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刚好是个晴天，谈非都准备叫车了，涂余却死死攥着谈非的行李箱不撒手。
“不行！”他声音发紧，指节都泛了白：“你昨天又吐了。”
谈非站在病房门口，无奈地看着他：“只是胃还没适应，回家养养就好。”
“不行不行，脑瘤太危险了，不能让你出院，不行。”涂余眼眶那是越想越红。他想起这几天谈非吃什么都吐，半夜疼得蜷在床上的样子，心脏就跟被死死抓住一样疼。
谈洁拎着水果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僵持的画面。她叹了口气，把削好的苹果塞进涂余手里：“小鱼。”
涂余低头盯着苹果，突然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推，转身就往外走：“我去办续住。”
“涂余！”谈非一把拽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涂余被他扯得踉跄了一下，回头时眼睛都是湿的：“不要……”声音带着哽咽：“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吐得站都站不稳……”
话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谈非声音有些哑：“知道了。”
涂余僵在原地，鼻尖全是谈非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攥着谈非的病号服，听见对方胸腔里平稳的心跳声。
“……”他声音闷在布料里：“那你再待几天……”
谈非“嗯”了一声，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后颈：“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别偷偷哭。”谈非松开他，指腹蹭过他发红的眼角。
涂余耳尖瞬间烧了起来，慌乱地推开他：“谁哭了！”
谈非低笑，转头对一脸八卦是谈洁说：“妈，麻烦再跟医生说一声。”
谈洁这才回过神，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后恋恋不舍的出了病房：“嗷嗷好嘞。”
涂余：“……”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谈非勾住手指：“哪去。”
“买粥！”涂余恶声恶气的：“你不是只能喝得下这个吗！”
谈非看着他通红的耳根，眼底笑意更深：“好吧。”
等涂余气呼呼地走远，谈洁才凑过来说：“三三，你悠着点，我们小鱼脸皮薄，你个小不要脸别再给人吓跑了。”
谈非看着走廊尽头消失的背影笑了笑：“他？他是大不要脸。”
谈洁掏出手机就开始翻黄历：“等妈给你们看看日子啊。”
谈非：“妈呀，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能活多久还不一定呢。”
谈洁的手机立马掉在地上。
“胡说什么！”她猛地拍了下谈非的后背，力道却放得极轻：“医生都说恢复得很好，你……”
“妈。”谈非弯腰捡起手机，屏幕已经裂了条缝：“骗骗小孩就行了。”
涂余端着粥回来时，感觉气氛不太对：“怎么了？”
谈洁强颜欢笑：“没事，你哥又犯浑。”
等谈洁走远，涂余一把拽住谈非的衣领：“你贱嘴瞎说了什么？”
谈非垂眼看他：“说我能活多久还不一定。”
“你！”涂余气得手都在抖，突然拽着他往洗手间走：“你来。”
门被反锁，涂余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盖住了他的声音：“谈非，你看着我。”
镜子里映出两张苍白的脸，谈非看见涂余的眼睛红得吓人。
“我每天……”涂余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我每天数着你吃的药，记着你吐了几次，算着体温变化……”
他的指甲掐进掌心：“不是要听你说这种话。”
水珠溅在谈非手背上，他伸手关掉水龙头：“小鱼……”
“你答应过的。”
谈非的指尖微微发抖。
无数个深夜，涂余蜷在陪护椅上守着他的样子他不是看不见。每次呕吐后，递到唇边那杯水的温度总是刚好他也不是不知道。
但是他就是活不了了，为了哄人一时高兴就撒那谎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轻轻抱住涂余：“小鱼……回去上学吧……”
涂余把脸埋在他肩上，温热的液体浸透病号服：“你他妈的天天让我回去上学干什么呢？我之后打工，我画画接稿子也能挣钱养活自己！我他妈的又饿不死！”
“那不一样小鱼。”
“你还答应了烤肉呢，骗人的都是狗！”
“汪。”
“……谈非！”
谈非头疼的说：“坚持到高考完行不行，嗯？你看你画画多好呢，一代天才不就这么被埋没了？”
涂余再次反对：“你再说让我去上学我就跳楼了。”
谈非闻言立马吻住他，这个吻和平日里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完全不同，带着压抑已久的渴望和怒气。
涂余的背紧贴着墙，膝盖发软，只能攀住谈非的肩膀。
分开时两人都在喘，谈非抵着他的额头，声音低哑：“到底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再说打你啊。”
涂余的指尖还揪着谈非的衣领，布料已经被他攥得皱巴巴的。
他盯着谈非泛红的眼尾：“跟你学会的这招，不服？”
谈非危险地眯起眼：“再说一遍？”
“我说——唔！”
第二个吻来得更凶，涂余被推倒在床上，后脑勺陷进柔软的枕头里。
谈非的手垫在他颈后，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
涂余哑声说：“我明确的告诉你，你要是不好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回去。”
谈非的呼吸骤然一滞，他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涂余。
少年的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嘴唇被他吻得发红，却倔强地瞪着他。
“小鱼。”谈非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这件事没得商量。”
话没说完，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主治医生举着病历本站在门口，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那个我是来……”
涂余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差点把谈非撞翻。
谈非闷哼一声，捂着胃部蜷缩起来。
“哥！”涂余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扶他：“我、我不是故意的……”
医生快步走过来，熟练地检查了一下谈非的情况：“情绪不要太激动。”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年轻人都小心点。”
涂余的脸瞬间红到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等医生离开后，谈非虚弱地靠在床头，却忍不住笑出声：“现在知道害臊了？刚才不是挺能说的？”
“闭嘴！”涂余把粥碗重重放在床头柜上：“喝你的粥！”
谈非接过碗，突然正色道：“小鱼，高考……”
涂余把勺子拍在桌上，拿起一边的小刀对准自己的手腕：“你再提这两个字试试？这件事确实没得商量，要么你就弄死我要么你就别撵我走。”
谈非的手抖了一下，热粥溅在手背上。涂余立刻抓过他的手，用纸巾轻轻擦掉：“烫到没有？”
“小鱼，你看你成绩这么好，以后没个文凭多可惜啊。”谈非反握住他的手：“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涂余低着头不说话。
“我最怕……”谈非的声音很轻：“等我走了，你连个像样的文凭都没有，以后……”
“那我就去街上要饭！”涂余猛地抬头，眼圈通红：“我天天蹲在你坟前吃馒头咸菜，让你死了都不得安生！”
谈非怔住了，随即低笑起来：“……你赢了”
他慢慢搅动着碗里的粥：“不逼你了。但是答应我，至少把高中读完，好吗？”
涂余盯着他看了很久，不接受任何让步：“我不，我就不相信我不学习就真的活不了了。”
谈非虚弱地抬起手，轻轻捏了捏涂余的脸颊：“小鱼……别哭……”
涂余这才发现自己眼泪又掉下来了，他胡乱抹了把脸，声音还带着哽咽：“没哭……”
谈非低笑，突然又疼得皱了皱眉。
涂余立刻紧张地按住他：“别乱动！”
“那你笑一个。”谈非轻声说：“来宝贝儿，给爷乐一个。”
涂余咬着嘴唇，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真丑。”谈非嫌弃地撇嘴，眼里却带着笑意：“过来点。”
涂余小心翼翼地凑近，谈非费力地抬起手，把他额前的碎发拨开：“我们小鱼……这么好看的脸，结果一直哭哭的丑兮兮的。”
“那到底是丑还是不丑啊～”涂余又想哭又想笑。
谈非突然咳嗽起来，涂余吓得赶紧按铃。医生护士进来检查时，谈非悄悄勾住了涂余的手指。
“小鱼先出去。”谈非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手指死死攥着病床栏杆，指节泛着青白。
他之后又吐了一回，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狼狈地贴在苍白的脸上。
涂余站在病房门口没动，他看见谈非的脊背在病号服下绷成一道脆弱的弧线。
“我帮你擦擦脸就走。”涂余轻声说，脚步却钉在原地没动。
谈非把头转到一边，语气能听出他在很努力的忍耐：“快点出去。”
空气凝固了一瞬。涂余突然把粥碗往床头柜上一放：“你赶我试试？”
他三两步走到床边，在谈非错愕的目光中直接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
反正也没人，他怎么作都无所谓。
病床很窄，他硬是挤进去半个身子，手臂一伸就把人圈住了。
“天呐你真的越来越难缠了。”谈非挣扎了一下，却因为虚弱使不上力。
“疼就掐我，吐我身上也行。”涂余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别赶我走。”
谈非僵住了，他感觉到涂余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比平时要烫。
低头一看，发现这小混蛋居然在偷偷发抖。
“唉，无语。”谈非叹了口气，终于卸了力气靠在他身上。
涂余立刻收紧手臂，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埋着针管的手背：“混蛋。”
谈非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太难看了……你一点尊严都不给我我能告你去吗？”
“哪里难看了？”涂余突然抬头，又要快哭了：“你知不知道你忍着不吭声的样子……”
他的声音哽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揪紧谈非的衣角：“比这个疼多了。”
谈非怔了怔，忽然觉得胸口发胀。他抬起没输液的那只手，轻轻抹掉涂余眼角的水光：“哭包。”
“就哭。”涂余把脸埋进他颈窝：“你管我。”
谈非无声地笑了。他低头吻了吻涂余发顶，任由对方紧紧的抓着自己。
谈非轻声说：“答应我件事……”
“不答应。”涂余红着眼睛：“好了再说。”
谈非无奈地笑了：“那……交换条件？”
“什么条件？”
“你亲我一下，我就努力多活一天。”谈非眨眨眼：“怎么样，划算吧？”
涂余笑笑说：“那今天不把你亲烂我不姓涂。”
谈非故意别过脸：“那我……”
话没说完，一个轻柔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嘴上。
谈非愣住了，随即笑得眼睛弯弯：“这么大方？那我要多活……”
涂余凶巴巴地打断他：“别得寸进尺！”
谈非笑着看他炸毛的样子，突然轻声说：“小鱼，我有没有说过……”
“什么？”
“你生气的样子……特别可爱。”
涂余气得想打人，又舍不得，最后只能愤愤地抓起谈非的手咬了一口：“放屁！”
谈非任由他咬着，眼神温柔：“啊啊啊是是是。”
涂余把脸埋在谈非的胸膛，安心到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可以死他怀里：“哥……”
“嗯？”
“等你好了……”涂余的声音很轻：“我们再去旅游吧。”
谈非沉默了一会儿，收紧手指：“好。”
涂余数着谈非平稳的心跳，只要这个人还在，哪怕只有一天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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