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冬宜被茶呛着了,咳的脸红,“都行。”
“你和那个江驰很熟吗?”徐冬宜没忍住,还是问了。
方寸累了半宿,沾着床就能睡着,听见徐冬宜的声音,强撑着回答,“还可以吧。”
那就是熟。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山上的红带也是他绑的?还经常在这过夜?
一定是这个男人,不要脸,诱骗方寸,她这么单纯。
徐冬宜把茶杯往桌上一搁,转头循循善诱,“方寸,我觉得……”
床上的人已经蜷着身体睡着了,薄被只剩一角搭在腰上,红唇微张,憨态可掬。
徐冬宜自嘲一笑,一口气喝完了杯里的剩茶。又坐了几秒,起身,帮她盖好被子,另一半盖在自己身上,侧头眯着眼,描过她的眉眼,用气音道:“醒了再找你问话。”
事实上是,徐冬宜因为方寸四仰八叉的睡姿一整晚都没睡好,大清早的爬起来在寺内溜达,撞见了正在和方丈交谈的江驰。
按道理,她应该去和方丈打个招呼,原谅她们昨夜的冒昧入住,,虽不喜某人,贸然打断谈话也不礼貌,正想着走之前再道谢。
被江驰叫住后退的步伐,“方寸的朋友吧。”
徐冬宜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走进,点头问好,对方丈双手合十,身子微弯,“师父,打扰了……”
“慈舟已经给我简述了事情的经过,你们与他有缘,安心休整便是,我还有早课,就让慈舟接待你们吧。”
普润方丈半耷拉着眼,眼里没有起伏,仿佛一切都提前知道般,不恼不怒。徐冬宜拜别了方丈,正准备叫醒方寸和那两个女孩下山去。却被江驰拦住脚步。
“我该怎么称呼你?”
“徐。”
江驰并未徐冬宜的冷淡而止步,“刚得了一些茶,不知道徐小姐愿不愿意一起品鉴?”
“我不懂茶。”
“这茶,懂人就行。”
一来二去的试探,徐冬宜已经猜到他想聊的人是谁,她不介意一起聊聊,他不见得能懂她。
江驰带着她回到了熟悉的院落。昨夜天暗,没看清周围的场景,直到江驰开始烫茶杯,徐冬宜才抽出精力好好观察。
两边是厢房,院落中心是石桌石椅,靠墙的一侧是小块花圃,没有杂草,土质松软。一半是黄的红的花,一半是绿枝,大概是没有到开放的季节。
江驰动作行云流水,倾刻间,一杯热茶就落在面前。
徐冬宜合起食指和中指,在大理石桌面上轻叩两下。
她的手势落入江驰的眼中,嘴角微勾,轻吹开茶面的残渣,品了小口。
“如何?”
“可以喝。”
“与方寸的茶相比呢?”
初品茶,品其色香;后品茶,品情。
这款茶虽不是方寸给她喝的白茶,甜味少,但更厚重,一层又一层的叠加。
恍惚间,见到方寸起早贪黑的采茶,挑灯夜战的揉茶,身上总是灰扑扑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
“比不了。”
江驰露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徐小姐,并不了解方寸啊。”
“茶跟人有什么关系?”徐冬宜不赞同他的片面之词。
“我跟方寸认识两年了,每年她都会给我带一罐当季的好茶,这是她昨天刚送来的,舍不得喝,今天特意和徐小姐一起品尝,才能体现这罐茶的独特。”
江驰慢悠悠的给自己斟上一杯,说完这番话也不管徐冬宜有如何表情,仿佛被这杯茶拉入其中,香得不亦乐乎。
徐冬宜没再接他的话,临时摆这场鸿门宴也是花了心思在的。她握紧茶杯,骨节绷得凸出。
背后得房门陆续打开,方寸闭着眼揉了揉脖子,突然察觉的到一股炽热得视线,猛地睁开眼,看见徐冬宜和江驰坐在一起喝茶。
方寸高兴她们这么快就能交上朋友,但这凝滞得空气让她不敢贸然开口。
“早上好。”
“收拾一下,准备下山。”徐冬宜扫了她一眼。
冷得方寸浑身一颤,莫不是晚上睡觉踢到她了,在记仇?
忙不迭得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
“何必这么急?徐小姐喝得惯可以带点下去。”
江驰波澜不惊的眼神在徐冬宜眼里就是挑衅,几罐茶能代表什么?
“不了。我跟徐先生不一样,不清不楚的东西,吃不惯。”徐冬宜置下杯子,转身进房间了。
徐冬宜把两个女学生送到了住所,从老师那得知另外两个男生在山上待了一夜,天一亮就下了山,没受伤,只是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张老师通知了他们的父母,罚了一千字的检讨,又当面教育了一顿,一个个低眉顺眼的,该是吃到教训了。
徐冬宜和方寸没多留,打了声招呼就回家去了。
方寸在路上讨论起那几个学生,忒大胆。
徐冬宜却一句话也不说,方寸把话递到她嘴边了,也是一个字没冒。方寸倒是摸不着头脑了,就算自己睡觉姿势不太好,也不能气成这样吧。
方寸时不时打量她的表情,冷冰冰的,看不出个所以然,自己又被她一句话不说吊的难受,浑身像蚂蚁在爬般难耐,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歉了,踹一脚赔一句道歉,倒也是不亏的。
“对不起。”方寸盯着地,开口瓮声瓮气的。
徐冬宜几乎是立刻停住脚步,差点被身后的方寸撞上,“对不起什么?”
“我……确实有点好动,睡着了也没办法自控,要是你介意的话,下次我打地铺睡……”
徐冬宜没听完,直接就走了。方寸感受到她更加愤怒,自己摸着脑袋,脑袋里都是问号。
徐冬宜一进屋就关上了门,闭门不出。
方寸不敢招惹她,坐在院子里,心情郁郁的揪着手里的花瓣,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连自己掉进哪片海都不清楚。
晚上吃饭的时候,是杜莲心去叫的,徐冬宜让她们先吃,自己不饿。杜莲心劝了几道,也没见人出来,也就作罢。看到餐桌上方寸兴致缺缺的只扒着白米饭,心里大概清楚了。给她加了一筷子菜,唤回了她的神志。
“您吃,我自己夹。”
“我是心疼白米饭,没煮多少,全被你吃了。”
听着杜莲心打趣的话,方寸讪讪一笑。
杜莲心看看屋内,又看看她的脸色,“吵架了?”
“也……没有吧。”
只是单纯冷战。
“哎哟,闹矛盾很正常啊,女孩子脸皮薄,又不愿意说,想让人猜中,无非就是想让人多了解她、在意她。想想看,你们是啥时候开始的,肯定有蛛丝马迹。”
蛛丝马迹……好像她早上打开门看见徐冬宜和江驰在喝茶的一刻,她的神情就淡淡的,虽然平时也并不活泼,但看自己的时候是能感受到温度的,难道他们聊了什么?
方寸揣摩了半天,杜莲心都洗完睡了,她还在门口惆怅。
相处了这么久,她没办法对这样纠结的感情置之不理,也许早在某一瞬间,徐冬宜已经在心中有了分量。方寸咬咬牙,敲开了徐冬宜的房门。
徐冬宜正在伏在书桌上,涂画着什么,方寸站在她身后,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好奇,脑中有另一个声音催促她快说,嘴却像黏住一般,蠕动几下,还是食管咽了下去。
徐冬宜用手肘在桌沿边借力让办公椅偏转九十度,侧着身子停在方寸眼前,“进来一句话都不说,难道是来监工的?”
方寸这才完全看见她的面容,直挺的鼻梁架着金丝框眼镜,穿过反光的镜片,眼神似乎也变得多情起来,麻花辫松散的垂在左肩上。越过右肩,能看见模糊的画影。
方寸连忙否认,“不是不是。”
随后又是无言,方寸扣着手指,慢悠悠道:“你是因为江驰生气吗?”
徐冬宜眼底散出奇异的光色,“是也不是。”
她把方寸的讶异收揽眼底。
“我跟他喝了杯茶,我以为你只送过我茶,原来我才是后来者。”徐冬宜流露一丝落寞,把方寸惊得慌了神,一个劲的否定。
三年前,方寸上山采菌子,多少能补贴点家用,再不济自己吃也能省点菜。头天刚下过雨,土又松又滑,方寸想换个位置,结果迷路了,脚下也没逃过这一劫,摔伤了腿,被路过的江驰救了。方寸想给他点力所能及的费用表示谢意,他强硬推脱,无奈开口说只要点新鲜茶叶就好,他也只爱这个。从那之后,每年江驰来,方寸都会给他准备当年品质好的春茶。
家里的白茶却只给过徐冬宜一人,而这也不是承诺。
方术放学知道这件事,就在沿途的林子里绑上布片,怕下次方寸又摔伤了腿。
听完方寸的解释,徐冬宜的嘴角有些压不住。
“那我和他是一样的咯?”
“当然不是,我是把你当好朋友的。”
看着方寸真挚的眼神,徐冬宜才彻底接受她说的这句话没有在开玩笑,只能咬碎银牙往肚里咽。
扣好桌上的手账本,递给她。
这是她第一次画卡通连环画,以茶叶为元素加上方寸的形象设计的卡通造型,只为了“隐瞒”老师身份这件事给她道歉。
方寸新奇不已,捧着手账本看得出神,时不时还要问她好几个为什么。
徐冬宜摘下眼镜,抬头看向轻微晃荡的黄枳灯光。
她真的没有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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