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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笺纸先生,此计当真?”

车轮碾过不甚平坦的官道,一男子面容略显焦急,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那千机府副手素来桀骜难驯,又奉的是朝廷密令缉拿要犯,可不是好相与的主,我等半路拦截,强索那令牌的归属,无异于火中取栗……这怕是够呛吧?”

笺纸端坐如常,身前小几上铺着几张刚刚写就、墨色未干的信笺,闻言眼睫微抬,眸光清澈:“稍安勿躁。千机府效率虽高,但苑潭此人只对机关这等死物感兴趣,易寒沧行事雷厉风行,却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关键在于,我等手中握有何等筹码,足以让他权衡利弊。此物牵涉之广,远超一枚普通的通行令。”她将其中一张密密麻麻的信笺轻轻往前一推,“此乃我推演之策,前因后果、利害得失,均已写明。你只需依此行事,静待时机,点明其中关窍非我阁不可控、非我阁不可解便可。易寒沧是聪明人,自会明白这话里的分量。”

男子接过信笺,草草扫过那力透纸背的字迹,紧蹙的眉头仍未舒展:“可这时间紧迫,万一……”

“九闻阁的信誉,便是此行的保障。多说无益,你且收——呃,什么动静?”

“吁——”车夫急促的勒马声和马匹的嘶鸣同时响起,车厢猛地一个剧烈颠簸,案上的笔墨纸砚险些翻倒。笺纸眼疾手快,一手扶住桌沿稳住身形,另一手已迅速将那些散落的信笺拢入袖中。

“怎么回事!”那男子厉声喝问。

车帘外旋即传来随行侍卫的呵斥声:“大胆!何人胆敢冲撞官驾?!我等正奉朝廷之命行事,无关人等速速闪开!”

笺纸蹙了蹙眉,示意那人稍安勿躁,自己则微微弯腰,挑开了车帘探身而出。

只见马匹前方直挺挺地躺着个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一个人影从熙攘的人群中蹿出,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我这兄弟啊——”

那人哭天抢地、捶胸顿足,一幅如丧考妣的模样:“兄弟你命苦啊——青天白日的好好走着路,谁曾想这官家的马车不长眼啊——你上有八十老母瘫痪在床,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媳妇儿年前还被流寇掳了去,就剩你一个顶梁柱出来讨生活,这要是被撞出个好歹来,叫这一家子怎么活啊——”

随行的侍卫脸色铁青,指节已覆上刀柄,低声怒喝:“住口!休得胡言!分明是他自己突然冲出,惊了马匹,与我等何干?再敢阻拦官驾,休怪这刀剑无眼!”

那哭嚎的少年一听朝廷二字,非但不怕,反而嚎得更起劲了:“不是草民要拦路,是我这苦命的兄弟被撞了啊!您看看,人都给撞晕过去了!您光说闪开也没用啊……”

笺纸平静地扫过地上昏迷的少年,声音不高,却清晰盖过了那人的哭喊:“对不住这位少侠,许是过往摊贩喧哗惊了马匹,车夫一时不察,这才给您这位朋友招来了这场无妄之灾,令友伤势如何?可否容我先派人送他先去附近的医馆诊治?所需诊金药费,稍后自当派人如数奉上。”

她不想多生是非,给出了最直接省事的解决方案。那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位看起来清冷的女官这么好说话,但面上依旧愤慨:“赔钱……这岂是你轻飘飘一句赔钱可了事的?!我兄弟他……他身世凄惨,流离失所,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糊口的活计,这一撞,落下病根,他一家老小指望谁去?他……”

他搜肠刮肚地想着更惨的理由,一边说还一边掐着那少年的手臂,笺纸嘴角抽动了一下,侍卫首领见他软硬不吃,正欲抽出腰间佩刀同他说道说道,却见那侧躺在路中央的少年友人悠悠转醒,有些茫然地看向哭得情真意切的少年身上,有气无力地开口:“……阿似?你……哭什么丧呢?”他顿了顿,似乎很认真地感受了一下身体状态,“我……我没事。”

阿似立刻扑上去,一幅惊喜交加的样子:“阿阮你醒了!怎样,你感觉哪里疼没有?”

阿阮眼神迷离了片刻,他看了看阿似那张夸张的脸,又掀起眼看了看周身冷着脸的侍卫和面无表情的笺纸,最后目光落在阿似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上。

他眉头极其轻微地一皱,随后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一脸嫌弃地看向那被称作阿似的少年,在阿似期待的目光中幽幽吐出一句:“……是你身无分文,却要硬拉着我在街上闲逛,逛了大半天连口水都没得喝,害我饥肠辘辘,饿得眼冒金星……兴许,是饿晕的吧……。”

阿似:“……”

他面上的悲愤瞬间凝固,那些好不容易搜刮出来的悲惨身世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周遭传来看热闹的路人压抑不住的大笑,侍卫首领也差点绷不住脸,嘴角抽了抽。笺纸不再多言,取出袖中沉甸甸的钱袋,看也不看便抬手一扬,那钱袋划出一道弧度,精准地抛到了阿似的怀里。

“既然如此,这点银钱,权当请二位少侠吃顿饱饭。”

话音刚落,她不再去看跪坐在地上表情各异的二人,转身便弯腰重新登上了马车。

侍卫狠狠剜了那二人一眼,收刀入鞘,喝令车夫启程。车夫一甩鞭子,马匹嘶鸣一声,继续沿着官道驶离了这片混乱的街口。

付似看着远去的马车,脱力般瘫坐在地上,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钱袋,面露喜色:“成了!阿阮,我就说这法子管用吧!是不是拖延了他们许久?”

韩阮秋慢吞吞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白了傻乐的付似一眼:“管用个屁,你哭得跟死了亲爹似的,假得连我都骗不过,那女官只怕早就看穿,顺势花钱打发我们走而已。”他盯着付似手中的钱袋,移开目光:“不过……钱倒是真的。师尊的命令既已完成……走吧,找个地方吃饭,下次别再让我陪你干这种蠢事……”

车厢内,那男子依旧迟疑:“笺纸先生……”

“市井小民,求财而已,背后之人无非是想探听些风声。”笺纸掀起眼,“些许插曲,改变不了既定之局。你必记住我今日所言,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等……无法回头了。”

这千机府其实原先并不叫千机府,即使已更名许久,府内有些资历的弟子和大部分江湖人还是会用那个更雅致些的旧称,“绛玉”。

这名字是苑潭早年所题,一直沿用许久,直到数年前朝廷遣来特使,并未威逼利诱,只是平静地将一份详尽的条款摆在桌上。“朝廷求贤若渴,愿以厚禄相待,保绛玉府传承无忧。”

苑潭依旧专注于手中零件,闻言头都没抬,只瞥了眼落款处的庞大数字,甚至都没仔细看那些约束条款便淡淡回道:“可。”

绛玉府从此也成了朝廷的千机府,苑潭对此毫无波澜。对他而言,只要不影响他关起门捣鼓那些机关,无论是绛玉,还是千机,都无甚区别。唯一的好处便是,朝廷提供的资源,能让他研究得更无后顾之忧。

易寒沧一脸不耐地靠在主位,对面坐着位面容白净的官员,后者正捧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吹着浮沫。

这官员絮絮叨叨说着什么“陛下殷切期盼”诸类的客套话:“易大人,下官并非催促,只是这图纸乃是陛下钦点,苑府主潜心钻研自是好事,可这醉心研究乃至闭门谢客,将所有事物悉数推给易大人您,连朝廷官员都避而不见,这于礼不合,恐误大事啊。”

易寒沧掏了掏耳朵,抬起头敷衍地勾了勾嘴角:“特使大人,您进这门都过去小半个时辰了,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图纸,苑潭在改,样品,工坊在赶。您在这对我念叨半天,是能让图纸自己画好,还是能让零件自己组装?还是说,你觉得我易二长得就像那神机弩,多看几眼就能瞧出朵花来?”

那官员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易大人这般快言快语,若是对那些朝廷命官如此疾言厉色……”

“不敢不敢,”易寒沧放下搭在扶手上的腿,颇有些咬牙切齿,“我只是提醒特使大人,千机府办事讲的便是一个效率,您在这耽搁半天对着我念来念去也没个大用,不如移步工坊,去亲自催催?”

他下巴朝工坊的方向抬了抬,意思很明显——有本事自己去跟那些匠人嚷嚷去。

那官员气得周身发抖,却也不敢真去催促。他知道那里都是些只认苑潭和易寒沧的“粗鄙之人”,自己这身端着架子的官皮未必好使。

易寒沧满不在乎地继续道:“千机府吃着朝廷的饷,该出力时自然不会含糊。您这公文也送到了,话也带到了,说了多少次,请回吧。”

厅堂角落里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蒋七谷轻咳一声,上前一步,面上又浮现出那抹熟悉的笑:“特使大人息怒,易大人也是心系公务,言语直率了些。苑府主他……实在是在要紧关头,真的抽不出身。您的要求,我千机府已悉数记下,待府主得闲,定第一时间将进度禀报于您……”

“哥!你跟这官老爷啰嗦什么呀!”蒋七洲从蒋七谷身后探出头来,“没看见咱们易大人和府主都忙着嘛!朝廷的差事我们千机府什么时候怠慢过?您再在这絮絮叨叨,扰了清净还好说,若是打扰了府主思路可了不得!走走走,我送您出去!”

她说着,伸出手便要去“请”那官员。那官员脸色铁青,不等她上前便拂袖而去。

“总算清净了。”蒋七洲对着那官员离去的背影满脸欢快之色,笑嘻嘻地对着蒋七谷邀功起来。蒋七谷只谨慎地推了推桌上那叠厚厚的公文:“易大人……方才被这官员打搅,现在您先看看这些……”

“这这帮文官说话也是累……屁大点事也能掰扯半天。”易寒沧面露不耐之色,指尖用力地戳着面前盖着鲜红官印的文书。

“什么叫酌情配合?什么叫事态紧急、望府主以大局为重?”易寒沧压抑着一股子火气,“他们朝廷丢了东西,关我们千机府鸟事!那女人偷的是祁山的令牌,又不是偷了陛下的玉玺,又不是离了祁山就没处采药了,祁山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令牌丢了就丢了呗,君不清都没吭声,朝廷急个什么劲?”

他越说越气,将那文书抖得哗哗作响:“还说什么可能危及江山社稷?放他娘的……呸!”他生生把脏话憋了回去,只咬牙切齿地用口型念了念那几个未出口的字,“我看那群文官是吃饱了撑的,还有这破纸,什么兹事体大仰赖贵府,写得文文绉绉绕来绕去,半天看不懂到底要老子干什么!浪费时间!”

“息怒嘛……易大人……”蒋七谷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缓和下气氛。“朝廷的文书向来如此,关键是……苑府主他……”他瞥了眼不远处紧闭的房门,里面鸦雀无声。

“我知道!他十天半个月不出门都是常事,可这破事等不了啊!九闻阁的谋士不是已经在路上了?等她人到了,府主再不给个准话,难道让老子再去跟她扯皮一回?嫌老子时间多得用不完?”

易寒沧几步跨上前,没好气地敲了敲门:“苑潭!那特使打发走了,你还要捣鼓那堆破玩意多久?朝廷催命似的,外头一大堆破事等着你点头呢!出来!”

门内许久没有答话,易寒沧正气在头上,正打算一脚踹开那厚重木门时,苑潭不情不愿地贴到门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了出来。

“吵死了。”

门开大了些,苑潭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眼神有些迷蒙,目光落在了易寒沧手里攥着的文书上。

“何事?”他声音没什么起伏。

易寒沧火气上涌,指尖一用力,险些将那薄薄的文书抠出个洞来:“朝廷的人我已经打发走了,接下来怎么办?”

苑潭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客座,又看了看一眼不爽的易寒沧,面上浮现一丝困惑之色:“谁……走了?”

易寒沧:“……”

他强忍住骂人的冲动:“朝廷那个念叨半天的劳什子文官!被你晾了半个时辰,刚被气跑了!”

苑潭:“朝廷……派人来了?”

易寒沧拧着眉:“这不是朝廷嫌咱千机府速度慢,效率低,特地派了九闻阁的人来,说什么‘合力缉拿’?”

苑潭极为平淡地应了一声,接过文书后看也没看,只随意地翻了翻厚厚的一叠纸页。

“行了。”苑潭一抬眼,“你看着办。”

易寒沧一把扯住他衣袖:“谁让你回去了?出来给老子安安生生坐着,把那劳什子谋士给我熬走了再回屋!”

苑潭被带得一个踉跄,被易寒沧拖拽着扔到椅子上,瞧着很不情愿,但总归是老实本分地坐下了。

门外弟子的声音由远及近:“笺纸先生,府主与易大人已在正厅等候,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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