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柳映雪几乎将所有醒着的时间都投入到了编织中。火堆旁成了她的工作台,跳跃的火光映照着飞舞的草茎和她专注的侧脸。手指被坚韧的茅草磨得有些发红发疼,甚至起了薄薄的茧子,但她毫不在意,心中充满了赶集的期待。
她编得又快又好。得益于之前摸索出的经验,加上全神贯注,一双双结实耐穿的草鞋在她手中成型,样式虽简单朴素,但针脚紧密,收口利落。她还编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筐子,有浅口的簸箕形,也有深口的收纳筐,都用最粗壮的草茎加固了边沿,看起来颇为实用。
顾昭虽无法动手帮忙,但也没闲着。他靠在床头,看着柳映雪忙碌,偶尔在她遇到缠结或收口不顺畅时,出声提点一两句编织的技巧或更省力的方法。他观察力极强,虽然没编过草鞋,但看柳映雪做一遍,就能发现可以改进的细微之处。
“柳姑娘,鞋底此处多加一股草茎交叉编织,会更耐磨些。”顾昭看着柳映雪刚编好的一只鞋底说道。
柳映雪依言尝试,果然发现加了交叉后,鞋底显得更厚实紧密了。“顾公子说得对!这样好多了!”她欣喜道。
除了指点编织,顾昭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赶集的规划上。他详细询问了柳映雪从赵嫂子那里听来的关于白水镇集市的信息:开市时间、大概位置、都有些什么摊位、常见的物价几何(尤其是盐、米、粗布等必需品)。
“草鞋草筐,在集市上应属寻常之物,价格不会太高。”顾昭冷静地分析,“一双结实的草鞋,或可卖得两三文钱。筐子视大小和精细程度,约在五至十文之间。”他顿了顿,看向柳映雪面前堆着的成品:六双草鞋,三个小筐,两个中筐。“我们此行,首要目标是换取盐巴,其次是些许糙米。若有余钱,可再添置一两个粗陶碗,或一小块最便宜的粗布。”
柳映雪认真听着,一一记在心里。她对物价毫无概念,顾昭的分析让她心里有了底。“嗯!换盐最重要!有了盐,野菜汤也好喝多了!”她用力点头,盘算着,“这些应该能换一小罐盐吧?”
“应当可以。”顾昭颔首,“柳姑娘,赶集路远,人多手杂,务必小心随身财物,早去早回。”
“我晓得!”柳映雪信心满满。她将编好的草鞋用草绳两双一捆系好,筐子也摞起来,用一条破麻布小心地包好,免得沾了尘土。
赶集的日子到了。天还未亮透,灰蒙蒙的。柳映雪早早起身,将昨晚特意留的一个窝头烤热了,和顾昭分着吃了。她把装着货物的破麻布包袱仔细背好,又把仅有的五个铜板贴身藏好——这是最后的“本钱”,万一东西卖不出去,至少能买点盐回来。
“我走了,顾公子。火堆里埋了柴,水也烧好了在罐子里温着,你记得喝。”柳映雪叮嘱道,像个小管家婆。
“路上小心,柳姑娘。”顾昭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背着不轻的包袱,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更多的是鼓励。
柳映雪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推开那扇被加固过的门,踏上了通往白水镇的路。积雪未化,道路泥泞难行。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寒风扑面,但心中揣着希望,脚步却格外轻快。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天色大亮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熙攘的景象。低矮的土墙围着一片空地,远远就能听到人声鼎沸。白水镇到了!
走近镇口,人流明显多了起来。挑着担子的农夫、挎着篮子的妇人、推着独轮车的货郎…形形色色的人汇聚于此。空气中混杂着牲畜的气味、食物的香气、尘土的味道,还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热闹非凡。
柳映雪有些紧张地攥紧了包袱带子,好奇又谨慎地打量着四周。集市沿着几条土路自然形成,摊位五花八门:有卖新鲜蔬菜(冬日里多是萝卜白菜)的,有卖活鸡活鸭的,有卖粗布针线的,有卖锅碗瓢盆的,也有卖些竹编木器、糖人泥哨的…看得她眼花缭乱。
她学着别人的样子,在靠近镇口、人流量较大的路边寻了一小块空地。旁边是一个卖竹篾笸箩的老汉,对面是一个卖咸菜疙瘩的妇人。她将破麻布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草鞋和筐子一一摆开。六双草鞋排成两排,五个筐子大小不一地放在后面。
摆好摊,柳映雪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看到对面卖咸菜的妇人扯着嗓子吆喝:“自家腌的咸菜咯!又脆又香!三文钱一大勺!”旁边卖笸箩的老汉也慢悠悠地喊着:“结实好用的笸箩,十文一个,十五文俩!”
她也想吆喝,可话到了嘴边,却像被什么堵住了,脸颊也有些发烫。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行人从她摊前匆匆走过,偶尔有人瞥一眼她的草鞋和筐子,却没有停下脚步。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渐升高,柳映雪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旁边卖咸菜的妇人已经做了好几笔生意,对面的老汉也卖出去两个笸箩。只有她的摊子前,冷冷清清。
难道…没人要?柳映雪看着自己精心编织的草鞋和筐子,心里涌起一阵失落和焦急。顾公子还等着她换盐回去呢!
就在柳映雪鼓起勇气,准备学着吆喝一声试试时,一个穿着半新不旧棉袍、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停在了她的摊子前。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大背篓的伙计。
这男人目光扫过柳映雪摊上的草鞋和筐子,眼神里带着商人的精明。他拿起一双草鞋,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针脚和韧度,又拿起一个中号的筐子,掂了掂分量,按了按筐壁的结实程度。
“小娘子,你这草鞋和筐子,是自己编的?”男人开口问道,声音洪亮,带着点市井的爽利。
柳映雪连忙点头:“是…是的。都是我自己编的。”她有些紧张地看着对方。
“手艺不错啊!”男人赞了一句,放下筐子,“针脚密实,用料也足,比一般集市上卖的扎实。就是样子太普通了些。”他直言不讳。
柳映雪脸一红,小声道:“我…我刚学着编不久。”她想起顾昭的叮嘱,鼓起勇气问道:“这位…大叔,您看,这草鞋…值多少钱一双?”
男人摸着下巴,打量着她:“你这鞋底编得厚实,鞋帮也紧,穿着走路肯定结实。在集市上,寻常草鞋卖两文一双。你这个嘛,”他又拿起鞋看了看,“我给你三文一双,筐子按大小,五文、七文、九文,你看怎么样?”他报了个比顾昭预估稍高一点的价格。
柳映雪心中一喜!三文一双!比顾公子说的还多一文!她强忍着激动,盘算了一下:六双鞋就是十八文,五个筐子加起来大概三十文左右,总共能有四十几文!这可比预想的好多了!
“成!大叔您看着给价公道,我卖!”柳映雪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痛快!”男人哈哈一笑,“行,那我全要了!正好铺子里缺些结实耐用的家什。”他示意身后的伙计,“周旺,把东西收起来,给钱。”
伙计周旺利落地将草鞋和筐子一一收进背篓里。男人则从腰间的钱袋里数出四十五文铜钱,递给柳映雪:“喏,小娘子,六双鞋三六十八文,小筐两个算十文,中筐两个算十四文,大筐一个九文,总共四十五文,你点点。”
柳映雪接过沉甸甸的一小串铜钱,手心都微微出汗了。她仔细数了两遍,确认无误,小心地贴身收好,感激道:“谢谢大叔!”
“甭客气。”男人摆摆手,看着柳映雪朴素的衣着和清澈的眼睛,随口问道,“小娘子看着面生,不是白水镇人吧?住哪个村?”
“我住溪头村那边。”柳映雪老实回答。
“溪头村?那可不近啊。”男人点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姓周,在白水镇开了间杂货铺子,叫‘周记’。小娘子手艺不错,以后要是还编了东西,样式再弄点新巧的,可以直接送到我铺子里来,价钱好商量。省得你大老远跑集市。”
柳映雪眼睛一亮!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以后有了固定的销路,就不用愁卖了!她连忙应道:“谢谢周老板!我记住了!以后编了新样子,一定给您送去!”
周老板笑着点点头,带着伙计转身汇入了人流。
柳映雪站在原地,摸着怀里那沉甸甸的四十五文钱,感觉像做梦一样。第一次赶集,竟然这么顺利!不仅东西全卖出去了,还遇到了一个愿意收货的周老板!她心里乐开了花,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灿烂笑容。
怀揣着“巨款”,柳映雪底气十足地在集市上逛了起来。她牢记顾昭的嘱咐和清单,直奔卖盐的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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