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主身形踉跄,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小九的臂膀,两人跌跌撞撞扑向书房深处那面挂满古画的墙壁。
小九的手指在冰冷墙砖上摸索,指尖触到一处微不可查的凸起,用力一按。
一声机括轻响,在死寂得只剩下沉重呼吸和远处隐隐杀声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墙壁无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的缝隙,露出后面黑洞洞的入口,一股混杂着霉味和土腥气的阴风扑面而来。
封灵籁并未追击。
她依旧静立原地,猩红的裙裾在满地狼藉与血腥中纹丝不动,宛如一株扎根于修罗场的妖异之花。
她甚至没有去看狼狈逃窜的两人,只是微微抬起手腕。手中那柄饮血无数的长刀,锋刃在昏暗光线下幽幽流转着一抹冷光,那光映在她瓷白无暇的脸上,如同游走的毒蛇。
“急什么……”她唇角微弯,声音轻得像情人低语,“这局棋,才刚开了个头呢。”
“妖女——!!!”一声沙哑暴吼撕裂空气。
原本倒卧血泊、气息奄奄的副堂主勾玉,竟硬生生用那只完好的左臂撑起残躯。他右臂伤口深可见骨,血如泉涌,染红了半边身子,却凭着胸中一股悍勇戾气,如濒死猛兽般再度扑起,铁塔般的身躯死死堵在密道入口之前。
他双目赤红,口中喷着血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眼前人嚼碎:“休想……过去!”
封灵籁眉梢几不可察地一蹙。这莽汉的决绝,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然则,也只是意料之外罢了。
她身形未动,手中长刀却似有了灵性,化作一道清冷月弧斜斜掠出,并非砍劈,而是如拂柳般轻巧地一拨一带。
勾玉凝聚了最后生命力的扑击,便被她引偏了方向。与此同时,她左足看似随意地一抬一送。
勾玉魁伟的身躯如同被攻城锤击中,再次倒飞出去,狠狠砸在数丈外的庭院地上,激起一片尘埃。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再无声息。
“蚍蜉撼树,徒增笑耳。”封灵籁朱唇轻启,吐出的话语比刀锋更冷。
*
密道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幽暗。
只有壁上零星嵌着的几颗劣质萤石,散发着微弱惨绿的光晕,勉强勾勒出湿滑石壁的轮廓。
空气浑浊冰冷,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和霉味,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小九搀扶着堂主,每一步踏在湿冷的石阶上,发出粘腻的回响,仿佛踏在腐烂的苔藓上。
堂主的身子轻飘飘的,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湿滑的石壁,指甲刮擦出刺耳的声音,粗重浑浊的喘息在狭窄的甬道里被无限放大。
小九的心,却比这密道更深寒。他频频回头,身后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死寂。
妖女没有追来。
这本该是喘息之机,可过分的安宁,却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甬道深处,不知何处传来水声,单调而清晰,如同催命的更漏,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快……再快些!”他压着嗓子低吼,搀着堂主手臂的五指不自觉地收紧,几乎要嵌入那枯瘦的皮肉里。
终于,前方隐约可见一扇沉重的石门轮廓。小九几乎是拖着堂主扑到门前,摸索到机关,用力按下。
石门沉闷地滑开,又在他身后重重关闭,隔绝了来路。
小九背靠着冰冷刺骨的石门,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对前路的巨大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发软。
“堂主……”他声音嘶哑,带着劫难的余悸。
但,堂主并未回应他劫后的庆幸。
那张在幽绿光线下更显惨淡的青铜牛头面具微微转动,面具后的眼睛,在极度的疲惫与惊惧中,竟透出一种近乎回光返照的锐利。
他枯枝般的手颤抖着,艰难地探入怀中,摸索半晌,掏出一物,死死塞进小九掌心。
冰冷的触感让小九一个激灵。
他低头看去,掌中静静躺着一枚古旧的青铜钥匙。钥匙不过寸许长,造型奇古,其上盘绕着狰狞的蟠虺纹饰,在萤石惨绿的光线下,透着一股阴森诡谲的气息。
“密道…尽头…有间密室…”堂主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里面藏着…本堂…真正的…根基…若我…今日…”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面具下溢出暗红的血沫,“你…务必…带它…走……”
“堂主!”小九心头剧震,紧握住那枚冰冷刺骨的钥匙,仿佛握住了整个弯月堂最后的命脉。一股悲怆与重担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堂主未尽的话语,却被甬道深处突然响起的一阵清晰的机关转动声,生生掐断。
那声音,并非来自他们刚刚关闭的来路石门,而是来自前方,甬道更深处。
小九与堂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两人猛地转身,惊骇欲绝地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前方十余步外,原本浑然一体的石壁,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一道门户。
幽蓝、清冷、如同月华般的光晕,从门户中倾泻而出,瞬间驱散了密道里阴惨的绿光,也将倚在门边的那个身影,勾勒得无比清晰。
封灵籁斜倚着门框,姿态闲适得如同在自家后花园赏月。
一块拳头大小、流转着幽幽蓝光的月光石被她随意地托在掌心,清冷的光映亮了她半边如玉的侧脸,另一半却隐在深邃的阴影里,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冰冷地穿透幽蓝的光晕,落在他们身上。
“逃?”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密道里带着奇异的回响,清冷又残忍,“带着我的‘雪月剑’……你们能逃去哪里?”
“放你的狗屁!”小九双目瞬间赤红,一股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巨大屈辱和怒火冲垮了理智,他几乎是嘶吼出来,“雪月剑根本不在我们手上!从头到尾都是你这个疯婆娘的阴谋!”
封灵籁轻轻摩挲着那块流转幽蓝光华的月光石,光芒在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跳跃,衬得她唇边的笑意愈发森寒诡异:“真相?”
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低笑,“白骨观会在乎真相?江湖上那些等着分一杯羹的豺狼虎豹,又有谁在乎?”
她的声音陡然转低,如同毒蛇贴着地面滑行,带着蚀骨的恶意,“他们只会‘知道’——弯月堂,不仅夺了白骨观的‘雪月剑’,更胆大包天,屠了他们派来追索的五位顶尖杀手!这血海深仇,够不够把你们弯月堂烧成灰烬?”
小九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瞬间沉入谷底。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太清楚江湖谣言的威力,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尤其是涉及“雪月剑”这等重宝和顶尖势力的血仇,真相早已不重要。
弯月堂,已然成了众矢之的。
电光火石间,过往的线索在他脑中飞速串联,他死死盯着封灵籁,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寒意而微微发颤:“所以……你根本就没想带着雪月剑离开剑魂谷!你故意让它‘沉入’心渊,就是要引那些觊觎宝剑的势力派人下去!一月前的心渊崩塌……根本就是你布下的杀局!白骨观那五人,还有其他下去的各派高手……全都成了你的祭品!而你……”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只用一把早就准备好的假剑做饵,就借刀杀人,坑杀了无数高手,更将祸水彻底引向了我们弯月堂!好手段!当真是好狠毒的手段!”
封灵籁闻言,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陡然加深,如同地狱绽放的罂粟,美艳而致命。
她并未否认,只是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的月光石,幽蓝的光在她脸上流淌:“啧啧,说得真精彩。不过……”她话锋一转,带着**裸的轻蔑,“这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修罗场,你们弯月堂这些年拿钱买命,手上沾的血,难道还少了?真以为……能一直置身事外,永无报偿?”
“你——!”小九急怒攻心,正要厉声驳斥。
封灵籁倏然将手中那块幽蓝的月光石向空中轻轻一抛,石离手的刹那,她腰间的长刀已然化作一道惊鸿匹练。
流转着梦幻蓝光的月光石,竟被刀锋精准无比地从中劈开。
幽蓝的光晕瞬间爆散,化作漫天飞舞、细碎如星辰的蓝色光点,如同无数流萤骤然炸开,将整个密道映照得光怪陆离。
就在这迷幻光影遮蔽视线的瞬间,封灵籁足尖一点,人已如离弦之箭射向小九二人。
她的目标却并非小九,而是他身旁气息奄奄的弯月堂主,只见她单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揪住堂主后颈衣领,如同拎起一只破麻袋,借着前冲之势,足下再次发力,竟提着堂主,化作一道模糊的红影,朝着密道更幽深的黑暗处疾掠而去。
速度之快,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血腥气和幽蓝光点的残影。
“站住!把人放下!”小九目眦欲裂,厉喝声破空而出,他下意识便要追去。
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和某种不祥韵律的铃铛声,突兀地从他身后幽幽传来。
那铃声如同地狱恶鬼的窃笑。
小九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刹住身形,霍然转身。
幽蓝光点尚未完全消散的迷离光影中,数道高大、沉默的身影,正从那道暗门后无声无息地浮现。
他们全身笼罩在宽大的纯黑斗篷里,脸上覆着惨白如骨的狰狞面具,只露出两点冰冷死寂的眼眸。
为首一人腰间,赫然缠绕着一条闪烁着乌沉沉光泽的细长银链,链子末端,缀着一颗小巧却栩栩如生、不断发出轻微叮铃声的骷髅头铃铛。
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小九的四肢百骸,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这女人为何要拖延时间,为何要劈碎月光石制造混乱。她是在等,等这群真正的索命恶鬼循着她留下的痕迹,踏入这瓮中捉鳖的死局。
“现在,交出‘雪月剑’。”为首的黑袍人开口了,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嘶哑干涩,毫无半分人味,“留你们……全尸。”
言罢,他身后三道同样沉默如铁的黑影,无声地向前踏出一步。
重物坠地的闷响接连响起。
借着幽蓝光点最后的残辉,小九看得分明,那三道黑影手中提着的,赫然是留守堂口的副堂主勾玉,以及左右护法的头颅。
断颈处鲜血淋漓,顺着散乱的发丝滴落,在冰冷的石地上,无声地绽开一朵朵刺目惊心的暗红血莲。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和滔天的恨意瞬间冲垮了小九最后一丝理智,他喉间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手中长剑,在幽暗与蓝光交织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
“留全尸?”他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嘲弄,字字如刀,刮过冰冷的石壁,“就凭你们这几条……只配在阴沟里啃骨头的野狗?!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却不知自己从头到尾,都不过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一把刀!可怜!可笑!”
“找死!”
为首黑袍人腰间的骷髅铃铛骤然发出尖锐刺耳的暴鸣。
三道黑影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化作三道索命的黑烟,直扑小九。
三道淬着幽蓝毒芒的银链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分取小九咽喉、心口、丹田,角度刁钻狠辣,配合无间。
小九厉啸一声,不退反进,手中长剑化作一片密集的寒星。竟在电光火石间,硬生生格开了两道致命的锁链绞杀。
第三道银链,却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绕开了剑网的封锁,链尾那颗骷髅头竟猛地张开空洞的嘴。
一股腥臭刺鼻的惨绿色毒雾喷涌而出,直袭小九面门。
小九心头警兆狂鸣,生死关头,他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柔韧与速度,猛地一个铁板桥向后仰倒。
那蓬恐怖的毒雾几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
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小九眼角余光瞥见,被毒雾喷中的石壁,竟如同烈阳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转眼蚀出密密麻麻、深不见底的蜂窝状孔洞。
“一群有眼无珠的蠢货!”他足尖点地,借力向后急掠数尺,长剑横于胸前,胸膛剧烈起伏,“连被人当枪使都……”
“连被人当枪使都如何?”为首的黑袍人嘶哑的声音打断了他,骷髅铃铛在他指间微微摇晃,死寂的目光透过面具,牢牢锁定小九。
一声轻飘飘、带着几分戏谑的轻笑,如同鬼魅,陡然从密道更深处幽幽传来。
小九和所有黑袍人的动作,都为之一滞。
幽暗的甬道中,那抹刺目的猩红再次浮现。
封灵籁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飘然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她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手中已不见了弯月堂主的踪影。
“小九,雪月剑与堂主我已经……”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恰到好处地在此处戛然而止。
“果然……是你!”为首的黑袍人喉间发出一声低沉压抑,如同野兽咆哮般的冷笑,腰间的骷髅铃铛因他情绪的剧烈波动而疯狂震颤。
“堂主呢?!”小九瞳孔骤缩,目光越过封灵籁,死死盯着她身后那片吞噬了堂主的黑暗,心胆俱裂,嘶声厉喝,“你把他怎样了?!雪月剑呢?!”
封灵籁唇角微扬,露出一抹安抚般,却让人心底发寒的笑意,语气悠然:“小九放心,堂主…和那柄‘雪月剑’么…”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波流转,扫过杀气腾腾的白骨观众人,“我都已…‘安置’得妥妥当当了。”
“果然如此!”为首黑袍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愚弄的狂怒与滔天恨意,“你们弯月堂!早就与此妖女勾结!先夺我观‘雪月剑’,再设下毒计,诱我五位手足兄弟入剑魂谷心渊,害他们尸骨无存!好!好一个弯月堂!好一个蛇蝎妖女!”
他猛地一抖手腕,那条原本盘踞腰间的淬毒银链,竟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瞬间绷得笔直。
链身幽蓝毒芒大盛,末端那颗骷髅铃铛如同活了过来,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前方。
那竟是一柄造型奇诡、淬满剧毒的——链剑。
“血债!必须血偿!”黑袍首领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刮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怨毒,“今日,我白骨观便要踏平这弯月堂!用你们所有人的头颅!祭奠我那五位手足兄弟的在天之灵!杀——!”
最后一个“杀”字如同惊雷炸响,他率先而动,手中淬毒链剑化作一道撕裂幽暗的死亡蓝虹,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直取小九心口。
其余黑袍人如同收到指令的杀戮机器,身上爆发出浓烈的肃杀之气,冰冷的兵刃齐齐出鞘,狭窄的密道瞬间被纵横的杀气填满。
“小九!誓死保卫弯月堂!跟他们拼了!”封灵籁清亮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一股义正词严的悲壮,在这杀机密布的甬道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闭嘴!你这祸乱天下的妖女!!”小九气得几乎要吐血,双目赤红如欲滴血,手中长剑却不敢有丝毫怠慢,面对毒蛇般噬来的链剑,他身形急旋,剑随身走,挽出数朵凌厉的剑花,剑光如霜似电,险之又险地格开致命一击。
同时剑尖如毒龙出洞,反刺对方咽喉,招式狠辣决绝,完全是搏命的打法。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出去!找到堂主!
“好俊的身手!”封灵籁眼中恰到好处地闪过一抹赞赏。
面对数名因她“呼喊”而调转矛头扑来的黑袍人,她莲步轻移,身形飘忽如风中柳絮。
宽大的猩红衣袂翻飞,在淬毒的银链绞杀中穿梭,姿态曼妙得如同舞蹈。
她右足倏然如白鹤探爪般闪电踢出。正中一名黑袍人胸腹之间的膻中要穴。
那人如遭雷击,闷哼一声,口中鲜血狂喷,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软软滑落,生死不知。
这一脚,彻底激怒了剩余的白骨观杀手,他们眼中凶戾之光暴涨,厉喝连连,几乎放弃了小九,全部扑向这个看似柔弱,实则手段诡异狠辣的红衣女子。
封灵籁见众人来势汹汹,眼中非但无惧,反而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狡黠。
她身形翩然一转,如同流云回卷,竟轻飘飘地退至正与黑袍首领缠斗的小九身侧,故意用惊慌失措,却又足够让所有人听清的语调大声喊道:“小九哥哥!他们人太多了!快!跟紧我!我们合力杀出去!”
“滚!!!”小九气得眼前发黑,恨不得一剑先劈了这个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
肩膀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襟,更添几分狰狞。
经封灵籁这么一闹,那些原本扑向她的黑袍人,以及被小九缠住的首领,所有的攻击矛头,瞬间再次集中到了小九身上,他瞬间陷入了狂风暴雨般的围攻之中。
小九眼神凌厉如刀锋,纵然负伤,骨子里的凶悍却彻底被激发。
他怒吼一声,手中长剑爆发出惊人的寒芒,身形在狭窄的空间内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剑锋所至,带起片片血花。
他如同困兽,每一剑都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鲜血飞溅,染红了他残破的衣袍,也染红了脚下的石地,更衬得他状若疯魔。
封灵籁见状,眼中那抹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她足尖轻点,如同穿花蝴蝶般游走在战局最危险的边缘,时不时素手轻扬,几道细微的银芒破空射出,看似在替小九解围,实则角度刁钻,每每将更多试图从侧面攻击她的黑袍人,巧妙地引导向小九的方向,让他承受更大的压力。
口中更是“关切”不断:“哎呀!小心左边那人的毒镖!”
“右边!右边又来一个!攻他下盘!”
“小九哥哥!背后!!”
“妖——女!!!”小九气得额头青筋暴凸如虬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生啖其肉,“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小九哥哥好凶哦……”封灵籁掩唇轻笑,媚态横生,声音却甜得发腻,“人家……可是真心实意在帮你呢……”
这矫揉造作到极致的语气,在此刻的血腥战场中,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为首的黑袍首领终究是经验老辣之辈,虽恨极了封灵籁,却也看穿了她的险恶用心。
他一边猛攻小九,一边嘶声冷喝:“莫要被她迷惑!先合力拿下这妖女!她才是祸首!”
数名黑袍人闻令,强行按捺怒火,再次调转目标,凶神恶煞般朝封灵籁扑去。
封灵籁脸上顿时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脚下步伐却玄妙异常,总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致命的攻击。
她甚至还有余暇回眸,对着浴血奋战,险象环生的小九,抛去一个楚楚可怜的眼神:“小九哥哥…救我呀…他们…他们好可怕……”
小九心中恨极,却也知这是唯一脱困的机会,他眼中厉色一闪,趁着围攻压力稍减,体内残存内力轰然爆发。
剑势陡变,由守转攻,如狂风骤雨,又如惊涛拍岸。剑光瞬间暴涨,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光幕。
一阵密集如爆豆般的金铁交鸣,围攻他的两名黑袍人猝不及防,兵器被震得脱手飞出,一人手臂被划开深可见骨的血口,惨叫着后退。
包围圈竟被他这搏命一击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
小九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足下发力,便要朝缺口电射而出。
就在他身形启动的刹那,一直如同幽灵般在他侧后方游走的封灵籁,眼中那抹冰冷的笑意骤然凝固。
她身形比小九更快,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他身后。一只莹白如玉、看似柔弱无骨的手掌,带着一股阴柔却沛然莫御的力道,轻轻印在了小九后心。
“走你。”
小九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从背后涌来,他前冲的势子被这股力量猛地加速、推偏,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完全不受控制地、朝着一个他绝不想去的方向——黑袍首领那把淬着幽蓝毒芒、正蓄势待发的链剑剑尖,直直地扑了过去。
黑袍首领正全神贯注防备封灵籁的偷袭,哪里料到小九会以这种方式“投怀送抱”,他眼中也闪过一丝错愕。
高手搏杀,只在生死一线,错愕只是一瞬。
下一瞬,冰冷的杀意便取代了所有情绪,他手中的淬毒链剑,几乎是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笔直刺出。
利刃破开皮肉、撕裂筋骨的声音,在死寂的密道中清晰得令人头皮炸裂。
淬着幽蓝毒芒的剑尖,毫无阻碍地贯穿了小九的胸膛,从后背透出。
冰冷的剑锋上,沾染着滚烫的、属于小九的、刺目的猩红。
剧痛如同火山在体内爆发,小九身体猛地一僵,前冲的势子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那截贯穿他胸口的冰冷剑尖。
温热的鲜血,正顺着那诡异的剑身,沉重地砸落在冰冷的石地上,绽开一朵朵绝望的血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黑袍首领也愣住了。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但仅仅一瞬,他眼中便只剩下冰冷的残酷。他手腕猛地一拧,就要抽剑。
链剑带着倒刺,被狠狠抽出,带出一大蓬滚烫的血雾,如同在小九胸前绽放了一朵凄厉的血色烟花。
小九踉跄着后退,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再也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倒在地。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那只未染血的手死死捂住胸前那个狰狞的血洞,然而滚烫的鲜血依旧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从指缝间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半身地面。
他艰难地抬起头,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箭矢,死死钉向那个站在暗门光影交界处的红色身影。
而封灵籁,在推掌的瞬间,已借着反震之力,如同没有重量的红云般向后飘飞,轻盈地落在了她来时的那道暗门门槛之上。
她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猩红的裙摆无风自动,如同盛开的彼岸花。她甚至还伸出那只刚刚沾了血的纤纤玉手,对着气若游丝的小九,轻轻挥了挥。
红唇微启,吐出的字眼清晰无比,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穿透了血腥与死寂:“黄泉路远,小九哥哥……慢走不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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