陆先生的早膳,辰时已过半。各院渐有人声,云芷环顾收拾齐整的书房,忽忆起昨日陆先生倚窗笑言:“明日起你便不能专伺候我一人了,可莫要见了新主顾就忘了旧主。”

当时她捏着湘妃竹帘穗子嗔笑:“保不齐呢,横竖月例要多三钱银子。但您这儿的一应规矩,断不会更改分毫。”

陆先生捻着黄杨木算筹轻笑,温润眉宇间掠过丝捉狭,忽然问道:“若秦嬷嬷与我同时吩咐差事,你听谁的?”

“嬷嬷掌着月钱发放,自是衣食父母...”

“如今又多出个衣食父母了。”他截过话头,玉竹笔管轻敲案面,“三座大山压着,可还喘得过气?”

云芷当时只以团扇掩面啐了句“先生尽会拿人取笑”,便将话头揭过。此刻对着满室晨光,却无端品出几分话外之音。

陆明远是靖安侯府西席中最俊朗的年轻先生,眉目疏朗,通身透着书卷清气。曾得过金陵算学大比头名,更在西洋游学时习得机关之术。唯有一桩——早已娶了正室夫人,但这丝毫不妨碍府中侍女们偷塞绢帕香囊。而整日出入书房的云芷,自然成了最招人眼红的存在。

对此云芷只觉无奈,她从未存过攀附之心。

绣坊当值的柳翠儿恰从游廊过来,趁四下无人挨近她嘀咕:“今早可瞧见陆先生对你笑了?哎呦喂,那眼神都能掐出水来!”

“休要胡吣。”云芷捻紧手中账本,绢帕扫过友人额角。

柳翠儿在针线房当差三年,虽品级不高却是个直肠子,与云芷最是投契。她是陆先生头号拥趸,不仅攒着对方废弃的草稿纸,连用秃的狼毫笔都要讨去收着,常让云芷疑心这丫头接近自己别有所图。

“他若现下示好便是宠妾灭妻!你家先生能这般糊涂?”浆洗房的杂役小厮阿贵恰好路过,插嘴就嚷,“读书人的套路都是先遣婢女送诗笺!”说罢还故意将捣衣棒舞得呼呼生风。

阿贵因常要送浆洗的衣物至各院,与云芷打交道最多,渐渐成了能说体己话的。他是府里唯一敢与云芷称兄道弟的仆役。

“呸!倒像你多懂似的!”柳翠儿叉腰啐道。

云芷瞧着两人斗嘴直摇头。自前日她生辰,陆先生赠了支赤金点翠步摇被柳翠儿撞见后,这丫头每日都要来探口风。阿贵则以男子立场断言,这绝非先生该赠婢女的礼数。

那位靖安侯跟前的红人,当真对她有心思?细想来似有蛛丝马迹。

自陆先生家中正室夫人久病不起,原本不近女色的他确有些微妙转变。譬如昨日在抄手游廊那段似是而非的机锋,近来愈发频繁。云芷揉着太阳穴发愁——得寻件价值相当的还礼,实在令人头疼。

谁让她只是个月例二两的丫鬟。

她原是姑苏绣坊的掌上明珠,锦缎裹着长大的娇娇女。

而今睁眼所见,唯有倾颓的现实。折翼的凤凰终究堕入尘泥,父亲经营的绸庄亏空殆尽,欠下巨债后癔症缠身,母亲忧劳成疾撒手人寰。

当年尚在垂髫之龄便扛起残局,幸得几位族叔周旋,将债项核减至十万两白银。

家中田产铺面变卖一空,她每月的月钱都填了利息窟窿。纵使如此,这些债务怕是一生也难偿清。

自知不是经商之材,能在靖安侯府挣得如今这份体面差事已是极限。因着伺候年久,府里还赏了半股漕运干红,现今的进项她已十分知足。

至少每月偿息之余,尚能支付父亲在慈济堂的诊金。留给自己的银钱虽不多,却也无可指摘。

至于婚嫁之事,早不敢作念想。

谁愿娶个身负巨债的女子?话本子里的佳缘到底当不得真。

倒不如踏实当差才是正经。

云芷早将侯府当作安身立命之所。这座执掌江南漕运命脉的府邸,在商海沉浮三十载未倒,反显出蒸蒸日上之势。

三十年前,老侯爷与东瀛商人松下结为异姓兄弟。两人在长崎研习海运账目时,兴起合办票据汇兑的念头。原本只是方便海商结算的私账,经老侯爷改制后竟成了轰动江南的“飞票通”。

当年票据汇兑尚属新鲜,老侯爷确有先见之明。从他手中,侯府以“飞票通”为基业,成就了漕运行当的传奇。

八年来,云芷亲见府邸兴衰。各处分号开开合合,亲见侯爷获赐皇商金字匾,一时风头无两。

去岁因盐引暴跌牵连,侯府亦受重创。

虽说市价波动非人力可控,但侯府股权本就分散,加上朝廷严查私盐,此刻便成了各方势力博弈的契机。如何平衡资本,又要保住侯府主导权,实是微妙至极。

经数月磋商,侯府最终择定了与金陵钱庄合作。

关于钱庄派来的监理,秦嬷嬷只简单交代过几句。据悉是个南洋归来的华裔,名唤谢怀瑾,极为年轻,随身只带个账房先生。再多的,便探不出了。

秦嬷嬷的意思,谢怀瑾此行不过例行监察,不会插手具体事务。说穿了就是来走个过场。

这位监理并非真正执掌百万银两的东家,估摸着只是个被钱庄推出来历练的纨绔,真能查出什么纰漏?

横竖当丫鬟的伺候周到便是。对方问什么,便拣能说的回话,不涉及核心账目,循着这法子总不会出错。

秦嬷嬷正是看重云芷懂得分寸,才将这差事派给她。满府丫鬟里,最得心的便是云芷。

云芷心下明白这是个机遇。稳妥安置好钱庄来人,于她年底评等定有大裨益。

故而即便在这沉闷的旬中之日,想着可能添的月例,嘴角也不由自主翘起来。

辰时三刻的茶灶房总是拥挤的。为避开人潮,她闪身溜进专供账房先生们休憩的小茶室。此处平日只有她们这些贴身丫鬟能进出——妙极,今日竟空无一人。

云芷取出油纸包着的早点,临窗舒展了下腰肢。日光透过棂花窗格漫在她脸上,暖融触感教人忍不住哼起小调。这种无人搅扰的辰光最是松快。

她将吃食在窗台上一一排开:一枚芝麻胡饼,碗杏仁茶,还有个素菜包子。对着这些总能心生欢喜。

不过一盏茶工夫,她哼着曲收拾净台面,照例取出菱花镜查看妆容。

镜面忽映出一道玄色身影,正斜倚门框凝视她的背影。

“呀!”云芷险摔了镜子,慌乱转身。毫无预兆地,那张没什么表情的面孔如冷箭直刺心口。

纵然是最沉稳的掌事丫鬟,面对这般情形也难免失措。而此刻景象,早已超出失措的范畴。

那道玄色身影裹在墨绒云纹斗篷里,中单领口露出半截苍青暗绣。墨玉冠束着的长发下,眉骨如刃劈出凌厉弧度,眼瞳似古井寒潭,薄唇紧抿如封刃。宽肩窄腰被蹀躞带收得利落,皂靴踏地无声。

即便是被阖府侍女私议为“玉面郎君”的陆明远,在此人通身的威压之下亦显单薄。因这青年周身浸着的并非书卷清气,而是睥睨众生的枭雄气度。

然这些都不紧要。紧要的是云芷已泪落如珠。

这张脸盘桓在她心头整十二载。

谢怀瑾——她原以为早已湮灭的名姓,此刻如烙铁烫穿肺腑。连带着十二年前杨柳堤岸的点点滴滴,恍若星火溅入荒原。

“当年为何不告而别?”

诘问在喉头翻滚。这本是她煎熬十二载最想讨要的答案,出口时却气若游丝。

她怎可能忘却?普天之下只有一个谢怀瑾,也唯有他能令她笑得癫狂,哭得肝肠寸断。

“当年为何不告而别?”

心口被这疑问反复捶打,而他眉间蹙起的疑云愈深。

“可是云芷姑娘?”

他声线沉静,即便再疏离,见着泪珠不断从她杏眸滚落,终究牵起些许异样。

“管事说在此处能寻到我的侍墨婢女。”

她因何泣不止?他不解。但见她哽咽模样,竟无端生出烦厌。

“奴婢正是。”她抽出绢帕按压眼角,“劳先生久候,失仪之处还望海涵。”

泪迹却再度漫过绢帕。

“某姓谢,表字慎之。今日初到侯府监理账目,故提前来熟悉环境。未着人通传,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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