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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少年博卡

四五月之交,是热闹的戏剧节。从尖尖的房顶,到古老的城墙,到处都插满了狂欢的彩旗,耸立在城中心的钟塔,每隔一小时就会敲响一次,它浑厚的钟声持久地在空气中飘荡。和往日不同,喷泉广场一圈的商铺还没等到太阳下山就早早打烊,他们在门口立一块写字板,用极简单的词句,拼写着即将迎来的好消息——三天后新戏剧就要在剧院上演。

街上的人们喜气洋洋,连瘟疫也阻挡不住他们的热情。居民们或乘着马车,或散着步,欢欢喜喜地上街去。自封闭时代以来,还未有过如此欢腾的景象。

神灵堡的主人似乎心情也不错,深居简出的他显然也受到了喜庆节日的感染,特意给手下一部分的医士批假。这难得的好消息一下子传遍堡内的每一个角落。皮诺刚收到批假令,立刻从被窝里蹦到毯子上,病几乎全好了。

“我们出去么?”

两个好友刚一露脸,皮诺就涨红了脸问。卡列犹豫了一下,刚一点头,大病初愈的皮诺就换回了自己往日的衣服。皮诺对着镜子,一边整理着帽子的褶皱,用指甲轻轻捏死了藏在缝隙里的虱子,一边透过镜子中的倒影,朝着他们傻笑。

“还不动身么?太阳快下山了。”

“还是改不了你的本性啊!”

卡列苦笑道。

于是他们换上了日常的衣服上街,融入所有的市民里,跟着人流的方向往集市走。

他们经过了一家准备收摊的小吃店,瞥见了写字板上的字。

“我不看戏剧,无聊透顶。”

温格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

“瞧好了,那可是新剧,你知道新在哪里么?要是错过了,”卡列扬扬眉毛,指着写字板的字,“我敢打赌,明年又只能看那些老掉牙的东西了。”

温格托着下巴,正犹豫着。前方树荫下吵吵嚷嚷的,他们走过去瞧,那是一位官员模样的人,戴着一顶三角形的制帽,一手牵着他的妻子,痛骂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孩子。那个可怜的孩子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头顶光光的,拖着大得夸张的凉鞋,瘦得离奇。与他瘦小的身体不相称的,是他腰上斜挎的一只木盒子,盒子半开着,里头是剧院的门票。

“可怜的孩子,他还这么小!”

皮诺怜悯地看着那个年轻得过分的售票员,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冲上去,握住那只脏兮兮的小手。

那孩子安安分分地跟在三角形制帽旁边,紧紧地跟住,生怕丢了今天的第一笔生意。

“先生,您再考虑一下?顶好的票,过两天的新戏剧包您满意!”

“滚一边去!”三角形制帽没声好气,招招手就让那孩子赶紧滚。

“顶好的门票!我可以半价卖给你们。”那孩子穷追不舍,从木盒子里掏出不同颜色的门票,“您看好了,黄色的是一等票,蓝色的是二等票……”

三角形制帽胡乱抓了抓自己的胡子,站住了,回过头来狠恶恶地盯着孩子的脸。他觉得那孩子永远也洗不干净的脸,藏满了污垢的长指甲和明显是乡下来的浓厚口音,哪哪都惹人讨厌。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得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的社会地位和形象,他早就扬起手把那个讨厌鬼打翻在地了。

“先生,行行好吧!我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

见那孩子仍然纠缠不休,三角形制帽一下子火了,二话不说就把他心爱的木盒子抢过去,孩子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木盒子已经不在手上了,他连忙夺回来,谁知手一滑,“啪嗒”一声,盒子在空中裂成两半,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新票,顷刻间落满了广场台阶。

孩子呆住了,嘴巴长得老大。

“小伙计,你要是在我面前跪着把所有的票捡起来,”三角制帽摸摸胡子,轻蔑地说,“我倒是可以考虑买你的票。”

挽着自己丈夫的女人,看着这孩子的窘况,被逗得微笑起来,眼睛眯成了细小的缝,还不忘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半边脸,好维护自己文雅的形象。

那孩子用手把自己的脸抹了几下,这样看上去稍微干净了些。他怯生生看着三角制帽咬着的大烟斗,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一字一顿地说:

“先生,您在侮辱我!”

那位先生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神情。他环顾四周,赶路的除了些普通的市民,并没有他熟悉的城里的大人物经过。他的眼睛眯起来,弯下了腰,烟斗咬得咔咔响。

“那又怎么样?”

“我们得去帮帮那孩子!”

皮诺缩着肩膀,使劲地搓着手,试探性地等着卡列的回应。皮诺等待着好友伸张正义的举动,至少也要跟那个高傲的三角制帽辩论一番。

“快呀,那孩子……你还在等什么?”

“没必要了。”

“什么?”

“我说没必要了,你你别过去好,”卡列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意愿。他伸手就抓紧皮诺的衣袖,示意他乖乖地待在原地。

“我说你,你可真不知轻重!那般的人物,不知哪天我们还得沾他的光呢!你且看着就好,千万别惹那些人物。”

皮诺听进了卡列的好言劝告。可他心里,仍然怜悯着那个可怜的、需要为生机发愁的孩子,他想着如果有一天能够再见,一定要为他做些什么。

他们三人看着那个官员模样的人物,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

那孩子的衣领被揪住了,他的身体悬在半空。

“哼,哪儿学来的骨气,”三角制帽冷笑着,用命令的口吻斥道,“听着,不懂人情的傻小子!我没兴趣搞懂你脑袋里的东西,告诉你吧,可怜的,卑微的鼻涕虫!我手下的办事员们,没有一个不在我面前卑躬屈膝。用一点儿赏钱和奖金,我就可以让他们做任何事。”

那可怜虫的领子揪到极限,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过往的行人纷纷围过来,好奇地围在他们旁边。三角制帽暗暗叫苦,连忙松开了那孩子的衣领,压低了帽檐,极力挡住他的脸。

天又刮起了一阵大风,躺在阶梯的彩色的门票,飞到了更远的地方。有些飞到了马路上,有些飞到池塘里,还有些落在别人家的屋檐上。

那孩子眼看就要哭起来。

“我……我再说一遍,我是不会捡的,要是您需要票,请便!”

三角制帽叉着腰。他的夫人大胆地在丈夫的脸颊上吻了一吻,表示赞许。

“我和您不是一样的人。您在府里办事,却没办法获得自由。您在更高级别的官员面前除了弯下腰,别无选择。也许您还要违心接受着他们的批评甚至是无端的指责,只有这样,您才能在府里站住脚跟。”

“您决定了在您之下的办事员的饭碗,可是在您头顶的,也决定着您的饭碗。我只是个给剧院卖票的,我今天能不能吃得饱,不必给人弯腰,陪着笑脸。我什么都不怕,只怕手里的票卖得不够,仅此而已。也就是说,我仅仅是为自己的肚皮服务,却绝不是任何人的奴隶——包括您,因为我不为任何人而活。”

三角制帽把他标志性的帽子摘了下来,用手拍拍上面看不见的灰尘,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子。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看那个说话的孩子一眼。他的贵妇人瞧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对那个孩子语重心长地说:

“生得寒酸,就算肚子里有再多的道理,有什么用?要是你是个念贵族中学的学生也就罢了,我且看作是你年少轻狂,口无遮拦。可惜你就不是那块材料,这是你的命不好,天生就注定做最底层的活,卖几张破票勉强温饱。你说,你是卖一辈子的门票挣到的钱多,还是我一个月的餐费和点心费多呢?”

那孩子咬了咬嘴唇,拦在这对夫妇的前面。

“我是贫民窟出来的人,从来没有奢求过更好的生活。我身无分文,但灵魂绝不会比任何人低贱……”

“别碍着我的路了,没工夫陪你在这里演戏!”

三角制帽打断了孩子的话,按着他的肩膀推到一边,拉着自己夫人的手臂,走了。

那孩子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原地立了很久,看着那对上流社会人士的背影,似乎在独自思索着什么。他终于看到落在木柴堆附近的黄色的蓝色的小纸片儿,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那些门票泡了水,沾了土,但看上去还是很新,要是丢了,实在可惜。

年轻得过分的售票员,弯着有病的腰,一张一张拾起来,用衣角擦掉上面的污水,最后仔仔细细地放进自己的木盒子里。他那样细心地对待这些门票,好像它们不仅仅是赖以生存的物料,还是他的心爱之物一样。

一只白手,捏着一张黄色的一等票,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皮诺的手。

“我不是坏人。”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我也不知道。”

皮诺的眼睛从来不会说谎,也不善于说谎。那孩子抬起头来,看到了那双真诚的眼睛。

“放心,这些票我都还给你,我们可是大学生。”

温格和卡列这时候也站在他们身后。卡列脸上含着笑,问那个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你的父母呢?”

那孩子低声倒了谢,低着头把盒子里的票叠好,抚平了每一张票的褶皱,半天也不说话。孩子忽然呜咽起来。他像是心里藏了许多委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三人有点不知所措。

“他们都叫我无可救药的博卡。以前,我给铁匠做学徒的时候,别的学徒都笑话我,说我只会干两件事,那就是唱歌和偷懒。他们说,唱歌是上流社会的娱乐,不是我应该做的活儿。再说,师傅待我很不好,经常拖欠我的薪水。”

“我妈妈染了重病,请不到医生,前些日子死掉了。我爸爸抛弃了我,和别的女人一块搬走了。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

“你没有离开吗?”皮诺关切地问。

“我走了,找了下一家,谁知这家铺子比别家,来得更坏!要是我偷懒了,师傅抡起鞭子,结结实实就是一顿打。打得我实在熬不下去,趁着天黑偷跑了,结果师傅被抓回来,打了个半死。”

那孩子说道伤心处,眼泪止不住地流。原本黑乎乎、脏兮兮的脸上,添了两道浅色的泪痕,显得更加肮脏和邋遢了。

“后来,那师傅受不了我,再加上我有把好嗓子,就把我卖给了剧院的老板。我原以为自己是去唱歌儿的,结果干些给剧院卖票的活儿。这活儿也不差,我干了有些日子,至少不会饿肚子,还有个睡觉的地方。可我哪里知道,那些有一官半职的,或者上过大学念过书的,都那么高高在上,瞧不起人。我又不是他们家里的奴隶仆人,凭什么要我在他们面前低三下四的,为啥要羞辱我?我可想不明白!”

“你……你还小呢,很多东西并不如我们所料。”

皮诺咬着嘴唇,伸手想去捏捏那孩子的脸蛋,可是当他把手从衣袋里掏出来时,犹豫着,最后缩了回去。

“以后见了那些戴制帽的,咬着烟斗的,咱们就绕道走吧!”

博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真的想到舞台上唱歌吗?”

“我想,”博卡望着远处剧院的白色围墙和红色的圆顶,“等我有钱了之后。”

“你会的。”

博卡也笑了。他低头挑了三张黄色的一等票,票的边缘都用手指压得平平整整的。

“对了,如果……如果你们想看新的戏剧,”孩子说,“可以买我的票……”

“当然!”

还没等皮诺伸手去接,就被两个好友拉走了。

“我认识一个熟人,他给的价格更低。”

卡列神情略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表情,一边走,一边低声和皮诺耳语。行至一棵丁香树下,皮诺下定了某种决心,跑回了那个孩子身边。那个孩子还在原地。

“我去去就来。”

皮诺这才察觉,顺着那孩子脏兮兮的大衣往下看,两只沾了污泥的脚拖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凉鞋,很大,还被水泡坏了半边,脚趾头在不合适的凉鞋里搓动着。

“你——不要走远了,我还会来的。等我。”

皮诺支支吾吾地丢下那句话,快步跟上两个伙伴的步伐。他们走了十几步路,远远的,身后的博卡忽然唱起了歌。那是很欢快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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