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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八)心悦君兮 之五

他俩回家时稍晚。

家里已经做好晚饭,海棠躲躲闪闪地想回房,被谷大娘拦住去路,担忧诧异地轻喊:「丫头妳哭了?谁欺负妳,啊?」

谷老爹跟谷衔远跟着围上来关心,海棠只是慌张地回望大夥。

「她没事,不过吓着了。」祝怀安接话,阴侧侧说下去:「大娘,你们出门还是随身带着长棍好些,今儿村后头窜出几只野狗,可凶了,差点咬咱们屁股。」

海棠原本目露感激,听到最后恼怒地横他一眼,甚么野狗屁股,真是丢人……

祝怀安丝毫不介意她拿眼神剜自个,反而很高兴她回复精神,乐呵呵笑着讚道:「大娘这菜也烧得太香了,海棠总说您厨艺了得。」

谷大娘松口气,笑着揽住丫头,揉揉她背心,温声道:「没事,野狗罢了,不怕啊,喝点热汤压惊。」牵着小丫头上饭桌,帮她跟祝怀安各盛一碗汤。

海棠这回却不坐祝怀安旁边了,端起碗挨着娘亲坐,边吸鼻子边小口啜着热汤;谷大娘知道她撒娇,轻抚丫头的小脑袋,抿着笑对祝怀安使了个眼色。他轻浅一笑,点点头表示明白。

谷衔远提亲一事非常顺利。

谷卓两家本就亲近,很快看好日子过定,年后一个多月就能迎娶卓云生过门。农村婚礼非常简单,连喜轿都不用,据说是新郎倌揹着新娘进门拜堂,邻里亲友们跟着一路敲敲打打祝贺,嫁妆包上红纸,让黄牛拉着车尾随,村里孩童们当日总是跟前跟后,帮新人添个多子多孙的好兆头。

祝怀安听着谷大娘欢快说起这些,一面不安地偷觑海棠脸色,许是儿媳妇即将进门,谷大娘满心喜悦只有这件事,他几次想转移话题都失败,深觉知道太多内情也是一种折磨……

「你方才的表情很好笑。」海棠说着,将一锅热水放在祝怀安脚边,舀了一杓兑进去冷水盆,盖上锅盖保温,接着挑菜。

方才原本是祝怀安挑着菜,海棠刚打算坐他旁边洗菜,谁知他一把拉过水盆就洗,让她接着挑菜就好,手都让冬天冰兮兮的水冻红了。她来不及喊,只得跑进厨房捞热水。

因为那一杓滚烫的热水提升水温,祝怀安顿时舒适许多,正思考要怎么回应才不会勾起她伤心事,小姑娘却笑着打听:「你对成亲有不好的回忆啊?一张脸白的跟纸似的。」

还不是因为妳动不动就哭……看她没甚么情绪波动,他反而觉得自己像笨蛋瞎操心,扬了扬眉,赌气地说:「很糟的回忆,我前年差点娶老婆,为了逃婚才连夜跑出来的。」

小姑娘噗哧一声,笑声如银铃清脆悦耳,忽然伸手进水盆,用凉凉的水珠弹他脸,乐道:「快醒醒吧。」

「就知道妳不信。」

「我信。」她蹙眉忍笑,下一刻终于还是憋不住,边笑边说:「蓉蓉还是我生的,你信不信?」

这句委实太离谱,逗得他开怀大笑,俩孩子嘻嘻哈哈,院子里都是他俩的谈笑声。

* * *

村里大夥都热切企盼即将到来的喜事,谁知刚步入乍暖还寒的初春,谷大娘多年宿疾却急转直下,夜里突发急病,简郎中漏夜赶来施针诊治,熬了几味药材灌下,好不容易稳住谷大娘,她面色如土、昏睡着不省人事。

祝怀安主动让出房间给简郎中,让他可随时照看谷大娘,自己跟谷衔远挤一间房。他拿出手边所有银票,问简郎中开药单,打算先把药材买回来,哪怕暂时买不起那支人蔘,先买些好药回来给谷大娘服用总是不会错。

简郎中艰难吐露病情,表示这些药草都是自己上山采摘的,若有药铺里的材料自然更好,但最主要的还是那支百年人蔘。谷大娘这二十几年不过是拖延病症,并未根治;如今年岁大了,自是一年比一年扛不住寒气,此次体寒顺行血脉经络,恐怕寒气侵袭心脉,最终……一屋子人闻言,个个陷入惶急。

谷家父子商量之下决定卖田卖屋,再跟亲友借些,看看能否凑到药钱,至于亲事只能暂放。卓夫子得知消息,竟拿出所有积蓄帮忙,他从前为官时,薪俸几乎都拿来帮助人,又不收贿钱,家里也极是清简,此番为了亲家,卓夫子还打算一并卖了卓家祖宅。

谷家自是不能让他这般做,只得安慰他,说钱已经差不多了,只是成亲须过些日子再议;卓云生跟过来帮忙,父子俩也不好当着她多做讨论。

从昨夜到今晨,一屋子人都没怎么歇息,海棠进厨房熬粥给大夥,小脸全无血色。她又急又恼,自个除了担心啥都做不成,乡下的农田房舍又能卖出多少钱呢,要是凑不到钱买那人蔘,娘亲该怎么办,衔远哥哥本来都要成亲了……她一边搅动白粥一边抹眼睛。

谷衔远清早拿着房契地契,打算独自去请人估价,祝怀安不放心,跟他一道出门;他俩前脚刚走,海棠立刻拉着卓云生,跟她说自个也要出去一趟,讬她帮着简郎中一起照看娘亲,得到她首肯,小姑娘急匆匆不知往哪去了。

祝怀安与谷衔远直到天黑才回家,一进门即见卓云生一脸喜色,说谷大娘刚服了蔘汤,已经见效,让他俩莫担忧。二人惊喜交加,急匆匆进房瞧她,果然看谷大娘已然甦醒,正倚着枕头跟海棠说话。

谷衔远刚喊了一声娘,泪水就潸然落下。他俩奔走一天,始终筹不到足够钱,他面上不显,实则内心焦灼难挨,深怕家里传来坏消息,只能不停加快脚步,如今见娘亲无恙,不胜感激上天垂怜。

他接着询问谷大娘身体情况,简郎中细细说来,祝怀安听着,竟是海棠把药材一样不少的带回来。他俩不可思议,问海棠如何办到的,小姑娘含糊说是自个朋友帮忙,先借她钱应急,扯扯发辫,扔下一句她去厨房接着煎药,躲躲闪闪推门。

「她哪来这么富裕的朋友?」谷衔远喃喃说,升起一股不安。

祝怀安同样知道这些药材价格不菲,为了避免这对母子忧心,没想太多就接话:「应该是我们前些日子认识的,一位买画的常客,我竟把他忘了,幸亏海棠想起他,我去跟她谈谈,大娘先休息吧。」他拍拍谷衔远,跟着往厨房去。

海棠今早去了镇上首富黄老爷家里。

那扇门又高又厚重,她让小厮领进门时,膝盖都在抖,她想不到黄老爷真的愿意见她。进了富丽堂皇的大厅,除了黄老爷,尚有一名美貌妇人,与那位最近才开始给她好脸色的黄小姐。

她不喜欢这家人,尤其不喜欢这个妻妾成群的黄老爷。好像是从她十二岁以后,每回黄老爷来小摊买东西,都会找她说话,遇着她没去摆摊,还总跟其他小姐妹打听她,盯着她看的眼光可瘆人了。

黄小姐则总是用一种看脏东西的眼神瞧她,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起这些,也不让小姐妹把这情况透露给她家,只说是大家想多了揭过去。她日渐长大,慢慢也明白黄老爷看她的眼神是甚么意思,毕竟黄老爷最新的小妾,据说还比黄小姐年幼些,因此她愈发地怕黄老爷。

祝怀安跟她一起摆摊后,黄老爷只来过一次,买了画就回去,不像以前缠着她说话,让她大大松口气,她没想到有天自个竟会找上这家人。

黄学富大清早还沉浸在温柔乡,听说门外有个小丫头找他,原本痛斥小厮滚出去,想不到小厮挺机灵,说是绣样摊那位他一向特别留意的小丫头。

这下他可乐坏了,且闻是丫头独自上门,他急匆匆套上鞋收拾自己,没想到床帐里的姨太太竟然也跟着起来凑热闹,还叫上蔷儿一道。他颇有些不豫之色,直到水灵灵、娇滴滴的小丫头玉步蹀躞而来时,他面色终于稍缓。

『坐呀小姑娘。』他轻声细语招呼,示意小厮上茶。

海棠抖了一抖,并不去坐那椅子,只道:『一大早打扰黄老爷了,实在是因为我娘害了急病,需要尽快医治,我家里人正在筹钱……』

『这跟我们甚么关系?』风姿绰约的姨太太懒声询问,与端坐一旁的黄蔷面貌相似、神态相似,目光含霜盯着小姑娘。

海棠先是一怔,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压下眼里水气,颤声道:『黄老爷,请问…您家里还缺人么?我甚么都能做的,劈柴烧饭、缝衣补鞋,或者端茶送水伺候夫人小姐,我都会做得很好,您…您能不能买下我,让我拿银子给娘亲买药?』

『我家不缺下人。』黄蔷娇声笑道,美目中尽是轻蔑。这样的狐媚子说自己能劈柴烧饭?她真正想伺候谁呢?

海棠抹抹眼睛,垂着头细声道:『求求老爷夫人,我学东西很快的,只要您肯买下我,这辈子我都为黄家做牛做马,绝不会偷懒,请你们发发慈悲吧,我娘的病真的很急,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我、我给你们磕头。』

眼看小姑娘往地上跪,黄学富当即起身扶她,手握着纤纤柔荑,他忍不住又凑近些,嗅闻少女身上清香,一时心驰神迷,差些将她往怀里带。

海棠没想到黄老爷会伸手扯她,吓得愣愣出神,浑身寒毛直竖。

堂上端坐的母女二人,将黄学富这般急'色'鬼的模样尽收眼底,又看容貌姣好的小姑娘秋波频送、楚楚可怜,更是恼怒鄙夷,直想将她撵出门。

『小姑娘,』黄学富轻抚过她滑腻的小手,和气地说:『我家确实不缺婢子,妳若想住在这儿,住一辈子,岂能让妳伺候人?老爷我可舍不得,自然是找人伺候妳,就像…就像柳姨娘那样,妳看如何?』

海棠顺着他目光看去,她觉得柳姨娘眼睛都快射出刀子了,慌张想抽出手,岂料黄老爷力气很大,那手被他握得隐隐生疼,她心慌意乱,浑身抖个不停,忽然很想爹、衔远哥哥,还有祝怀安。

『别考虑太久,妳娘不是病着,等妳带药回去?再晚怕迟了。』黄学富凑在她耳边说。

『爹,您又说笑了,这姑娘可是良家女,她家里不会让她作妾的,不就是讨几个钱么,女儿打发她走就行。』

柳姨娘暗讚女儿机灵,她可不想家里再添个年轻貌美的九姨太太。谁知刚搁下心,就听那狐媚子问:『倘若…我做姨太太,黄老爷愿意给我银子么?我需要一大笔银子。』

黄学富不等家里那对母女插嘴,当即热切接话:『那当然,小美人需要多少银子?』

海棠脑袋嗡嗡作响,她没想到会发展成这般,虽然知道黄老爷对她有想法,可她仍天真的以为,只要先治好娘亲,日后她在黄家小心过日子就行,谁知人家压根不要婢子,姨太太、姨太太……她小脑袋一片空白,先是想到娘,还有家里可能已经被卖掉的田地房子、祝怀安拿出来的一百多两银票、卓家姐姐跟衔远哥哥的婚事。

『五百两。』泪水如流星划过她光洁的娇靥,藏进她乌黑柔顺的发辫里,隐密的除了她没有任何人知道,『我要五百两银子。』

『就妳也值五百两?』黄蔷尖利地喊。

『我不是跟妳说话。』海棠抬眸迎视那黄小姐,眼中无泪无惧,她必须得到这笔钱,为了她重视的家人们。她颤抖着反握住黄老爷的手,问他:『您怎么说?』

* * *

祝怀安刚进厨房就发现她在抹眼睛,当即凑近蹲在她身畔,温声问她:「妳怎么在哭?」

她默了半晌,盯着火苗,沙哑道:「娘没事了,开心才哭的。」

他还是觉得不对劲,想了会才问:「那钱妳跟谁借的?」

「我说了,是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总有姓名。」

她闷不吭声,觉得好疲倦,这会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实在编排不出一个莫须有的人物与故事,煎完药她就要好好睡一觉,睡饱了她或许可以想出该怎么跟大夥解释,能拖就拖,娘的病才刚好,千万不能受刺激的,好困……

「那妳告诉我,妳今天上哪去?」

「去药舖。」

「药铺之前呢?将近四百两银子,世上哪有这么大方的朋友?」他声调不再柔和,质问般咄咄逼人。

海棠一时没忍住,轻哽一声埋头就哭,她手臂上还有黄老爷今天抓她的触感,好恶心、好令人害怕,她埋首低泣,用力搓着手臂,想搓下一层皮。

祝怀安发现她怪异的举动,一把攫住她下死劲的那只手腕,颤声问她:「海棠,妳到底怎么了?」

『我很害怕,我不想给黄老爷做妾,他今天还摸我手,为甚么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她在心里喊,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身体的痛缓解心里的疼。这般掐着自个好一会,直到双手发麻,她才抬起脸,木然地道:「你保证不说出去,我才告诉你。」

多熟悉的一句话。祝怀安心下更慌,松开她手,柔声安抚:「就我们俩知道,妳愿意说了么?」

海棠调整呼吸,好一会后,轻声吐露:「我答应给黄老爷做妾,已经打了身契,他给我五百两银票,买完药还有剩,家里田宅不用卖了,衔远哥哥娶亲也有着落。我跟他说好了,嫂嫂进门隔天,他就能把我抬进门。」

祝怀安没有说话,蹲在她身边不吭声,海棠也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竟带着一丝微笑,续道:「我是自愿的,反正衔远哥哥不要我,与其将来嫁给庄稼汉,倒不如进黄家的门。幸亏我有副好皮相,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还能帮帮家里……」

「这是真心话?」

忽然让他打断,她喉头一哽,轻轻点头并不瞧他,专注地看顾火苗。

「那妳方才哭何?」

「…只是想到要离家,心里舍不得才哭的。」

然后好久没有人说话。药材清苦的气味弥漫在他俩四周,她听到祝怀安轻笑一声,这声笑跟她往日听过的都不同,非常非常冷,犹如二月飞霜,她甚至分不清这是笑声还是呜咽,惊讶地扭头瞧他。

「衔远不要妳,妳不要庄稼汉。」他轻声呢喃,若有所思地直视前方,眼角泛着红。这陌生的模样让她心里揪得紧,却甚么都说不出口。怔忡间他已站起身,不冷不热地道:「宁姑娘,妳太令我失望。」

他用力踢开门,砰地一声巨响,唬得她一个激灵,她摀着嘴没让哭声洩露,眼睁睁看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小姑娘抱着膝,低低地哭起来。

她同样也对自己很失望,对人生、还有这个世道失望,可是她没有其他办法了;祝怀安看不起她,或许再也不想见到她,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她抬手抹干眼泪,将煎好的药倒进碗里。

祝怀安背靠着树,缓缓滑落坐在地上,脸埋进掌心,觉得头快爆炸了。

今天跟衔远到镇上时,他又在城门口看到那三匪悬赏将近一百两的告示、采花贼十两、偷窃惯犯二两。钱多么难赚,该死的柯秀才竟在赌场豪掷二百多两白银?他当时太过忧虑谷大娘性命,还一度丧心病狂地想趁夜去赌场偷或抢,反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蒙面干完这一票,他留下钱远走高飞……

想到一半让衔远拉着走,衔远分明心里更烦忧,却反过来安慰他没事,他这才放下那些过于黑暗的念头。当时他完全猜不着,不过隔几条街,更黑暗的事已经发生,黄老爷的闺女甚至比海棠年长个几岁,黄老爷的年纪当她祖父也不过分,竟然忍心让未及笄的小姑娘签身契、想抬她做妾?

她是自愿的。她刚刚自己说,因为嫁不成衔远,好像她嫁不嫁、嫁谁都没有区别,老色鬼也不要紧,只要能让她吃饱穿暖、帮她度过难关。她就这么喜欢衔远,喜欢得没了衔远甚么都不重要了?她可真英雄,这道坎他跟衔远奔波一天也没起色,她轻轻一跃就带大夥过去了,难坎……

『我不在乎历史怎么评价,只要我知道自个在做甚么就行,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祝怀安这瞬间明白了。

他抽一口气,目光清亮无比,起身在树下徘徊几番,大步往自个房间去。简郎中已经回家了,漆黑的房里只有月光从窗缝流泻,他拿下挂在墙上的弓,从床尾捞出那把剑,揹着弓箭披星戴月提剑出门。

他就不信了,几个钱还能逼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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