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个念头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垃圾桶里……那张最后的便签……不在碎片里?
不可能!我明明把所有信纸都撕碎了!每一张!
可记忆不会骗人。在葬礼上接过信封时,指尖曾无意中触碰到最底层那张与众不同的、更硬挺些的浅黄色便签纸。在厨房昏黄的灯光下撕扯时,我似乎……真的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黄色边缘?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因“毁灭”而获得的那点虚假平静。我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大,身边的林深在睡梦中含糊地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我僵在原地,屏住呼吸,直到他沉稳的呼吸声再次变得均匀。
不行。必须确认。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我再次像幽灵般滑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平静。推开卧室门,客厅的黑暗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我凭着记忆摸向厨房,指尖触到冰凉的冰箱门,摸索着按下开关。
“啪嗒。”
昏黄的光线再次亮起,刺得我眼睛生疼。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那个塞满灰色碎屑的垃圾桶。我几乎是扑了过去,不顾脏污,双手颤抖着在那些冰冷的纸片中翻找、拨弄。锋利的碎纸边缘再次划破指尖,细小的刺痛感传来,但我毫不在意。没有。没有!翻遍了每一寸,除了那些被我亲手撕碎的、承载着许墨过去十年未寄出心事的灰色碎片,根本没有那张浅黄色的便签!
冷汗瞬间浸透了刚换上的干燥睡衣。它去哪了?掉在地上了?被我不小心带出来了?还是在撕扯的混乱中……遗落在了别处?
我像疯了一样,蹲在地上,借着微弱的光线,一寸寸地扫视着厨房冰冷的地砖。没有。目光投向水槽下方,投向冰箱缝隙,投向垃圾桶周围的地面……一片狼藉,却唯独不见那张要命的便签。
恐慌攫住了我的喉咙。它像一个幽灵,一个来自许墨的、阴魂不散的幽灵,带着他最后的话语,潜伏在这个家的某个角落。也许就在沙发缝隙里,也许被风卷到了玄关,也许……甚至夹在了我带回卧室的什么东西里!一想到它可能被林深无意中发现,那上面许墨最后的、**的告白……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几乎让我晕厥。
我失魂落魄地站起身,靠在冰箱门上,冰冷的触感也无法冷却我内心的焦灼。怎么办?必须找到它!立刻!马上!我冲出厨房,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黑暗的客厅里摸索、寻找。指尖拂过沙发靠垫的缝隙,冰冷而空荡;摸索过茶几下方,只有遥控器和散落的杂志;玄关的鞋柜、换鞋凳……一无所获。
就在我濒临绝望,几乎要打开客厅大灯彻底搜寻时,目光无意间扫过玄关处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置物架。上面通常放些钥匙、零钱之类的小杂物。而就在一枚硬币旁边,赫然躺着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磨损的浅黄色便签纸!
它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我扑过去,一把抓起它。纸张的触感带着冰冷的粗糙。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我颤抖着,几乎是本能地,展开了它。
依旧是那飞扬不羁的笔迹,墨水颜色却更深沉,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不是长篇大论,只有短短两行:
> “晚,
> 原谅我贪心。
> 只是想再看看你眼里的火,
> 哪怕灼伤的是我自己。”
落款没有日期。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烙进我的灵魂里。这就是他在雨夜之后写的?在他说出那句“烧死的只会是我自己”之后?还是更早?更晚?这“贪心”的请求,这明知灼伤也要靠近的决绝……“灼伤的是我自己”——这句仿佛预言般的话语,在此刻,在他冰冷的骨灰盒面前,显得如此残酷而悲怆。
我死死攥着这张小小的便签,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声响。它不再是轻飘飘的纸片,而是千钧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撕碎它?这个念头无比强烈。像处理那些信一样,让它彻底消失,湮灭所有的证据和念想。
可当我试图用力时,手指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僵硬得无法动弹。许墨最后在暴雨中那双绝望燃烧的眼睛,他胸膛滚烫的心跳透过冰冷的雨水烙印在我掌心的触感……所有被强行压抑的画面和感觉,因为这短短几行字,轰然冲破堤坝,汹涌而至。
这张便签,是他留给我的最后声音。是他“贪心”的证明,也是他灼伤的印记。撕碎它,就像亲手抹去他存在过的最后一点痕迹,抹去他因我而承受的痛苦。
冰冷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便签纸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墨迹。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玄关冰冷的地砖上。后背抵着坚硬的墙面,寒意刺骨。我蜷缩起来,将那张小小的、滚烫的便签紧紧攥在拳头里,抵在剧烈起伏的胸口。
黑暗中,只有我压抑的、破碎的抽泣声,在空旷的玄关里低低回响。那团被林深小心守护、试图用温水浇灭的“火”,在许墨用生命写就的灰烬里,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无声地、绝望地燃烧着。而那张便签,像一枚滚烫的灰烬,烙在我的手心,也烙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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