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姜曜灵看着窗外的连绵小雨,不得已打消了去墓前的念头,反正祭日还没到,就在往生牌位前说说话也是可以的。
潇潇秋雨持续了好几日,让她只能被拘在寺中活动,或在牌位前念经祈福,或兴致来了参与寺庙的普请,或打坐,或抄经,偶尔还会逗逗小沙弥。
“咳咳,了缘小师傅,你在我这吃了多少块糕点啦?”
绿萼是个馋嘴的,哪怕下着雨也挡不住她对美食的向往之心,前几日披着蓑衣就风风火火地下山去买了一大包袱糕点拎回来。
十分自觉又不舍地给她分了一半,但是她只要了一小部分,来投喂她早早看好的小鱼儿。
小鱼儿浑然没有被当成鱼儿的感觉,只是含糊不清道:“唔,贫僧也记不清了,反正施主您真是个大好人!”
这就是第一日替她们收拾院子的小沙弥中最小的那个,年纪小,正是好糊弄的时候。
姜曜灵笑着揉了揉他光秃秃的头顶:“那你吃了我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应该帮我的忙。”
了缘舔干净手上的碎屑,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昂着头:“施主有什么需要贫僧帮忙的尽管说,吃人嘴软这个贫僧还是知道的。”
姜曜灵看着他装大人的样子笑意加深:“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还要在这住很长时间,免不了需要外出走动,就想问问你有走动是什么忌讳吗?或者需要注意的人?”
“咱们寺庙没啥啊,师兄们说你是每年都来的常客,该知道的规矩都知道了,不过需要注意的人……”
“就是往年这个时间会来这里的人啊,有没有什么贵人啊?哎,我也就是家里有点小钱,但是没啥权势,就怕万一冲撞了贵人,到时候散尽家财都保不住小命。”
了缘的包子脸皱成一团:“谁敢在佛门净地杀生?施主你未免太过胆小,啊不,忧虑了。”
姜曜灵什么话也没说,就盯着他长吁短叹,了缘还是没顶住她的灼灼目光:“好了好了,贫僧告诉你就是了,一般我们都不告知香客其他香客的踪迹的,就怕有人生了不好的心思,真是吃人嘴软……”
姜曜灵装作没听到他最后的那句嘟哝,笑得十分温婉:“小师傅,你看我这样的弱女子会去害人吗?我可以对着佛祖发誓,绝对不会害人好吧!”
不过是设计一两场偶遇,然后顺理成章地说说话罢了,怎么也不算生了坏心思要害人吧。
“其实来我们寺里的贵人也不多,这段时间的话……若是你来得再早一点,兴许碰上楚国公夫人,她是来看她未满周岁就早夭的女儿的,严母相慈母心,就算冲撞了应该也不会与你计较。”
“过两日的重阳,会有兵部侍郎夫人来祭拜她横死的姐姐,这位夫人,嗯,师兄们让我不要过多接触,你懂了吧?”
“重阳之后还有周大将军,唔,他其实每月都会来我们这,他在这给好多战场上寻不到尸骨的同袍供奉了往生牌位。因为他,前三年供奉的往生牌位比以往翻了一倍,我们还扩建了往生阁。”
“你别看周将军长得凶神恶煞的不像好人,但是他人挺好的,住持说他是罗刹面菩萨心。”
姜曜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位兵部侍郎夫人和周将军一般会去哪啊?我看能不能避开。”
“那位夫人一般就是在寺庙活动,待个两日就走了。周将军来这先去往生阁,然后就喜欢待在后山,没有具体位置,就喜欢看风景放松。嗐,后山那么大你们应该碰不上,碰上也不要紧的,他又不吃人。”
姜曜灵又拿出一块糕点塞给他:“谢谢你啊小师傅,你真的给我帮了大忙了!不然我这么胆小都不知道会提心吊胆多久,现在可算心里有谱了。不过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我问你的事啊,我可不想让人晓得我胆子这么小。”
了缘眼睛黏在糕点上,咽了咽口水,却用帕子将其包起来放入怀里:“放心吧施主,贫僧虽小,但不可揭人短这事还是知道的,保证守口如瓶。这糕点我给师兄们也带回去,嘿嘿……”
姜曜灵感怀于他还惦念着他师兄们,笑了:“过会跟我去院子里拿,到时候每人都有份。”
不够的就从绿萼那拿,嗯,之后再给她翻十倍补偿吧。
了缘雀跃地跳起来:“好耶,谢谢施主,施主你真是好人!佛祖会保佑你的!”
姜曜灵忙拉住他:“好了好了,别一激动摔着了,那就罪过了,小声点,别让你们住持发现了,他上次说你们的时候还连带我一块说了呢!跟我悄悄地走。”
了缘立马捂住嘴,偷偷瞟了瞟左右,住持师父怕女施主太过破费,所以不许他们再吃人家的糕点,上次看见后还罚他课业翻倍,这次可得小心点。
这边的氛围欢快,庄严的寿康宫也难得有了欢声笑语。
“皇帝让你出门是办正经事的,怎么还给哀家带这么些稀罕物回来,难得你有心了。”
太后满意地看着周清和带来的东西,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都是南边的特色,在这京都算是稀罕物。
周清和面对夸赞嘴角微扬,但他也说不出好听的话,只老实道:“是祖母交代臣要买些新奇玩意,就顺手给您也买了一份。”
听着这话,太后笑容僵硬了一瞬,这实诚的死孩子,罢了,本来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早就该习惯了。
周清和没看出眼前的太后娘娘被他稍微破坏了心情,依旧十分沉稳:“另一份是给贵太妃娘娘的,还有她家中送来的东西,臣不便在宫内走动,还得请您一并转交。臣急于回来复命,陈家人应该还需些时日才到京都,届时应该可叫贵太妃娘娘一解思乡之苦。”
太后点头:“若不是这阴雨连绵让她有些旧病复发,哀家本是想带你去找她,让她听你说一说荆城现在的风土人情的。不过既然之后陈家人会进京,那也就用不着你了,反正以你的口才估计也说不出啥来。”
周清和没觉得这是贬低他,事实确实如此,要他说他可能也只会说,荆城的花比京都多,城墙不如京都,旁边的江比护城河还大这样的话。
不过他到底不是没有人情味的傻子:“那贵太妃娘娘身体可还好?应当没什么要紧的吧?”
若是真要紧,太后娘娘脸上就不是如此轻松的神情了。
“无事,已经好转了,就是受不得寒。”
周清和感受着还硌在他胸口的栀子玉坠,仿佛正在散发热意,想起姜曜灵和贵太妃形同母女,鬼使神差地开口:“那位……姜夫人没有进宫陪伴吗?”
话一出口,他就感觉有些突兀,连忙找补:“听说她与贵太妃娘娘形同母女,若她在,贵太妃娘娘或是能好得更快。”
太后没接话,眯着眼打量他,奈何这小子本就脸黑,又垂着眸,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她不说话,周清和也八风不动地坐在那,面上只有平静之色。
太后不急不忙,慢悠悠地道:“姜夫人?是谁啊?”
“就是那日在御花园的……夫人”,周清和表情沉稳,仿佛真的只是好奇。
太后面上不动声色:“哦,你说阿栀啊,她近日有事不得空不能入宫,不过前些日子她送来了些奇花异草,贵太妃高兴得很,每天都在殿里侍弄,阿栀在不在也没多大干系。”
周清和也说不上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胸口那块温热的玉坠好像又冷了下去。
他思忖着在宫中留下的时间也挺长了,便开口告辞了,“那臣就先回府了,祖母还等我臣回去用膳。”
本以为太后娘娘要如以往一样劝他留下在宫中用膳,没成想她只是挥手:“去吧,替哀家向你祖母问好。”
周清和弯腰拱手,“是,臣一定带到。”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十息后,静坐在上首的太后开口:“去,让人给哀家查一查,阿栀和她夫婿的关系如何,悄悄查。”
身边的宫女领命而去,太后支着下颌,将目光投向周清和送给她的那堆东西,思绪纷飞。
容与是个好孩子,爹娘早逝,世上就穆老夫人这一个血缘亲人,实在是有些孤苦。
他娘是当时为了保护她和皇儿送命,为他求了个皇儿陪读的身份,这么些年一直忠心耿耿。
夺嫡时多么凶险,好几次都是靠着他才挽回局面,可惜也因此让他不幸毁容,她们亏欠他许多。
她看着皇儿和容与一块长大,不仅感怀于他的救命之恩,更已将他视为自家人,对他的姻缘分外着急。
只是容与这几年倔得跟头驴一样,怎么都不肯接受赐婚,说不愿意耽误人家好姑娘。
下圣旨给他赐婚,他跪在御书房不起来,举办赏花宴,让他自己看看喜欢哪个姑娘,他死活不肯来。
最极端的时候,她们甚至给他下过药,想让生米煮成熟饭,结果他宁愿跳入湖里也不肯,还闹得病了一场。
百般手段无奈何,最后只能对着他无奈叹惋。
现在好不容易发现了容与对一个姑娘有些不一样,只要这不是皇儿的女人,管她是不是已经嫁为人妇,都可一试,世上哪有挖不倒的墙角。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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