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辰年辛未月辛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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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结婚出行搬新房安葬作灶入殓成人礼 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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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腊月天气愈发的冷。
秦朔今日穿上了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挎着长刀，周身沐浴晨光，依旧难掩被战场浸透的肃杀之意。
他带着一身寒气进来，跪下给昭帝磕头。
“皇上万岁。”
昭帝笑笑，“你起来，到寡人这里来。”
秦朔起身上前，笑道：“姑父。”
昭帝示意他凑近些，语气柔和带着些宠溺：“月前，东离使者觐见，带来的贡品里头竟有头苍狼驹，这畜生性子烈的很，宫中驯马师束手无策。寡人想，你向来对这些东西最有兴致。”
秦朔听到苍狼驹，眼睛发亮：“苍狼驹，传说中东离国北部荒原里神出鬼没的怪物？”
“正是此物。”昭帝拂手，歪靠在龙榻，“寡人作主，赐给你了。”
秦朔摩拳擦掌：“我这就去瞧瞧。”
“回来！”昭帝失笑，“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秦朔停住脚步，挠头讪笑，“姑父知道，我就好这些个斗鸡走马。”
昭帝大笑：“十七了，还是小孩心性，毫无长进。”
秦朔陪着笑，“论舞文弄墨我不如四皇子，行军打仗又比不上六叔，姑父就纵着我做郢都第一纨绔得了。”
“你对自己要求倒低。”昭帝收了笑，“说起你六叔，前日下朝，他另递了折子过来，突然说要去西陵守墓。”
秦朔答应着，“秦家还能提枪上阵已是皇上恩赐的天大荣耀，六叔心思不在封赏。再说祖父随先帝葬在西陵，年前他就念叨着待凯旋归来要去祭拜，也不算临时起意，皇上就全了他这份孝心吧。”
“罢了。”昭帝挥挥手，“他想去便去吧。”
秦朔拱手：“那阿朔便代六叔谢过皇上恩赏。”
昭帝顿了顿，说：“近来朝中繁忙，你……”
秦朔撩牙混不吝插话：“姑父，若没旁的事情，阿朔现在就想去马场瞧瞧苍狼驹。”
稍作正经立刻打回原形。
昭帝还想说什么，见他这一副无心朝事着急走的模样，顿时面露疲态，垂着眼皮抬抬手：“你去吧。”
言罢给高贯使了个眼色。
高贯跟着秦朔出来，走到廊下笑眯眯俯身，“恭喜小将军得了良驹。”
秦朔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刀鞘。
秦家使的是长|枪，不善用刀，这把长刀是他十六岁北征匈奴时昭帝赏的，曾两次危急关头救他性命。
六叔说，皇上看重秦家，但帝王之心本就多疑，坐在高位难免冷情薄幸，秦家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以退为进是最好的办法。
姑父疼他，因为他从不向朝堂伸手。
“高公公也喜欢苍狼驹？”
“啊？”高贯抬头，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苍狼驹百年不遇，老奴自然也是喜欢。”
“哦——”秦朔点点头，突然一把攥住高贯的手腕，笑道，“既如此，高公公不若和我到马场去瞧瞧？”
他笑得蔫坏。
高贯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小祖宗是准备拉着自己去喂狼呢，赶紧讨饶：“小将军说笑，苍狼驹那可是无价之宝，老奴不敢僭越，不敢僭越。”
“逗你玩儿呢。”秦朔撂给他定金子，背着手往前走，“四皇子说内需司给各宫皇子们供应了蛐蛐，寒冬腊月他们倒是会找趣，你也给我挑两只，要头大眼亮落口重能上阵杀敌的，回头送到小爷府里。”
高贯捧着金子亦步亦趋跟在他屁股后面应承：“老奴回头便去内需司亲自挑选。”
秦朔腿长走的快，也不等他。
高贯追的吃力，“小将军，小将军，您慢着点走。”
“老奴瞧这两日皇上精神不济，许是朝中多事扰的心烦，小将军……”
秦朔踏步流星，根本没把他的话往耳朵里听。
高贯小跑着喘气，“小将军也该收收心，替皇上分担些才是。”
“高公公是想坑我。”秦朔脚步不停。
高贯冤枉：“小将军何出此言？老奴惶恐。”
秦朔驻足，侧头看他：“战场上长|枪|所指敌军人头落地，我枕着他们的头颅酣睡心无旁骛。朝堂上那些迂腐文官一开口说话我就头疼，姑父都被他们扰的精神不济，你要我去，还不是坑我？”
高贯：“这……老奴……”
高贯心想：老奴比窦娥还冤。
“你去回了皇上，就说秦小三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除了斗鸡走狗玩六博棋一无……”
秦朔说着，忽然止了声音。
十几名乐伎跟在青罗圆领官服的奉銮后立于养心殿外。
苏鹤雪穿着青色伶服，系同色山水抹额，站在伶人堆里高挑的格外显眼。
秦朔一眼就看到了他。
稍顿须臾，秦朔转向高贯，问：“皇上这是要听曲儿呢？”
高贯说：“奉銮从陈国掳来的琴师里拔了几个琴技好的，今儿录了名册过来面圣。”
“原是面圣。”秦朔低声自语。
“小将军，可是这些乐人有什么问题？”高贯试探问了句。
秦朔摇头，“没有。”他说，“你回去禀明皇上，那些文官惹他生气就拖出去砍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还能反了他们？别在我这里打主意，不然，我就跑漠北找大哥熬鹰去。”
高贯觉得，皇上想让秦小将军进兵部当值的算盘珠子，算是彻底打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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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朔没有走。
不知道从哪里薅了根发黄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懒洋洋地靠着廊柱，时不时瞄一眼养心殿朱红色挑金漆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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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帝眼皮发沉，瞧着底下跪了一地青萝卜似的乐人，头晕。
“高贯？高贯！”
昭帝揉揉山根，睁开眼再去看那些乐人，只觉得他们一个人变成几个人，晃得眼睛疼，脑袋嗡地一声，眼前发黑从龙榻上直直栽下去。
奉銮脸都吓绿了。
高贯刚进殿，看到这幕，脑门唰地沁出冷汗，疾跑过去扶起昭帝：“皇上，皇上！”
“太医——”高贯急的喊破了音：“小顺子，快去传太医！”
养心殿里霎时乱成一团。
奉銮哆嗦着手上前拽住高贯：“高公公，我们……”
“退下去！”高贯厉声呵斥。
奉銮吓得一哆嗦的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让他们退下，那便是捡回条命，便急匆匆带着伶人们退出了养心殿。
苏鹤雪站在最后面，他隔着几十步的距离，远远看了眼躺在榻上双目紧闭的晋昭帝。
*
奉銮带人出来，被秦朔堵个正着。
“见过秦小将军。”
奉銮在前头行礼，后面十几个伶人也跟着向秦朔行礼。
“李奉銮，小爷今儿想听曲儿。”秦朔挑眉，冲伶人堆里的苏鹤雪抬抬下巴，“给你要个人。”
苏鹤雪抬眼，正对上秦朔有些挑衅和玩味的目光，心里一沉。
大晋的教坊司就是官家的妓院，伶人们除了负责平日宴会演奏，也用于供奉权贵皇亲行乐。
李奉銮看看秦朔，又看看苏鹤雪，心下便明了，转而对苏鹤雪吩咐：“你去吧，好好伺候小秦将军。”
苏鹤雪微微拧眉，站在原地未动。
秦朔本意只想和他说说话，说想听曲儿也不过是随便找的由头。
他记得月前在营中初见时，苏鹤雪身上有伤，沈安仁打的，后面他还让霍起给苏鹤雪送过几次伤药。
行军打仗这么多年，除了生死与共的兄弟，还是头一回给旁人送药。
但对方看上去，似乎对他颇有抵触。
秦朔抬手，示意奉銮退下，待人都走了，才开口。
“回郢都后家里忙，昨儿拜见祖母，今儿就被召进宫面圣。六叔留在兵部移交战俘，如今你进了教坊司，就不归骠骑营管了。”
苏鹤雪没有回应他。
秦朔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就是觉得不解释明白，好像是自己故意不去看苏鹤雪似的，别扭的很。
明明也没什么关系。
“我也不是真的要听曲儿。”
他说。
苏鹤雪闻言抬起眼皮，目光落在秦朔身上，幽深而警觉。
“皇上赏了我东离国进贡的苍狼驹，我心情好。”秦朔笑着说，“你不知道苍狼驹，那是生活在冰雪荒原里的怪物，有人说它是马，有人说它根本就是狼，身形庞大，日行千里，对从军的人来说，比汗血宝马更珍贵。”
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心情好所以要他献身助兴？
苏鹤雪暗暗咬牙。
“你的伤，大好了吗？”秦朔忽然转了话题，“若还疼，就给奉銮说，禁庭的规矩也就那样，没真事儿。”
苏鹤雪有些摸不透秦朔的意图。
“已经大好了。”他说。
秦朔点点头，“你们乐人不似我们练武之人皮糙肉厚，就算好了也要仔细养着。”
苏鹤雪抿抿唇，斟酌开口：“我听说，将军废了沈都尉右臂。”
“这事是六叔的意思。”
苏鹤雪眼底略有失落之色，只说：“秦将军行事果断赏罚分明。”
“镇守三军，无规矩不成方圆。”秦朔浑不在意，就好像这种事情理所应当，“走吧，咱们去瞧瞧苍狼驹。我十四岁猎了匈奴人一匹烈马，驯了整整七日，许久不曾再驯，手生的很，你来给我助威。”
苏鹤雪凝眉，回头看了看。
“奉銮此时早回教坊司了。”秦朔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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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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