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江湖上传出魔教右使对谢修凡下了追杀令的消息,葛清就有几分怀疑,如今再看,已是确定。
他也不藏着掖着,说道:“当年在藏龙崖,老夫就认出了你。即使你带着面具,易了容,你的这双眼睛,老夫一辈子也忘不了。”
“阴寒恶毒,是个天生的魔种。”
游映天听着他的话,心中隐隐有些猜测,浑身寒冷,一语不发。
葛清又道:
“当年老夫在莲山闭关,结识了你们兄妹二人。你们骨骼清奇,都是练武的好苗子,可惜一正一邪,一个规矩有礼,一个阴狠狡诈。那时老夫便知,凡儿若受我剑阁教养,将来定名扬江湖,而你,最好平平一生,免得为祸人间,没想到......”
“没想到我竟成了魔教右使是吗?原来如此,原是如此......所以山洪之后,是你带走了兄长?”
“是。”葛清没有丝毫悔意,看她堕入魔道,凡儿却是武林俊才,前途无量,更觉当日决定无比正确,他道:“老夫对他说,你已死,了却了他最后一丝世俗羁绊,他这才有今日这番成就,这般坚定心性。”
“这么多年过去,知晓凡儿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右使又是如何知晓的?”
游映天只觉周身刺骨的寒冷,她道:“十八年了,我没有一日放弃过寻找兄长,你真当我查不到?”
葛清察觉事情超出他的掌控,拧眉冷道:“你既已知晓,就该知趣离开,你双手鲜血,难道还要连累凡儿的清白前程?”
“哈哈哈哈哈哈。”
游映天听了只觉好笑,心中郁结,凤眸痛色一闪而过,面色却是凛然,冷道:“前程?什么前程?”
“被你这等虚情假意之人骗了耍了的前程,还是被所谓正义的各大门派追杀至尸骨无存的前程?”
“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说我是泥尘?”游映天一步步逼近他,声音尖锐如刀,说道:“我本不该插手他的事,可你们太不是东西,将人利用个干净就丢掉,也不管他死活,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入你们设下的火坑,便是为他好?”
“妖言惑众!”
葛清从未遭此直白带刺的质问,一字一句残忍地揭开了他都不愿深究的矛盾和不堪,他何尝舍得,又何尝不痛。
以游映天的心机手段,假以时日一定会让谢修凡亲眼看到所有真相,届时过往一切恩情都将付之东流。
葛清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出现的。胸腔杀意四起,冷眸一瞥,恶狠狠道:“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说罢,周身内力震荡,身形暴起,低喝一声“妖女拿命来”,手中虽无兵刃,但一双铁掌蕴含着震天动地的深厚内力,掌风刚猛无俦,直取游映天面门。
他深知游映天武功诡谲高深,一出手便是杀招,毫不留情!
面对这雷霆一击,游映天眼中寒光闪过。她重伤初愈,经脉尚未完全恢复,硬碰硬是不行的,而且她不准备杀这老家伙。
一切已明了,游映天也不必再用别家功夫掩饰身份。
只见她双掌上提,催动着她最得心应手的至阴至邪功法“灼心阴决”,硬挺着经脉之痛运转稍许内力,足尖一点,不退反进,身影如鬼魅般飘忽,避开掌风最盛之处,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一掌打在葛清的胸膛上。
如有千丝万缕的银丝自女子细柔掌心钻入葛清胸膛,顺着他的经脉蜿蜒穿梭,所到之处如野火肆虐,滚烫烧灼感愈演愈烈。
内力相对时狂风乱作,两人皆后退数丈,只听得一声闷响。
葛清犹如身处烈焰熔岩般,激得他气血一滞,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攻势顿缓。
而游映天则被那浑厚的掌力震得气血翻腾,喉头一甜,强行咽下涌上的腥甜,面具下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以身一拼,挨下葛清的掌力,同时也给了葛清全力一击。
“灼心邪功,也不过如此!”葛清又怒又冷笑,攻势更猛,掌影翻飞,将游映天笼罩其中。
铁面具下的红唇微勾,只见游映天身法灵动,在方寸之地与葛清周旋,五指展开如牵扯着什么似的,在鬼魅身影翻转躲避间催动着无形细丝缠绕束缚,不下十招,
葛清竟动弹不得,呆在原地,面色痛苦非常。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不能动,他稍稍一动便觉身体内外,皮肉五脏都被坚韧银丝勾住,束着,一动一牵扯,血流不止。
奇怪的是没有银丝,他身上也没有流血,嘴角也没有多余的血流出。
一切好似葛清的幻痛。
游映天缓缓落地,双手十指展开,牵引着无形的银丝,她轻轻一笑,嘴角已控制不住地溢出鲜血,滴落在红色衣裳上却没留下痕迹。
“葛宗主,怎么样?当年你师父就是死在这般邪功之下。”
说及此,葛清胸中恨意更甚。
当年藏龙崖上,六大派与魔教左使成人杰里应外合,意图铲除魔教,不想在红骨魔尊重伤,魔教败局已定之时,游映天走了出来,
一手比红骨魔尊更加精绝的“灼心阴决”,面对六大派围攻还能反杀左使成人杰,此等恐怖实力,葛清记忆犹新。
那一战中,当时的剑阁掌门,也就是葛清师父,受了游映天重击,之后虽留下一条性命,但因拼尽宗门全力却败战而归,不久后便郁郁而终了。
多年来,剑阁中参与当年一战的,无不苦心修炼,寻找破解“灼心阴决”的方法。
葛清也不例外。
他今日之所以贸然出手,一是猜测她不会杀兄长的师父,借此机会他可以探一探她的虚实,二是他看出游映天身受重伤,若是能一举杀了她,报仇雪恨了不说,还能名震武林。
可惜,他苦练多年,满心衡量,最终还是落败了。
“呵,你敢杀老夫?”葛清断定游映天不敢杀他,故而生死一线间也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傲然神色。
游映天看着他这副自以为是的狂妄模样,胸中愤然激荡,道:“杀你?我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不......你不能......”
葛清一怔,嗫嚅出声,说完却是自己都不相信,他知道她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也有办法将谢修凡蒙在鼓里,
他脸色刷得灰白,可身为气宗宗主的骄傲让他说不出求饶的话。
“我就是要谢修凡入我魔教,你又待如何?”游映天道。
“你!我......。”
“呵呵,好一个剑阁长老,好一个德高望重的师父。”
起初游映天还不明白,葛清费心教养谢修凡多年,不可能没有一丝感情,那为何将谢修凡的真实身份透露给红骨魔尊,难道不怕红骨魔尊残害谢修凡?
如今看来,自身性命之前,他哪里顾得上一个养子,一个弃徒?想必红骨魔尊略施手段,他就全说了吧。
至于后来,剑阁之人暗中与魔教勾结,怕是红骨魔尊留葛清一命,要他在剑阁中为魔教做事。
就在游映天细想之时,“嗖!嗖!嗖!”三道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并非射向葛清,而是精准地射向游映天。
游映天不得不收掌旋身,极快飞身躲开暗器,定睛一看,竟是三枚尾部带着黑色翎羽的短箭,深深钉入地面。
得到片刻喘息的葛清捂着胸膛踉跄后退,看向箭来处。
只见四道黑色身影抬着一顶青色软轿,如夜枭般自河对岸的密林中掠出,身法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稳稳落在葛清与游映天面前。
四人一身劲装,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腰间别着细长的弯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葛清心中惊疑不定,看其方才是对游映天出手,难道是来帮他的?
“敢问阁下,如何称呼?”他问。
“魔教,司空回”软轿里传出一道醇厚男声,沉稳得没有丝毫起伏。
竟然是魔教五大长老之一的地藏尊,司空回!
葛清惊异不已,司空回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对右使游映天下杀手?他心思翻转,还没想出个大概呢。
突觉手背刺痛,只见一只通体亮紫的蝎子爬在他的袖口,蝎尾刚离开他的手背,他脸色一白,猛的想甩手,酥麻之感迅速从他的手背蔓延开来,直到全身瘫软,无力倒地。
“右使,这个赔礼如何呢?”
意识最后,葛清听到司空回如此说。
游映天静静地看着软轿纱帘里若影若现的身影,她此刻十分狼狈,嘴角鲜血已然干涸,面对司空回她却平静得可怕。
“是你拿走了破军匣?”她开门见山地问。
“非也。”轿中人道。
“向翼是在你地界失踪的,你作何解释?”
亮紫蝎子从已然瘫软的葛清身上爬下,又爬到轿子上从纱帘缝隙中爬入,轿中人的风姿一闪而过,浓眉垂眸,姿态威严如王者至尊睥睨众生。
“没有解释。”男子声音很轻。
游映天不再多问,转身就走。
轿中人却道:“右使这就走了?”
游映天停住脚步,只是侧眸瞥了眼软轿里的男子,那一眼是生杀大权在握,如巨人蔑视蝼蚁般的肃杀。
司空回知道,她真正动杀心的时候,是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的。
要不是她现在有更紧要的事要做,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他叹道,轻拍了拍手。
只见林间暗处,两道黑色身影背着什么急速而来。
停在游映天面前,扔下背上的东西,赫然是已受伤昏迷的谢修凡,还有不知何故也昏迷的杜严。
游映天落在两名黑衣人身上,又落在他们腰间的令牌上,不同于抬脚的四人是黑铁无字牌,那是黑鹰的令牌,这两人身上的玄铁令牌上有着大大的一个字“圣”。
是魔教圣子臧恪的手下。
“右使,这都是那位的意思,还请右使莫要怪罪在下。”司空回道。
“簌簌”两声,是游映天急速出手,衣袖摩擦的声音,细手指向软轿那处。
只见那抬轿的四人已应声倒地,没了气息,连轿中的司空回也蒙哼一声,想来也没躲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实在是太快,甚至用的是何武器也看不清。
尽管出完这一手,游映天嘴角又溢出了些鲜血,她已至强弩之末,却毫无虚弱之色。
“这次只是警告,司空回,下回没下次。”
“呵呵。”司空回淡笑一声,声音无波,深处的杀意却是昭然若揭。
可他不敢轻易出手,也不能出手。
游映天移回目光,又落在臧恪的两位手下,说:“把这两人关起来,等我命令。”
“是!”两人颔首应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