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煜得到陈老板肯定的回答，不禁握拳自喜，兴冲冲便给他带路。
而当两人从前厅转去证物室时，却意外发现，已经收队归来的所里比方才更冷清了，只有一人在看着。
不免叫人心里一慌，难不成又出什么事了？
一问才知道，人都被派出去了。
市公安局接警中心的电话快被打爆了，不仅是公安局，法院，检察院，消防队，人社局，甚至，民政局教育局税务局的电话都一直处于忙线中，所有公职人员手里都多了一份电子版的《拟界避险手册》，坐办公室的那就网络宣传电话科普当面解惑，像公安这样的就把各个派出所的人都派出去到学校工厂之类的人多的地方去科普宣讲。
甚至三中这边能留一个队，本就是专门等着出现意外情况的时候接应白飞飞一行人的，收队回来没多久马上被派出去了。
拟界的消息像一股带着焦糊味的浓烟，乘着网络的东风，瞬息间便已传入千家万户。起初只是手机屏幕上几个闪烁的抓人眼球的劲爆标题与叹号，很快便发酵成一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恐慌，而随着官方证实那种非自然现象的客观存在，多少人数十年建立起的世界观轰然倒塌，那种朦胧的恐慌更是落在了实处，重重砸在了人的心上。
他们无措着，迷茫着，本能地向所有他们所熟知的公共部门求助。
可绝大多的公职人员并不比他们早知道多少，却也硬着头皮解释，安抚更加不安的、但仍还相信他们的民众。
解释而非辟谣。人们听到这样的消息，第一反应总是：假的吧？这怎么会是真的呢？越是不敢置信，越是容易胡思乱想，将自己所恐惧的一切事务依附到那未知事物上，而国家机器高速运转，正是为了第一时间将最正确的信息告诉民众。
——这背后的原因并没有写在手册上，是李明煜在闲聊的时候告诉陈老板的。
总部通过大数据整合了所有记录在案的拟界，得出一个仍还无法被真正科学证实的可能理论，那就是：拟界的出现是随机而无法预测的，但拟界的发展很可能受整个社会的群体记忆的影响。
说是无法证实，不如说是反证法得出的公理，至少目前不曾发现过违背这样的原理而存在的拟界。
在白飞飞先前告知的拟界的定义里就有这样的内容，因拟界与拟界中的蜃鬼因人的执念而诞生，因更多人的共鸣而进化，而拟界中的事物也一定程度上受人的思想影响。
非要进行解释，例如道士的符箓，在拟界外就是一张画着乱七八糟符号的纸，而在拟界内，就当真有着镇压邪魔的伟力；例如一个题材背景是校园的拟界，就会出现本市校园怪谈中常见的鬼婴孩、下铺鬼，那蜃鬼“杜书妍”，她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隐隐的失控，也有可能是受到舆论的影响，因为人们总是将她幻想为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的女鬼”。
因此阻止民众的胡思乱想也是应急预案里极为关键的一步，更是在拟界无可隐瞒的情况下马上公开的理论基础，即便没有任何科学研究能表明其中联系，如同不曾探知宇宙却仍观望天空的古人，不知太阳为何东升，却知太阳一定西落，依此承天时。
说起胡思乱想。
证物室里，李明煜边找边说：“平常人知道那种神神鬼鬼的消息，第一反应都是当笑话听了，就算对面认真说也就当他疯了，然后是不信，说些‘怎么可能，我活这么多年听都没听过，这要是真的我就是假的’这种话，最后才是害怕吧。”
他“嘶”了一声，小声嘟囔了一句：“放哪儿了……”
接着又道：“小老板你就不一样，特别不一样，你直接一步跨到害怕了……好像也不对，你只是怕鬼，又没怕拟界。”
陈老板心想，说什么屁话，怕鬼和怕拟界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他哪里不害怕了，他不仅怕拟界，还怕拖后腿害死人呢。
“可能是有藜藜大变活人在前吧……我当时也被吓了一大跳。”
“没有，你根本没有。”李明煜认真道，“你来报案就是我接待的你，你根本没怕藜藜这样的存在，话里话外都是你捏的小泥人突然变活人了怎么，要不要上户口能不能上户口怎么上户口，我记得一清二楚——”
“有……有吗？”陈老板有些心虚，不想回忆自己当时的表现是不是真的如李明煜所说。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心虚的感觉，也许是人对异类排斥的本能作祟。
“还有息君，你当时抱着我的大腿喊救命……”
“停！不要说了。”陈老板脸上烧红一片，仍还嘴硬，虽然不知道到底在嘴硬什么，“这不就是害怕的表现吗？”
“可你第二句就是，藜藜的户口还没上呢……我瞧小老板你挺乐在其中的……嗷！痛！”
如所有认识陈老板的人对他的印象，陈老板是一个较为内敛的、不善言辞，并且不爱社交的人，努力不同人交恶，更不会放狠话。
而现在，在李明煜的绝妙剖析之下，陈老板依旧没有说出什么不耐听的话，但他恶狠狠拧了一把李明煜的胳膊，物理打断。
“先干正事。”说罢还瞪了李明煜一眼。
李明煜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又委委屈屈翻。
大约是因为他在会上经常开小差，根本没注意具体内容，完全不知道白飞飞把证物东西放在哪了，他左翻翻右翻翻，怎么都找不到要找的东西。
于是陈老板忍不住问他：“你到底在找什么？”
“等一下我觉得我马上找到了，按日期就在这个柜子里啊……”
他看着李明煜忙碌的背影问：“是在找日记本吗？”
“对对对，就是日记本。”李明煜转头惊喜道，“小老板你好聪明，一下就猜……”
话音骤然截断。
因为他看见，那本他找了半天的皱皱巴巴的日记，此时正在陈老板手上。
“啊？你哪里找到的？”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不敢相信，竟连小老板都比他熟悉这里吗？难道是组长告诉了小老板东西放在哪里？
胡思乱想半天，什么可能都想到了。
而陈老板，脸上挂着一言难尽的神情，告诉他：
“就放在刚进门的桌子上。”
“什么？！竟然是灯下黑！”
李明煜此时大概是他回所里后脑子转得最快的瞬间，立即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找到了高情商解释。
不论怎样，他给自己找补好了。
陈老板仿佛理解了白飞飞，他此时看着李明煜的眼神，竟也是那样慈爱，一次迟钝可以是偶然，次次迟钝……那真的很值得怜爱了。
“所以白警官当时原本要说什么？前天晚上一个人怎么了？”
“嗐，前天晚上**点，有个钓鱼佬把这个送所来了，本子页本来压得就紧，送来的时候内页都没全泡湿，估计扔河里没多久就捞上来了，谁知道居然正好是前天跳楼学生的。”
陈老板听闻，不免沉默。
如果他没记错，三中十点下晚自习。
也就是说——杜书妍还没跳楼呢，扔了的日记本先被钓鱼佬一竿子钓起来送派出所了。
他闭上眼，完全不知道该对这一荒诞的事实做出什么样的评价。
“好吧，好吧，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陈老板叹口气，“所以咱们俩个一定要偷看别人的日记吗？”
李明煜无辜道：“不然呢？不然我这么写报告啊。”
八卦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正事相当不靠谱，这，这正常吗？！
陈老板无语，安慰自己道，算了，算了，跟呆子计较什么。
“还是看内容吧。”
XX年XX月XX日星期三小雨
今天食堂做了一道特别难吃的菜，好难吃，草莓烧茄子到底是谁想出来的黑暗料理，居然还花了我11块。下次还是不买新品了。
依旧是练考，这学期开始天天下午都是练考，压力好大。
【我们这样看人家的日记真的好吗？】
【看都看了，没事没事，杜书妍她不会怪你的】
【那我觉得都怪你，不然我根本不会想到从头偷看一个人的日记……】
【也不是从头吧……前面不是被水泡得看不清了吗】
【……】
XX年XX月XX日星期六晴
本来就六半点才下课，老师还拖堂，差点饿死了。
还是不想考试，如果能一辈子念高中，而且不用高考就好了。
妈妈说想找我谈上学期她说的谈陪读的事。我还是不想她来陪读，她的工作怎么办？我自己应该能处理好。
下周二模，一模和昨天练考的错题还没改完，怎么办，好焦虑。
【我有点感同身受了,我念高中的时候每次老师一拖堂我就绝望，又抢不到好吃便宜的饭了】
【哼哼，我不一样，我初中时候管他老师拖不拖堂，到点我就从后门溜出去了】
【没被抓到过吗？】
【怎么可能，那个点有老师巡逻呢，专门抓我们的，反正我跑得快，他们追不上】
【……难以想象】
XX年XX月XX日星期一 晴
考砸了。
【嘶……】
【怎么了怎么了？小老板？】
【好可怕的三个字】
【有那么吓人吗？考砸一次而已啊？】
【你不懂的，成绩是很重要的事】
【我反正没那个天赋，考不考都无所谓，反正都是十几分，我语文考试一般都直接翘了】
【？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人怪可怕的，没考上高中真是情理之中】
【嘻嘻】
【……不是在夸你】
XX年XX月XX日星期二晴
昨天没心情记，今天补上，不然过几天忘了。
考完不知道该做什么，在学校里面胡乱转，居然发现有一个废教室，门打不开，但是窗户没锁上。
在里面有种很隐秘的感觉，我好喜欢，仿佛脱离了整个世界一样，不用思考，不用考试，不用改错题，不用想高考怎么办。
今天，今天中午吃了豆角茄子，好咸，到底放了多少盐？
下午调了座位，有了一个新同桌，她学习好好，我想问她题，但是我不敢。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和同学说过话了。
【……她是不是，稍微有点孤僻了？】
【看日记好像是有点……但是组长说，她的班主任说她是个特别乖的学生】
【只是因为看着安安静静坐着不乱动乱说话吧】
XX年XX月XX日星期五 小雨
妈妈说明天来找我，我说不用，她答应了……她最好这一次说话算话。
真好，刚考完模考，这周没有练考，好多自习课，我喜欢自习课，下周又是练考。
下午吃了烧茄子……为什么会是酸的？已经在学校吃到过酸甜苦辣咸所有味道的茄子了。
讨厌下雨，但是也喜欢下雨，如果不用上课，那下雨就很好，躺在宿舍里听雨声，下了雨空气还会清新些。
【她好喜欢吃茄子】
【嗯？我也喜欢，不过这各种口味的茄子……】
【呵呵，食堂的魔力吧，反正能吃饱】
【我都没怎么在食堂吃过，食堂容易碰见老师和领导。悄悄跟你说，我半夜饿了直接翻墙出学校，我们学校外面有个夜市，吃的可多了】
【……你的校园生活……真是多姿多彩啊】
【那是！】
【……】
XX年XX月XX日星期六大雨
果然，她还是来了，我就知道
和她吵架了，因为我不希望她辞掉工作来陪读。我的成绩没有好到那种地步，不值得她为我牺牲事业。
但是妈妈，你说的话太可怕了，你不要再求我了，不要求我，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回应你？我还能怎样回应你？
求你了，不要再说什么哪怕卖血也要供我上学的话了，家里真的有那么困难吗？如果真的，告诉我一声啊，妈妈你已经很累了，为什么不休息休息，让我也分担一些好不好？好不好啊妈妈。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如果把所有都压在我身上，那，那万一，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你要怎么办？
最后还是说清楚了，我们各退一步，妈妈在最后一个月请假来看我。
算是好结果吧。
【……不太对吧？不是说家庭美满吗？这看着……不太像啊】
【小老板，杜书妍和她妈妈，是不是心理都有点问啊？】
【我觉得……额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说】
【这种家庭很容易养出自暴自弃的孩子啊！这哪里美满了？他爸爸甚至没在日记里出现过？！】
【……】
XX年XX月XX日星期天阴
我后悔了，我昨天不该和妈妈吵架的。
我，我，我真的
我应该道歉的，但是我说不出口，我拼命想说出什么，但是我真的说不出口。
妈妈，妈妈，你身上的伤，到底，到底是谁
你想来陪我，是为了逃避什么吗。
但是你已经坐车回去了，我没法再当面同你道歉了。
妈妈，为什么我是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件事的？
我今天从宿管阿姨那里拿到手机，有个人来加我好友，他说他是我弟弟。
我哪来的弟弟，我是独生女啊？
聊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是私生子。
这是真的吗？我又不是什么校园剧女主角，家里也不是什么豪门，怎么可能是真的啊。
但是，但是，你猜猜他给我发了什么？你被那个人家暴的视频。
我的好弟弟说，让我劝你早点离婚吧，我质问他离婚了怎么样，让他那个不知廉耻当小三的妈上位吗，但是他说他不可能让他妈妈嫁给那种人，他妈妈也是被骗了，根本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知道的时候已经怀孕了，她虽然不再爱那个男人了，但她还爱自己的孩子，所以一个人跑了，自己生下孩子抚养长大。不知道怎么那个人听说生出了一个男孩，还要到了联系方式，于是缠上了那个同样可怜的女人，烦不胜烦，而这个视频，甚至是他，专门拍下的投名状，说什么他对那个阿姨才是真爱，好在她根本不信，她的孩子也一直守护着他，甚至来提醒我。
虽然我早有感觉，那个人大概是不怎么喜欢我的，他赚那么多钱，既不给妈妈你花，也从不给我花，但是真的知道这样血淋淋的现实，妈妈，我真的，很难过，我的弟弟，他的妈妈是这样爱他，他也爱着他的妈妈，那我呢，妈妈，你有多么爱我呢？
【……哈，我能扇自己一巴掌吗，这当爹的这么个出场方式吗，气死我了】
【脸伸过来，我帮你扇】
【额，小老板，你认真的吗？】
【想扇的另有其人，现在手有点痒】
XX年XX月XX日星期天晴
我想了很久，也做出了选择。
我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说了很多我想说的话。
是我平时说不出口的。
妈妈，这是我第一次问你，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妈妈，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为自己预设了三次机会。如果这三次都失败了，我就会做出选择，那时候，会有人后悔吗？
妈妈，你，还有我，往后，还有两次机会。
但是你选择了隐瞒，说不告诉我是为我好。
【……信？该不会……是那个啥吧……】
【看起来是了】
【我拿到遗书的时候，就是一封信的样子】
【……】
【……】
XX年XX月XX日星期三阴
今天四模考试，考砸了，我再一次来到我的秘密基地，和上一次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成绩似乎也不是很重要了，比起我决定的事。
好轻松。
【……】
【……】
XX年XX月XX日星期二小雨
今年的雨很多呢，天气一直凉凉的。
昨天同桌说我状态很奇怪，需不需要帮忙，我张开了嘴，但是没有声音从我的嘴里发出，反倒让她觉得惹我生气了，去校门口的店给我买了小礼物。
我很喜欢，她于是话多起来，和我讲了班里早恋的小情侣，上学期她偷摘石榴差点被抓到，学校门口那个老板很好说话经常送很多小礼品。
其实这些我都知道哦，我一直在听呢。
不过她说我没她想象中高冷，只是不爱说话。
不是哦，我只是，已经无法再正常表达了。
我应该是病了，不过好像不是很严重？
只是不能再说话而已。
我很想和别人说说话呢。
【……我不想看下去了】
【但是……】
【我知道……擅自揣测她的内心，应该不会怪罪我迟来的聆听吧？】
【……】
XX年XX月XX日星期一 阴
第二次发问。
我已经发不出声了，不过我还可以发消息。
妈妈以前喜欢一声不吭突然坐几个小时火车来找我，现在她已经很久没来了。
我问她。
妈妈，为什么不报警？
直到晚上才回了消息：没有的事，别操心，你好好学习。
而后是半夜里，发出又马上删掉的话，说这是家务事，警察不肯管。
哼哼，没想到吧妈妈，我学会偷偷藏手机了，所以我看到了哦。
没关系，妈妈，我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我不喜欢这样，我好像亲眼看着她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小老板……宽心些，你看，如果不是这次你去了，她还找不到一个可以和她聊天的好朋友呢，你看我们，我们都不敢去和她多说的……】
【……】
XX年XX月XX日星期三晴
我喜欢我的同桌，我想和她说说话。
她好像以为我遇到什么困难声带受损了，也开始用小纸条和我聊天了。
我喜欢她。
她自信又大方，学习好人缘也好。
大家都喜欢她。
我也喜欢她。
不过她喜欢猫，喜欢我们学校里的猫。
她还拉着我一起去看小猫的窝呢，小小的猫，窝在也小小的但是已经成为母亲的猫怀里，真可爱。
【她……】
【……】
XX年XX月XX日星期天阴
最后一次发问。
妈妈，为什么不离婚。
她说，为了我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我知道了妈妈。
为了我，都是为了我，我知道的，妈妈，谢谢你爱我。
【日期已经很接近了……小老板，你还好吗？】
【……】
——而最后，是一篇长长的自白，已不再有日期。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或许吧。
我现在在护城河的围栏边写字，有树，有河流，有行人。
逃掉了晚自习，感觉真好，很奇怪，有种自由了的感觉。
那份遗书……我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留下。
我回头看去，那些内容好像在控诉我遭受了多么多么的不公，如果被你读到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埋怨你？
我没有哦，只是把什么东西都憋在心里实在太难过了，可我又真的想让你后悔，后悔你的选择，后悔你对自己、对我的残忍。
不过我现在喜欢把所有心事都写进日记里，我原本想烧掉这本日记的，但是，我都写了这么多了，烧掉该多可惜。
也许我还想，如果有人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捡到这本日记，交给了警察叔叔，他们看后通知了你，而那时候，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一定要从我这里吸取教训，和我还不知名的弟弟或是妹妹好好生活，不过我也希望你不要再生育了，你会一个人，自由自在，快快乐乐地活着。
啊，刚刚我写这个的时候，有一个带着口罩的人，送给了我一个宝石吊坠，黑黑红红的，我觉得不是很好看，但是我非常感谢他。
不过他以为我是个小哑巴，不会说话。
不是的哦，我会说话呢。
我想写的东西还有很多，一时不知道能不能写完。
但我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我想把这个宝石送给亲爱的同桌，因为宝石很珍贵，而且，它还代表一个陌生人对我的善意，我还有一个很坏的点子，如果我刚刚把礼物送给你，然后就去死，你会不会记住我一辈子？
哈哈，只是一个恶趣味的玩笑，我才不会那么做呢，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我不想成为累赘。
风好凉快。
明天学校会不会放假一天呢？出了这种事的话。应该会吧，处理尸体协助警察叔叔调查总还需要些时间吧？这算是添麻烦吗？大家都想放假吧。
而且，学校要是一定要上课，肯定找其他场地上，才不会因为我耽搁。没错，就是这样。
这个防水的袋子很结实，我用力扯扯不坏，如果没碰到什么尖锐物品应该不会出大问题，等写完了，我就把本子放进去，扔到河里，它就随着水流漂啊漂，代我看这个世界上我还没来得及看的人们和风景。
也代我看看，当她的负担消失后，她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妈妈，谢谢你爱我，我也爱你，胜过爱我的生命。
当我离开这个世界，妈妈，你的血液将会再一次只为你自己而流淌。
【……】
【小老板……哈哈，你看，这个吊坠，原来是最后出现的，哈哈……就是，你看她还，她最后还跟你开玩笑，把吊坠送给你了，哈哈……】
【李警官……】
【是！是……怎么了……】
【你说，如果拿到日记，得知了她要做什么，我们就马上去救她，你说，她是不是就活下来了？】
【我……我不知道】
【也是，假设不曾发声的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后，他喃喃着：“如果，如果有人看到这本日记后，义无反顾地去拯救她，就好了。”
但是没有如果，这件事已成定局。
紧紧攥住那一枚受赠于杜书妍的红宝石吊坠，陈老板在心中默默道：“我会一直记住她，我答应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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