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利进入太子寝殿,封灵籁压低声音问道:“这令牌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肖灵音唇角微扬:“方才那两个宫女身上顺来的。”
封灵籁轻舒一口气:“幸好有你,否则方才我们怕是难以蒙混过关。”
肖灵音眸光微闪,低声道:“互相照应罢了。”
两人来到殿门前,肖灵音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轻叩门扉。等了许久,始终未能等来殿内的回应。她与封灵籁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正当两人默契地伸手欲推门而入时,身后陡然响起一声尖细阴柔的嗓音:“来给殿下送茶的?”
这声线如冰针刺骨,惊得两人背脊一寒。
封灵籁反应极快,当即屈膝行礼,借着高举托盘的动作巧妙地掩住面容,声音恭敬而平稳:“回公公的话,奴婢奉命来给殿下送茶。”
肖灵音亦低头福身,眼角余光瞥见一双皂靴踱至跟前。那太监身量不高,威势却迫人,细长眼在两人身上刮过,似笑非笑。
“哦?送茶?”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殿下今日心情不佳,连早膳都未用,怎的这会儿倒要饮茶了?”
封灵籁心头一跳,却不敢迟疑,仍旧恭敬答道:“回公公的话,在奴婢们来之前,奴婢们的姑姑便交代了伺候殿下的一切事宜。这安神茶是按要求每晚都要送的。”
太监闻言沉默,目光在托盘上扫过,忽而伸手一掀茶盖。“倒是好茶。”他收回手,语气缓和了几分,却仍带着审视,“你们瞧着面生啊?是来替今晨那两个婢女的?”
肖灵音低眉顺目,手在袖中微微收紧,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异样:“回公公的话,正是。今晨那两位姐姐身子不适,姑姑便调了奴婢们来替上。”
太监眯起眼,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她的脸:“身子不适?咱家怎么听说,是冲撞了殿下才被拖出去的?”他忽然俯身逼近,压低的嗓音里透着阴冷,“你这丫头,可莫要步了她们的后尘。”
封灵籁闻言,立即顺势跪下,托盘稳稳举过头顶:“奴婢们粗笨,只知按姑姑教的规矩办事。这安神茶若不合意,求公公指点。”
肖灵音见状,手中灯笼倏然落地,她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封灵籁身侧。
太监直起身子盯着封灵籁看了半晌,突然轻笑一声:“你倒是个伶俐的。”他甩了甩拂尘,“去吧,好好伺候殿下。”
待那绛紫色衣角消失在回廊尽头,封灵籁才与肖灵音起身,推门进入太子寝殿。
太子寝殿内,重帷叠幔无风自动,素纱如倒悬的雪浪翻涌不休。烛影摇红,映得满殿绸缎恍若海底鲛绡随暗流起伏。
殿角的博山炉吐出缕缕青烟,与飘飞的纱影纠缠,竟似要裹着满室浮动的月光飞升而去。
二人屏息敛足,伸手掀开一层层轻若云雾的纱帘。
殿内熏香浓烈异常,如一道闪电直钻肖灵音鼻腔,她喉头一紧,慌忙掩袖,却已不及——“阿嚏!”一声脆响惊破凝滞。
行在前头的封灵籁被这突如其来的喷嚏惊得脚步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
殿内静得能听见纱帘飘飞碰撞的声音,等了片刻,始终未闻太子斥责,她们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松懈。两人对视一眼,屏着呼吸继续向那垂着锦帐的床榻挪去。
纱帘在她们身后无声垂落,肖灵音的手触到最后一层帷幔时,一股刺骨寒意顺着脊背窜上。那香气浓得化不开,如无数细小冰虫在肌肤上爬行。
“不对劲...…”她低声道,声音卡在喉咙里。
封灵籁没有回答,只是将锦帐掀开一道缝隙。月光从殿顶的琉璃瓦透下来,斑驳地洒在床榻上。太子仰面躺着,双手交叠在胸前,姿势端正得近乎诡异。
她轻声唤道:“殿下,安神茶来了。”
床榻上的太子依旧阖目而卧,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他稚嫩的脸庞笼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黑雾,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
那黑雾如活物般缓缓游移,时而凝聚在他眉心,时而又消散于鬓角。他的睫毛一动不动,嘴唇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封灵籁又连续唤了几声,还是没有动静,她伸出食指试探地靠近太子鼻前,“有气,怎么叫不醒呢?”
肖灵音蹙眉低语:“莫不是中了什么魇术?要不用针扎?”
封灵籁眸光微沉,略一颔首:“魇术?你还懂这个?”
她自腰封暗囊中取出一根三寸银针,随后轻轻执起太子绵软的手腕,少年掌心温热,指尖却透着几分凉意。
银针抵在中指指腹,稍一用力,一滴殷红血珠便悄然沁出,在苍白的肌肤上如朱砂点白玉。
太子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在烛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要醒了。”肖灵音压低声音,眸中闪过一丝期待。
封灵籁迅速将银针收回腰封,与她一同退后半步,垂首静立。
殿内只余更漏滴答,两人屏息等了半晌,却见太子呼吸依旧平稳,方才那点动静恍若错觉。
“怎么回事?”肖灵音忍不住凑近半步,声音里带着困惑,“这法子不顶用?”她目光落在太子渗出细小血珠的指尖,那抹殷红在烛火下竟隐隐泛着暗色。
封灵籁忽然抬手示意噤声,她注意到太子眉心那缕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至全脸。
“看那黑雾!”她声音压得极低。
肖灵音狐疑地倾身上前,轻轻拨开太子额前散落的碎发。烛火摇曳间,少年面容安详,肤色如玉,哪有半分异样?
“你定是看花了眼。”她直起身,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这殿里烛影幢幢,难免...…”话音未落,她瞥见铜镜中倒映的太子面容上,竟真有一缕黑气自七窍游出,惊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再定睛看时,床榻上的太子依旧面色如常,仿佛方才只是镜花水月。
两人目光交汇,俱是惊疑。
“早知如此,就该让戚玉嶂来办这事。”肖灵音懊恼地咬了咬牙。
封灵籁轻哼一声,“他那身板,扮作宫女怕是刚踏进宫门就要露馅。”
“那现在如何是好?”
封灵籁眸光微闪,葱白的指尖探入腰间锦囊,取出一只拇指大小的匣子。匣盖轻启,露出里头一枚殷红如血的丹丸。她欺身上前,左手钳住太子下颌,右手两指拈起丹丸,趁他吃痛张口之际,将那枚红丸精准地弹入他喉中。
肖灵音震惊,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给他喂了什么?”
封灵籁反手轻拍她手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放心,戚玉嶂给的续命灵药。”她拽着肖灵音退到雕花屏风后,压低嗓音道:“今夜先撤,待我想个李代桃僵的法子。”
“行。”
肖灵音刚走出两步,殿内低垂的帷幔便迎面拂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猝不及防地钻入鼻腔。那帷幔触面冰冷,像浸透了未干的血。
她猛地攥住帷幔一角,借着摇曳的烛光细看,那暗红纹路哪里是什么花纹,分明是一个个扭曲的血字,密密麻麻爬满了整幅帷幔。
“快看这些帷幔!”她激动地拽住封灵籁的衣袖。
封灵籁蓦然回首:“何事这般惊慌?”
“你瞧,”肖灵音轻颤地指向随风轻扬的帷幔,“那上面......有字迹,用血写的。”
封灵籁闻言,神色骤然一凝。她快步上前,轻抬起帷幔放在鼻前细闻,的确是血的味道。
肖灵音在帷幔间穿梭,看着上面的血字,声音里透着几分惊惧,“这些字迹,似乎是某种古老的咒文。”
“咒文?厌胜之术?”
“不确定,容我细看。”
“那你快点。”
肖灵音缓步穿行在重重帷幔之间,目光在其上堆积的血字碎片中扫视。从殿门第一重,至床榻前最后一重,每一幅素纱皆被暗红咒文爬满,如无数蜈蚣蚕食着丝绸。
她终于停在太子榻前。眼前,层层帷幔如血色瀑布垂落,每一幅皆密布狰狞咒文。飘动间,那些字迹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在烛月交辉下泛出诡异暗芒。
她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攥着裙角的指节不受控制地颤抖。这哪里是寻常帷帐,分明是有人用整座寝殿的绸缎,织就了一张巨大的符咒。
封灵籁立于殿门处第一重帷幔前,抬眸望向寝殿深处。但见层层叠叠的血色帷幔如幽魂般延伸,每一重皆爬满暗红符咒,在微光中若隐若现。
她心头蓦地一紧,这些可怖的帷幔,方才为何全然不曾察觉?
肖灵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穿透重重纱幔传来:“是殄文!有人……在借太子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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