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羡盯着验孕棒上的两道杠,第一反应是——谢临风这个混蛋,说好再等两年的。
她坐在卫生间的瓷砖地上,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验孕棒的边缘。浴室里的灯光很亮,刺得她眼睛发酸。
上个月,谢临风从一场拉力赛回来,风尘仆仆地推开家门,连行李都没放就直接把她按在玄关亲。他刚比完赛,身上还带着赛道上的尘土和汗水,呼吸里带着微醺的酒气,混着他惯用的那款冷冽的须后水味道,侵略性极强地笼罩着她。
“安全期。”他咬着她耳垂低笑,手指已经探进她衬衫下摆,“就一次,嗯?”
她推他,没推动,反而被他一把抱起,直接抵在墙上。他的体温透过衣料灼烧着她,呼吸粗重,眼底是毫不掩饰的**。
“谢临风!”她咬牙,“你刚回来……”
“想你了。”他含住她的唇,含糊不清地哄,“特别想。”
然后就是一夜荒唐。
现在,她低头看着验孕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安全期个鬼!
浴室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保姆李阿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太太,您没事吧?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江羡深吸一口气,把验孕棒塞进睡衣口袋,起身开门。
“我没事,李阿姨。”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今天不用准备早餐了,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
李阿姨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也没多问,只是点点头:“好的,那您记得吃点儿东西,别空着肚子。”
江羡回到卧室,从床头柜里翻出手机,拨通了私人医生的电话。
“林医生,我需要做个检查。”她的声音很稳,仿佛在讨论一份合同,“越快越好。”
半小时后,她坐在林医生的诊所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拿着检验单走进来。
“恭喜,江总。”林医生推了推眼镜,“您怀孕了,大约四周。”
江羡闭了闭眼。
“确定?”
“血检和尿检都确认了。”林医生把报告递给她,“您最近有没有什么不适?比如嗜睡、恶心……”
“没有。”她打断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有点累。”
林医生笑了笑:“初期疲劳是正常的,注意休息就好。您先生知道了吗?”
江羡扯了扯嘴角:“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她拿起包起身,林医生连忙叫住她:“江总,您要不要先做个B超?确认一下胚胎情况……”
“下次吧。”她头也不回地走出诊室,“我今天还有会。”
谢临风的视频电话打进来时,江羡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
她戴上蓝牙耳机,按下接听键。
“姐姐,想我没?”他的脸出现在车载屏幕上,背景是赛车场的车库,嘈杂的人声和引擎轰鸣从听筒里传来。他刚摘了头盔,汗湿的黑发贴在额前,脸上还带着比赛后的兴奋,笑得肆意张扬。
江羡瞥了一眼屏幕,没说话。
谢临风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笑意收敛了些:“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她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验孕棒,举到摄像头前。
谢临风的表情凝固了。
三秒后,屏幕那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队友的惊呼:“谢临风!你撞柜子上了?!”
画面天旋地转,最后定格在车库的天花板上。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谢临风的脸重新出现在镜头里,他的额角红了一块,看起来是刚才撞的,但此刻他完全顾不上这些,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我的?”
江羡冷笑:“不然呢?”
“我马上回来!”
视频被切断。五分钟后,她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助理小林战战兢兢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江、江总,谢先生包了架私人飞机,说要立刻回国……车队那边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江羡揉了揉太阳穴:“告诉他,敢翘表演赛就等着睡一年沙发。”
“啊?可谢先生已经上车了。”
“那就让他滚回来。”
挂断电话,江羡把车停在路边,额头抵在方向盘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应该生气的。
明明说好了再等两年,等她的投行项目稳定下来,等他的车队培养出新的冠军车手,等他们两个人都准备好……
可此刻,她的手不自觉地覆上小腹,那里还平坦如常,却已经有一个生命在悄然生长。
她和谢临风的孩子。
这个认知让她心脏猛地一跳,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从心底漫上来,冲淡了最初的恼怒。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谢临风发来的短信:
【登机了,两小时后到。】
【别生气。】
【我爱你。】
江羡看着屏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混蛋。
机场接机口,谢临风几乎是跑着出来的。
他穿着比赛时的队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显然是下了飞机就一路狂奔。
江羡站在人群外,抱着手臂看他。
谢临风一眼就看到了她,大步走过来,直接把她搂进怀里。他的心跳得很快,隔着衣料传来急促的震动。
“对不起。”他低声说,呼吸喷在她耳畔,“我错了。”
江羡任由他抱着,没说话。
谢临风松开她,双手捧住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想要吗?如果不想要,我们可以……”
“谢临风。”她打断他,“这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但这是你的身体。”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我听你的。”
江羡望进他眼底,那里盛满了紧张和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回家吧。”她最终说,牵起他的手,“我饿了。”
谢临风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搂住她的腰:“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
“不能随便,你现在是两个人了。”他严肃地说,随即又笑起来,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生下我的孩子。”
江羡哼了一声:“别高兴得太早,如果是男孩,以后不准你带他去赛车。”
谢临风大笑,搂紧她:“那要是女孩呢?”
“更不行。”
“遵命,领导。”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推掉所有比赛和训练,甚至连车队会议都改成了视频连线。助理小心翼翼地问:“谢教练,表演赛的合约……”
“推了。”他头也不抬,手指飞快地在平板上划动,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孕期注意事项》和《高危产妇护理指南》。
“可赞助商那边……”
“让他们找我律师谈违约金。”
助理不敢再多话,默默退了出去。
谢临风盯着手机里江羡发来的B超照片——一个小小的、模糊的阴影,还看不出人形,可他的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这是他和江羡的孩子。
他忽然想起七年前自己躺在ICU里,听见她在耳边哽咽着说“你说过要回来娶我的”。那时候他拼了命想醒过来,而现在,他拼了命想让她平安。
手机震动,江羡发来一条消息:【晚上想喝鱼汤。】
谢临风立刻站起身,抓起车钥匙就往超市冲。
江羡发现,谢临风对她的保护欲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伸手想拿书架上的文件,他会一个箭步冲过来:“我来!”
她弯腰系鞋带,他直接单膝跪地替她系好:“以后这种活儿叫我。”
甚至她去洗手间,他都要站在门外问:“需要帮忙吗?”
“谢临风。”某天晚饭后,江羡终于忍无可忍,把筷子拍在桌上,“我是怀孕,不是残废。”
他正蹲在地上给她剪脚指甲,闻言抬头,眼神无辜:“医生说孕妇弯腰容易缺氧。”
“那也不用连洗澡都要你盯着吧?”
“地上滑。”
江羡扶额:“……你能不能正常点?”
谢临风放下指甲刀,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我害怕。”他声音闷闷的。
江羡一怔。
“医生说你是高龄产妇。”他收紧手臂,“网上说,这个年龄怀孕风险比普通人高30%,并发症概率……”
“停。”江羡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谢临风,看着我。”
他睫毛微颤,眼底全是血丝。
“我身体很好,宝宝也很健康。”她放缓语气,“你继续这样神经紧绷,反而会让我压力更大。”
谢临风沉默片刻,突然把她打横抱起。
“喂!”
“最后一条。”他把她轻轻放在沙发上,单膝跪地,掌心覆在她的小腹上,“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江羡看着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终于败下阵来。
“随你便。”
凌晨三点,江羡突然推醒谢临风。
“我想吃酸辣粉。”
他迷迷糊糊地摸手机:“我叫外卖……”
“要大学路后门那家,加双倍醋。”
谢临风瞬间清醒:“那家店离这儿三十公里!”
江羡翻了个身:“哦,那算了。”
五分钟后,她听见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谢临风套上外套,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等着。”
三小时后,天刚蒙蒙亮,他带着一身寒气回来,手里捧着热腾腾的酸辣粉。
江羡咬了一口,皱眉:“醋不够。”
谢临风二话不说拿起醋瓶往里倒。
“现在呢?”
“太酸了。”
“……”
他又跑去厨房重新调了一碗。这次江羡吃了一口,突然捂住嘴冲进洗手间。
谢临风慌慌张张跟过去,只见她对着马桶干呕,眼泪都呛了出来。
“是不是很难受?”他轻拍她的背,声音发紧,“我们去医院……”
江羡摆摆手,突然笑了:“骗你的,其实很好吃。”
谢临风愣住。
“就是突然想看你跑来跑去的样子。”她伸手戳他的脸,“比整天愁眉苦脸可爱多了。”
他呆了几秒,突然把她搂进怀里,咬牙切齿:“江羡!你知不知道我差点闯了三个红灯!”
她在他怀里闷笑:“下次还敢。”
第一次感受到胎动是在孕五月的一个深夜。
江羡正靠在床头看文件,突然感觉小腹被轻轻顶了一下。她僵住,下意识按住肚子。
“怎么了?”谢临风立刻放下平板。
“他……动了。”
谢临风的手瞬间覆上来,屏住呼吸等待。
十秒、二十秒……就在他快要失望时,掌心下传来清晰的“咚”的一声。
“他踢我了!”谢临风眼睛亮得惊人,像个第一次拿到糖果的孩子,“姐姐你感觉到了吗?他好有劲!”
江羡看着他又惊又喜的表情,忽然想起当年他在领奖台上对着全世界喊“江羡,嫁给我。的样子——也是这样的眼神,赤诚又热烈。
“以后肯定是个调皮鬼。”她轻声说。
谢临风突然低头,把脸贴在她肚皮上:“宝宝,我是爸爸。”
又是一下轻微的震动,仿佛在回应他。
谢临风抬起头,眼眶发红:“他认得我的声音。”
江羡鼻子一酸,别过脸去:“……傻不傻。”
他却认真地看着她:“姐姐,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生我的孩子。”
江羡怔住,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荒唐的夜晚——她怎么会想到,一夜风流的赛车手,如今会跪在床边,为了一次胎动红了眼眶。
她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傻子,是我们的孩子。”
孕六月时,江羡的肚子已经显怀。谢临风每天雷打不动陪她散步,从家门口的梧桐道走到街角的花店,再慢悠悠绕回来。医生说多走动有助于生产,他便记在心里,比当年记赛车数据还认真。
这天夜里,江羡突然醒了。
窗外在下雨,淅淅沥沥的,衬得卧室格外安静。她侧过身,借着夜灯的微光看谢临风——他睡得很沉,一只手还搭在她腰上,像是潜意识里也要护着她。
她轻轻戳了戳他的脸。
“嗯?”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声音带着睡意,“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她往他怀里靠了靠,“名字想好了吗?”
谢临风闭着眼睛笑:“不是早就定了?谢慕江。”
“太腻了。”江羡嫌弃道,“而且听起来像偶像剧男主角。”
“那谢赛车?”他故意逗她。
“滚。”她抬脚踹他,被他一把捉住脚踝,顺势拉进怀里。
谢临风彻底醒了,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低笑道:“那就叫谢江。”
“这么随便?”
“不随便。”他的手掌覆上她隆起的腹部,掌心温热,“我的姓,你的名,这辈子最骄傲的两件事。”
江羡没说话。
雨声渐大,窗玻璃上蜿蜒着水痕。谢临风以为她睡着了,正要闭眼,却听见她闷闷地说:“肉麻。”
他低头一看,发现她眼眶微红。
“哭了?”他挑眉,拇指蹭过她的眼角,“江总,你现在泪点这么低?”
“激素影响。”她嘴硬。
谢临风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突然想起什么,翻身去摸床头柜的抽屉。
“干什么?”江羡疑惑。
他摸出一个小绒盒,打开,里面是一枚小小的金锁片,正面刻着“平安喜乐”,背面是“谢江”。
“早就准备好了。”他捏着锁片晃了晃,“本来想等出生那天再拿出来的。”
江羡接过来,指尖摩挲着那个名字,突然问:“如果是女儿呢?”
“谢羡。”他答得毫不犹豫,“或者谢小江。”
“谢小江太难听了。”
“那叫谢甜?”
“你还是闭嘴吧。”
谢临风大笑,搂紧她:“其实叫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我们的孩子。”
江羡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说:“谢临风。”
“嗯?”
“你会是个好爸爸。”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下来:“我怕我做不好。”
这是她第二次听他这样说。第一次是刚怀孕时,他盯着B超单,手指微微发抖。
江羡抬头看他:“你当年第一次赛车夺冠的时候,怕吗?”
“怕啊。”他回忆道,“怕到赛前吐了三次。”
“后来呢?”
“后来……”他笑起来,“后来站上领奖台,觉得一切都值了。”
“所以。”她握住他的手,“你会是个好爸爸,就像你是个好赛车手一样。”
谢临风定定地看着她,突然翻身压过来,吻住她的唇。
“喂……”江羡推他,“小心孩子。”
“我问过医生了。”他含糊道,“六个月可以……”
“谢临风!”
窗外雨声渐密,盖住了卧室里的动静。
江羡的预产期在十二月初,但谢临风从十一月开始就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车队的工作全部推掉,手机24小时开机,连洗澡都带着对讲机——生怕错过她任何一点动静。
“谢临风,你再这么神经兮兮的,我就搬去月子中心提前住。”江羡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在某天早餐时爆发。
“不行,那边离医院远。”他头也不抬地切着盘子里全熟的牛排——自从她怀孕,他连三分熟的都不敢吃了,生怕有什么细菌影响到她。
江羡翻了个白眼,刚要说话,突然感觉小腹一阵紧缩。
她皱了皱眉,没吭声。
谢临风却立刻丢了叉子:“怎么了?”
“没事。”
“江羡。”他连名带姓叫她的时候,通常意味着事情很严重,“说实话。”
“可能是假性宫缩。”她轻描淡写,“医生说孕晚期正常现象。”
谢临风直接拨通了产科主任的电话。
二十分钟后,江羡被强行按在了医院的检查床上。
“宫颈口已经开始软化,”医生推了推眼镜,“虽然还没开指,但建议住院观察。”
谢临风脸色瞬间煞白:“现在?可预产期还有两周——”
“双顶径偏大,加上高龄初产,提前发动很正常。”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羡,“某些人是不是最近还在偷偷处理工作邮件?”
江羡心虚地别过脸。
谢临风咬牙切齿:“江、羡。”
住院第三天凌晨,真正的宫缩来了。
江羡是被疼醒的。
她睁开眼时,谢临风已经撑着胳膊坐了起来,手指还攥着她的病号服袖子——这人连睡觉都保持着一触即发的状态。
“开始了?”他声音沙哑。
她点点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谢临风跳下床,动作太急差点被输液架绊倒。他一手按呼叫铃,一手握住她的手:“呼吸,跟着我节奏——嘶!”
江羡把他的手掐出了血印子。
待产室的时钟指向上午十点,江羡的宫口才开到三指。
阵痛越来越密集,她咬着嘴唇不吭声,后背的病号服全湿透了。谢临风半跪在床边,不停地用湿毛巾擦她冷汗涔涔的脸。
“打无痛吧?”他第无数次哀求。
“再……等等。”江羡喘着气,“现在打可能……拖慢产程……”
产科主任进来检查时,谢临风像个困兽似的在墙角转圈,头发被抓得乱七八糟。
“胎头位置有点偏,”医生皱眉,“可能需要手转胎位。”
江羡还没反应过来,谢临风已经冲过来:“什么意思?有危险?”
“常规操作,不过——”医生看了眼监护仪,“产妇血压有点高,先吸氧观察。”
谢临风的手在发抖。
江羡突然想起七年前,他在ICU醒来时也是这样颤抖着摸她的脸。此刻那双能精准操控方向盘的手,却连氧气面罩都戴不利索。
“谢临风。”她艰难地抓住他的手腕,“你出去。”
“什么?”
“你在这……我更紧张。”
他眼眶瞬间红了:“江羡,你不能——”
“出去!”她猛地拔高声音,随即被一阵宫缩痛逼出眼泪。
谢临风像被捅了一刀似的僵在原地。最后是护士把他半推半劝地弄出了待产室。
走廊上的电子钟显示14:25时,谢临风已经砸了第三瓶矿泉水。
队友们闻讯赶来时,就看到他们昔年的王牌车手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样在产房门口踱步,T恤前襟全是水渍——大概是把水当汗水往头上浇的。
“老大,坐下等吧。”车队小弟战战兢兢地递咖啡。
谢临风看都没看,一拳砸在墙上:“怎么这么久……”
话音未落,产房大门突然打开。
穿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快步走出来:“江羡家属?”
谢临风冲得太急,差点撞上人:“我是她丈夫!”
“胎儿枕后位,现在出现宫缩乏力,产妇血压持续升高。”医生语速很快,“需要立即侧切助产,这是知情同意书——”
谢临风签名的笔迹力透纸背。
“还有……”医生犹豫了一下,“万一出现大出血,保大人还是……”
“保大人!”他吼得整个走廊都在回响,“必须保大人!听到没有?!”
医生点点头匆匆返回。产房的门再次关上时,谢临风直接跪在了地上。
车队的人从没见过这样的谢临风——当年他赛车起火被拖出来时都没这么狼狈。此刻他蜷缩在墙角,把脸深深埋进掌心,肩膀抖得像个孩子。
“会没事的,”队友笨拙地安慰,“嫂子那么厉害……”
谢临风突然抬头,通红的眼睛里全是泪:“她怕疼……特别怕……”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个在赛道上断过三根肋骨都没掉一滴眼泪的谢临风,此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童。
17:48,在谢临风即将踹开产房大门的瞬间,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穿透了走廊。
五分钟后,护士抱着襁褓出来:“恭喜,6斤8两的男孩,母子平安!”
谢临风没看孩子,直接往产房里冲:“江羡呢?我老婆呢?”
护士急忙拦住:“产妇还在缝合伤口,您先看看宝宝——”
“让开!”
最终是产科主任亲自出来,才按住这个濒临崩溃的男人:“你太太很坚强,现在只是累了。孩子有点呛羊水,需要观察两小时。”
谢临风这才低头看向那个皱巴巴的小家伙。
婴儿闭着眼睛,额头上有道浅浅的红痕——和江羡思考时皱眉的纹路一模一样。
他伸手碰了碰那小小的手指,突然泪如雨下。
江羡被推出产房时,窗外已经华灯初上。
她累得睁不开眼,却感觉到有人紧紧握着她的手,滚烫的液体不断滴在她手背上。
“谢临风……”她哑着嗓子喊。
“我在。”他立刻凑近,声音哽咽,“疼不疼?要不要叫医生?饿不饿?”
江羡微微摇头,嘴角扯出个虚弱的笑:“孩子……像谁?”
谢临风把脸贴在她汗湿的掌心:“像你……特别好看。”
病房的玻璃窗外,队友们挤作一团偷看,有人举起手机悄悄拍照。画面里,那个曾经站在世界冠军领奖台上嚣张大笑的男人,此刻正小心翼翼亲吻着妻子的指尖,哭得毫无形象。
后来这张照片被做成相框,摆在谢江小朋友的婴儿房里。
题字是谢临风亲手写的——
“这辈子最骄傲的胜利。”
谢江满月那天,江家别墅热闹非凡。
江父江母终于接受了这个“叛逆”女婿,甚至主动提出要办一场盛大的满月宴。谢临风嘴上嫌弃“麻烦”,背地里却偷偷订了十层的翻糖蛋糕,上面立着一辆迷你赛车模型,车身上还用糖霜写着“谢江号”。
江羡看到蛋糕时,差点笑出声:“你幼不幼稚?”
谢临风挑眉,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小小的金牌,在她眼前晃了晃:“还有更幼稚的。”
金牌不过拇指大小,纯金打造,边缘刻着精细的赛车纹路,正面龙飞凤舞地刻着“谢江 1st WIN”,背面是一行小字:“冠军基因,天生赢家。——你爹”
江羡捏着金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临风得意地凑近,压低声音:“怎么样?我亲手设计的,连刻字都是我自己弄的。”
“你什么时候做的?”
“你住院那几天。”他轻描淡写,却藏不住眼里的得意,“睡不着,就找金店老板学了点手艺。”
江羡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脸:“谢临风,你是不是偷偷哭了?”
“放屁!”他立刻炸毛,“我那是熬夜熬的!”
她没拆穿他,只是把金牌握进掌心,轻轻笑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谢临风趁着众人不注意,溜进了婴儿房。
谢江小朋友正躺在婴儿床里,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不哭不闹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星空投影——那是谢临风前几天刚装的,美其名曰“培养赛车手的空间感”。
“小子,看什么呢?”谢临风俯身,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儿子的脸蛋。
谢江眨了眨眼,突然伸出小手,一把攥住了他的食指。
“哟,劲儿不小啊。”谢临风乐了,任由儿子抓着,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小金牌,小心翼翼地系在了婴儿床的栏杆上。
金牌在暖黄的夜灯下微微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
“这是你的第一块金牌。”谢临风低声说,指尖轻轻点了点金牌上的字,“以后还会有很多,但这一块……是你妈和我一起赢的。”
谢江当然听不懂,但他盯着晃动的金光,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谢临风也跟着笑了。
他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他抱着江羡说“你可以永远依赖我”时,其实心里根本没底。
他怕自己不够好,怕给不了她安稳,怕自己终究会让她失望。
可现在——
他看着眼前这个攥着他手指的小生命,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赢了。
宴会结束后,江羡回到婴儿房,发现谢临风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谢江。
小家伙也睡得香甜,小手紧紧抓着他爹的衣领,口水糊了谢临风一身。
江羡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把孩子接过来,谢临风却突然惊醒,条件反射地收紧了手臂。
“是我。”她低声说。
谢临风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儿子,小声抱怨:“这小子睡觉跟你一样,又踢又踹的。”
江羡白了他一眼,伸手轻轻擦掉谢临风衣领上的口水印:“金牌呢?”
“挂他床头了。”
她走过去,发现那枚小金牌被谢临风用红绳系在了婴儿床的栏杆上,下面还挂了一张小卡片。
卡片上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谢江小朋友,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赛道很长,但爸妈永远是你的终点站。——爱你的爹妈”
江羡盯着卡片看了很久,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身后传来谢临风的声音:“怎么样?我文笔不错吧?”
她回头,看见他抱着儿子站在月光里,笑得嚣张又温柔。
“一般。”她嘴硬,却走过去,轻轻靠在了他肩上。
谢临风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窗外,夜风轻拂,金牌微微晃动,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很多年后,谢江第一次参加青少年卡丁车比赛。
出发前,他紧张得手心冒汗,抬头看向观众席。
江羡依旧是一身利落的西装,面无表情地冲他点了点头。
而谢临风……
他直接翻过栏杆,冲进准备区,把一枚小小的金牌塞进儿子手里。
“拿着。”他说,“你妈当年想扔了它,我偷偷从保险箱里偷回来的。”
谢江低头,发现正是那枚“谢江 1st WIN”。
“爸……”
“别废话。”谢临风揉了揉他的头发,“记住,输赢不重要,但——”
“——但必须活着回来。”谢江接话,笑嘻嘻地躲开他爹的巴掌,“知道啦!妈每年都要讲一遍你当年差点撞死的故事!”
谢临风气得想揍人,但发令枪已经响了。
他看着儿子的赛车冲出去,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江羡第一次看他比赛时,也是这样紧绷着脸。
“啧,遗传真可怕。”他嘟囔着,转身走回观众席,握住了江羡的手。
她瞪他:“你违规进准备区,裁判要罚钱的。”
“罚呗。”谢临风咧嘴一笑,“反正咱家最不缺的就是冠军和钱。”
江羡懒得理他,目光紧紧追随着赛道上的那辆红色卡丁车。
阳光下,谢江胸前的金牌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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