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妹子,早啊!”周氏招呼道,“正要来找你呢!”
“赵大哥,周嫂子!”柳映雪连忙迎上去。
“喏,给你送点活物来!”赵大柱揭开筐上的旧布,里面竟是三只毛茸茸、嫩黄色的小鸡仔!小鸡仔挤在一起,发出细弱的“叽叽”声,好奇地探着小脑袋。
“呀!小鸡!”柳映雪惊喜地叫出声。
“开春抱的,家里老母鸡带不过来了。”周氏笑道,“想着你们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养几只鸡,以后下蛋也能添个菜。小鸡仔好养活,剩饭剩菜、草籽虫子都行。”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柳映雪看着那三只毛茸茸、充满生机的小家伙,心都要化了。“这…这太贵重了!谢谢赵大哥周嫂子!”她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
“客气啥!几只小鸡仔罢了。”赵大柱憨厚地笑着,帮柳映雪把小鸡仔连筐一起搬进院里背风向阳的角落,“回头我帮你弄点稻草,给它们搭个简易窝就成。”
柳映雪欢喜地看着在筐里蹒跚走动、叽叽喳喳的小鸡仔,感觉这破败的小院瞬间充满了生机和希望。鸡蛋啊…那可是金贵东西!
送走了赵家夫妇,柳映雪干劲更足了。她先去溪边,不仅割了新鲜厚实的茅草,还特意找到了几丛枯黄的蒲草,割了不少。回来路上,又在向阳坡地挖了些蚯蚓,准备给小鸡仔加餐。
回到院子,她先把蚯蚓剁碎了喂给小鸡仔,看着它们争抢着啄食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然后,她将蒲草摊开在院子里晾晒,准备晒干后染深色。自己则抱着一大捆茅草回到火堆旁,迫不及待地拿起几根草茎,按照顾昭画的草图,开始尝试编织那双带“船头”的新草鞋。
顾昭靠坐在旁边,看着她灵巧的手指翻飞,时而对照一下地上他画的草图,时而出声提点一两句关键的编织节点或收口技巧。
“此处需收紧,才能显出尖头…”
“对,就是这样,柳姑娘手很稳。”
“菱形纹路的间隔需均匀…”
柳映雪全神贯注,手指在柔韧的草茎间穿梭,时而蹙眉思索,时而豁然开朗。失败了几次,拆了重编,终于,一只带着明显尖翘“船头”、鞋帮侧面隐约可见整齐菱形暗纹的崭新草鞋雏形,在她手中慢慢呈现出来!虽然还不够完美,但已与之前朴素的样式大不相同,透着一股别致的精气神!
“成了!顾公子你看!”柳映雪兴奋地举起那只新草鞋,献宝似的递到顾昭面前,脸上是混合着汗水和成就感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
顾昭仔细端详着那只别致的草鞋,又抬头看着柳映雪因为兴奋而格外生动的脸庞。院子里小鸡仔叽叽的叫声隐约传来,火光照耀下,少女的笑容明媚而充满力量。他清冷的眸子里映着跳跃的火光,也映着她灿烂的笑靥,温声道:“柳姑娘心思灵巧,一点即透。此鞋…甚好。”
破屋里,新生的希望如同那跳跃的火苗,又如同那叽喳的小鸡仔,更如同柳映雪手中那只别致的草鞋,在寒冬里,悄然孕育,蓬勃生长。
新编出的“船头鞋”在柳映雪手中翻来覆去地检视着。尖翘的鞋头确实精神,侧面的菱形暗纹在火光映照下若隐若现,增添了几分别致。她越看越满意,兴奋地脱下自己脚上那双磨得不成样子的旧草鞋,小心翼翼地将新鞋套了上去。
站起来走了两步,新鞋贴合脚型,鞋底厚实,鞋帮紧束,走起路来轻快又稳当,那尖尖的鞋头仿佛真的能破开前路的阻碍一般。
“顾公子,这鞋穿着真舒服!看着也精神!”柳映雪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眉眼弯弯,对新作品爱不释手。
顾昭靠在床头,看着她穿着新鞋雀跃的样子,清冷的眸子里也带着温和的笑意:“柳姑娘巧手天成,一点即透。此鞋样式新颖,穿着舒适,必能得人青睐。”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双鞋上,“不若…就叫它‘踏云履’?取其轻快之意。”
“踏云履?好名字!”柳映雪眼睛一亮,觉得这名字既贴切又好听,比“船头鞋”雅致多了。“那这个带花边的筐子呢?顾公子也给它起个名儿吧?”
顾昭看着柳映雪之前按照草图尝试编了一半的花边筐雏形,思索片刻:“筐沿起伏如波,便叫‘叠浪筐’如何?”
“叠浪筐…好!就叫叠浪筐!”柳映雪欣然接受,干劲十足,“我这就多编几双踏云履和叠浪筐!等样式更熟练了,就送去给周老板看看!”
她立刻坐下来,重新拿起茅草和蒲草。这次有了成功的经验,她编得更快更稳。尖翘的鞋头、整齐的菱形暗纹在她灵巧的手指下流畅成型。她还尝试着用晒干后颜色深些的蒲草茎,代替部分茅草编入菱形纹路中,果然使得纹路更加清晰醒目。
顾昭在一旁静静看着,不时在她遇到收口或纹路衔接的小问题时,出言点拨一两句。破屋里充满了草茎摩擦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柳映雪低声的询问和顾昭简短的解答,气氛宁静而专注。院子角落里,三只小鸡仔在铺了干草的简易小筐里叽叽喳喳地叫着,为这冬日增添着勃勃生机。
就在柳映雪编好第三双“踏云履”,准备开始尝试第一个完整的“叠浪筐”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略显迟疑的叩门声。
笃…笃笃…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与村里人不同的节奏感。
柳映雪和顾昭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赵家夫妇刚走不久,会是谁?
柳映雪放下手中的草茎,起身走到门边,隔着门缝谨慎地问:“谁呀?”
门外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一个苍老却竭力保持着平稳的声音:“请问…此处可有一位姓顾的公子?”
姓顾?!柳映雪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顾昭。
顾昭的脸色在瞬间变得凝重无比,眼神锐利如鹰,方才的温和消失无踪,只剩下深沉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迅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柳映雪不要开门。
柳映雪会意,定了定神,隔着门板回道:“这里就我一个女子住着,没什么姓顾的公子。您找错地方了吧?”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就在柳映雪以为对方会离开时,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和哽咽:“公子…是老奴,福伯啊!老奴…老奴终于找到您了!”
福伯?!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在顾昭耳边炸响!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狂喜!福伯,顾家的老管家,从小看着他长大,是父亲最信任的心腹!他竟然找来了?!
顾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对柳映雪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开门吧,柳姑娘,是…自己人。”
柳映雪见他确认,这才小心翼翼地拉开那扇加固过的门。
门外,站着一位风尘仆仆的老者。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靛蓝布袄,头发花白凌乱,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和长途跋涉的疲惫,背着一个沉甸甸的旧包袱。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冻得通红开裂的双手和沾满泥泞的裤腿鞋袜。此刻,他浑浊的老眼正死死地盯着屋内,当看到靠在床头的顾昭时,那双眼睛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难以言喻的心痛!
“公子!真的是公子!”福伯声音哽咽,踉跄着一步跨进门槛,几乎是扑跪在顾昭的床前,老泪纵横,“老奴…老奴可算找到您了!您…您受苦了啊!”他看着顾昭苍白消瘦的脸颊和无力垂着的右臂,再看看这破败不堪、家徒四壁的屋子,心痛得如同刀绞。
顾昭看着眼前形容枯槁、满身风霜的老仆,看着他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与悲痛,连日来强撑的冷静和心防瞬间崩塌,鼻尖一酸,眼眶也微微泛红。他伸出尚且完好的左手,扶住福伯颤抖的肩膀:“福伯…快起来。我…我没事。能见到你…真好。”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简单的一句。
柳映雪默默地看着这主仆相认的一幕,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她悄悄退到火堆旁,拿起破瓦罐,添水烧火。
福伯在顾昭的搀扶下站起身,依旧泪眼婆娑地上下打量着自家公子,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他颤抖着手,解下背上那个沉重的旧包袱,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打开。
包袱里的东西不多,却让顾昭和柳映雪都屏住了呼吸。
几本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线装书!书页有些发黄卷边,显然是经常翻阅的。顾昭的目光落在最上面一本的封面上——《盐铁论》,那是父亲生前最常与他讨论的书之一!
还有一个小小的、沉甸甸的旧钱袋。福伯将钱袋捧到顾昭面前,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公子,这是…这是老奴一路变卖身上值钱物件,还有…还有偷偷从府里带出来的一点散碎银子,总共…大概还有二两多。您收着,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他看了一眼柳映雪,“也…也好好谢谢这位收留您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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