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明要前往安仁县求见县令,签署院试所需的保结文书,夏收水稻增产和义仓之事,之前里正打算上报,被石瑶拦下,原是想待秋收后粮食增产稳定,再行上报县衙更为稳妥。
可她毕竟是穿越而来,不知古时县官极少召见百姓,更遑论建设义仓需经县衙备案才能获得官府支持。
几番商议后,终是决定由李景明借签保结之机,将提前拟好的义仓文书一并呈递,粮食增产之事先按下不表。
穿来平安村大半年,石瑶从未踏出过村子半步,原主本就无外界阅历,她之前没有人陪同,不敢贸然出行。
得知李景明次日要进城,睡前她犹豫着开口询问能否同行,竟得了应允。
天刚蒙蒙亮,夫妻俩便出了门,村口已停着石老伯的牛车,那是村里唯一的赶集交通工具。
石老伯的命太苦了:老伴走得早,独子外出务工后没了音讯,就连儿媳,也在生下孙子那回难产走了。
如今只剩他祖孙二人相依为命。
农忙一停,他便牵出家里的老黄牛套上板车,帮着村民跑些往返的短途活计,换几个铜板贴补家用。
牛车上已坐着三位去镇上赶集的村民,李景明的嫂子王秀秀也在其中。
李景明依着礼数上前见礼,又同其他村民打过招呼,才稳稳扶着石瑶上了车。
“石瑶,你这是要去赶集?”王秀秀的声音里满是惊讶。
从前她待原主刻薄,原主从不与她说话,石瑶没理她,只转头望着远处的稻田风景。
见石瑶没理自己,王秀秀顿时炸了毛:“死丫头!什么生怪病不敢出门,我看你就是躲懒!在家时啥也不做,一嫁到李家病就好了,说出去谁信?”
“石家嫂子,”李景明适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锋芒,“夫人如今是敢出门了,可也只敢跟熟稔的人说话,她的病并未痊愈,我这次带她进城,本就是为了找大夫复诊。”
话里话外都在点醒众人:王秀秀嫁进石家十年,竟还不算石瑶的“熟人”,若非她待石瑶不好,又怎会如此?
“我记得她爹娘在世时,瑶丫头可聪明了,嘴巴又甜。”有村民忍不住开口。
“可不是嘛!我家那臭小子在书塾待了一年,《论语》都背不全,瑶丫头就趴在墙外偷听了几遍,竟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还有呢!书塾的老先生见她在墙外背得毫不怯场,都破例让她进学堂听课,她爹娘还特意挑了米粮,给她补交了束脩呢!”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尽是对石瑶旧日的夸赞。王秀秀见话锋不对,只干巴巴地辩解:“我也是关心她……”
可村里人本就多少知道些石家哥嫂的行事,此刻没人接她的话,牛车上瞬间安静下来。直到最后一位村民上车,石老伯吆喝一声,牛车才缓缓朝着镇上驶去。
到了镇上,众人陆续下车。石老伯站在车旁叮嘱:“大伙儿记好时辰,申时三刻我在这儿等你们回村,可别误了时辰!”村民们应着声,各自散去赶集。
安仁县离平安村有二十多里地,牛车太慢,李景明便带着石瑶去镇上的骡车行,租了辆骡车赶路。
等赶到县城,已近午时三刻。
县衙这时正歇响,李景明便先带石瑶去了“春草堂”,拜访顾大夫。
当年母亲与陈思文和离时,他已记事,这些年始终感念顾大夫的照拂,时常上门探望。
春草堂坐落在城北,远离闹市,占地颇广。
如今顾大夫年事已高,早已不坐诊,将医馆交给了两个徒弟打理,自己在后院过起了养老生活。
穿过前堂来到后院,青砖地上晒满了药材,几间药房并排而立,再往里走,才见一座雅致的小院。
院中的老槐树下,正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闭着眼在打盹。
“顾爷爷!”李景明带着石瑶走进院门。
老人猛地睁开眼,见是他,当即起身迎了上来:“景明来啦!”
李景明上前扶着老人坐下,笑着回话:“孙儿已过了府试,这次来县城,是来填写官府统一印制的互结甘状,为院试做准备。”
“好!好!府试过了,院试可得用心准备!”老人说着,目光落在了石瑶身上,“这是你媳妇?”
“是,”李景明拉过石瑶,轻声介绍,“她叫石瑶,是我去年娶的媳妇,先前她身子不好,一直没带她来拜见您。”
又扭过头对石瑶介绍“夫人,这是顾爷爷,外祖生前好友。”
石瑶往前轻挪半步,敛衽躬身行了一礼,动作标准又透着几分利落。
这礼数是昨日夜里,李母听闻夫妻俩要去拜见县太爷与顾大夫,特意点灯教她的,石瑶学的认真,全部记了下来。
“顾爷爷您好!在家时常听婆母提起您,知道今日要来看您,特意备了些山野土货。”
说着便将手中的包裹递了过去。
顾大夫打开一看,里面是晒干的野香菇、笋干和核桃,顿时笑眯了眼:“还是你婆母记着我爱吃这些!”
见石瑶举止大方、说话得体,他更是满意地点点头,拉着两人坐下喝茶:“小姑娘是个好的,你们好好过日子,来年再生个娃娃,就更圆满了。”
未时一到,县衙便该上值了。
顾大夫送二人至门口,再三叮嘱:“刘县令并非严苛之人,只是性子稍急些,好在有江主簿在旁缓着,你们放宽心便是;保结签完也别急着返程,夜里山路难行,不如就歇在我这儿,晚上陪我这老头子吃口热饭,明日天亮再回村不迟。”
李景明连连应下。
带着写好的名帖和义仓文书,两人顺利见到了刘县令。
石瑶悄悄抬眼打量,见那刘县令衣着华贵、神态倨傲,竟像极了古装剧里的贪官,顿时收了目光,低头站在一旁。
保结的事倒还算顺利,可当李景明递上义仓建设提议文书时,刘县令只扫了几眼,便猛地拍向案几,茶盏震得哐当作响。
他指着李景明厉声呵斥:“你一个读书人,不好好闭门备考,搏个功名,反倒学那泥腿子琢磨种地?还异想天开建什么义仓,要村民捐粮?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狗屁不通!”
骂完便甩着袖子,命衙役将夫妻二人连推带搡地赶出了县衙。
见刘县令怒不可遏,一旁的江主簿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文书,他目光飞快扫过纸面,待落到“平安村现有余粮”那行字上,眼底倏地掠过一丝精光,随即又掩去。
他躬着身子凑到县令身边,赔着笑劝道:“大人息怒,年轻人嘛~心热,多少都有点不谙世事的冲劲,您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动气。”
一个穿着绸缎衣裳的管事嬷嬷路过,眼角余光瞥见,石瑶夫妻俩被衙役推搡着赶出县衙,脚步猛地一顿。
她先是惊得睁圆了眼,随即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掩饰的喜色,也顾不上整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提着裙摆就快步往街角拐去,显然是急着去给谁报信。
石瑶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小声嘀咕:“还好没挨板子。”
这古代官员的气场真不是盖的,难怪电视剧里的老百姓见了官,一个个都怂得不行。
“夫人别怕,他只是赶我们出来,并未问罪,想来不会再追究了。”李景明轻声安抚,语气却沉了下来:
“只是这义仓和粮食增产的事,怕是要从长计议了。”
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怕顾大夫担心,便没直接回去,找了处茶摊坐下,点了一壶茶和一碟包子,刚要动筷,一个小乞丐突然冲过来,伸手抓了几个包子就跑。
店家气得追出去,抓住小乞丐就要打,街上的人顿时围了过来。李景明见状,忙上前劝说。
石瑶低头看向碟中剩余的包子,好奇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留下脏污的指印,却瞥见碟子里多了一张折叠的小纸条,她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捡起,塞进了袖中。
当晚,两人便住在顾大夫家,石瑶亲自下厨,做了香菇炖鸡和笋干烧肉,顾大夫吃得格外开心,拉着李景明喝了好几杯酒,早早便歇下了。
石瑶收拾完厨房回到房间时,李景明正弯腰整理铺盖,准备打地铺,她走上前,神色严肃地问:“你现在清醒吗?”
李景明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喝多了失礼,忍着笑意抬头:“我没醉,不会乱来的。”
石瑶本就没谈过恋爱,被他这话一噎,瞬间想起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段子,脸颊顿时红透。
她定了定神,才将茶摊遇到的事和盘托出,又从袖中取出那张纸条。
李景明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接过纸条展开:“义仓存粮,不可喧嚷,小心山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