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序白在床上躺了近半年,身体才大致恢复,只是胸口往下仍旧一片狼藉,不忍直视。
他能下榻那日,窗外秋雨淅淅沥沥,头顶上的黑云绵延到天边。
寐无生得到消息,不知从哪里赶来,翘着二郎腿坐在廊檐下,极其随意将破晓扔过来。
“恭喜啊!你是第二个从溶心池中活着出来的人。”
“你这把剑,我让人从逢春馆带回来了。”
贺序白接过破晓,剑鞘冰凉熟悉的触感印在掌心,漏进身体的刹间,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
久违了!
紧紧地握住破晓,贺序白抬眼望去,只见寐无生那张鬼脸面具张牙舞爪,和他腰上那块看似纯洁无瑕的玉佩形成鲜明对比。
他收回视线,直入主题:“说吧!你费尽心思要我加入天临阁,目的为何?”
寐无生呵笑一声:“不急,你先解决完自己的事再说。”
贺序白微怔。
寐无生走后,贺序白才从照顾他大半年的少年口中得知:
西凉城破了。
羌胡一把火烧了半个城,被送到西凉的他不知所踪,众人猜测他早已葬身火海。消息传回贺京时,圣上一夜病倒,如今他已是日薄西山。
只怕也就这几日了。
贺序白听了,不喜不悲,或若说他心中没有半点情绪起伏,那也是不可能的。他会走到今日,落到如今这地步,与他关系莫甚。
他离开荷苑,千辛万苦地想去贺京,便是想问一问他,对从前的事可有半分悔意?
从临仓到贺京,有近上千里,贺序白没日没夜地跑死三匹马,连赶了两日路,才赶到贺京,却正好听到泰容殿内传来一片此起彼伏的呜咽悲泣之音。
瓢泼骤雨打在脸颊,他怔在屋脊上,如泥胎一般,岿然不动,眸底浮浮沉沉,一片哀寂。
他想问的话,终究还是随他带进了棺椁。
他永远也不能知晓了。
***
跟着贺序白到贺京的还有那个一直照看他的少年。
少年叫溶殷,家住莆荠村,父母双亡。
因年纪小,家中田产均被村里的恶霸所占,他被迫流落街头,几欲饿死时,是天临阁的人将他救回,施以饭食,布以住处。他感念至极,央求要加入天临阁。
贺序白接到天临阁的第一桩任务,便是要同溶殷一起回莆荠村,手刃那个霸占良田、强抢良家妇女的恶霸周三爷。
区区一个乡野恶霸,要手刃他,易如反掌。
贺序白不着急,在贺京歇了七八日才出发,路上走走停停,慢悠悠行了好几天才到莆荠村。
夜色暗沉,贺序白站在屋脊上,遥望着那座灯火通明的房舍,里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动手吧!”
话音刚落,他正要飞身过去,却感觉身后的人迟迟未动,他止住脚,回头却看到溶殷面色一言难尽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贺序白问:“怎么了?”
裹挟着浓重杀意的凌厉视线突然刮过来,他二话不说,提剑朝贺序白杀过来。
剑刃在黑暗在折射出森森寒光,不过几个回合,破晓便架在了溶殷的脖颈上。
贺序白目光凉凉,嗤声道:“就你这演技,就你这软心肠,也想灭了天临阁报仇?别肖想了。”
溶殷陡然变了脸,眸底满溢恨意,咬牙切齿地问:“你何时知晓的?”
“从任务下达的第一日,寐无生便同我摆明了。”
“所以,他要你杀了我。”
贺序白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嗓音清冷:“不仅你,连同相助你的周三爷,也要一并灭口。”
溶殷紧握双拳,动了动肩,意欲反击。
贺序白加重力度,锋利的剑刃霎时在他脖颈划出一道血痕,“别白费心思了,纵你回去再练三十年,也未必打得过我。我若要杀你,绝不会与你废话。”
溶殷敛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杀好人。”
溶殷怔愣在原地。
贺序白收起剑,却见他仍旧不动,再次好言提醒:“你最好抓紧时间去提醒周三爷,否则他性命不保。”
此言刚落,溶殷骤然回神,踉跄起身,立刻朝那间灯火通明的房舍飞身而去。
***
贺序白遥遥望了眼,转身淹没在重重夜色中,他最不喜受人束缚,所谓的言而有信,对的是实诚人。
只是他前脚刚刚离开,后脚溶殷追了上来,开口就问:“你是不是要去找寐无生报仇?我和你一起去。”
贺序白停下脚步,淡淡地瞟他一眼,反问:“这么快安排好了?”
“周三爷是个聪明人,我和他提一嘴,他自有去处,”少年赶得急,轻轻地喘着气,不死心地复问,“你是不是去找寐无生报仇?”
贺序白继续走,没再分给他一个眼神:“不是。”
溶殷在身后追,试图挑起他的复仇欲,扯着嗓子喊:“他把你关在溶心池四年,受尽毒水浸染折磨,险些没了性命,你甘心就这么放过他?”
大步向前的男人忽然止住脚,溶殷冷不防撞上去,坚硬的后背硌得他脑袋生疼,他捂着额楼,疼得“哎哟”一声。
贺序白回头:“你打得过他?”
溶殷立定,摇头。
男人冷笑,继续赶路:“明知打不过,还跑过去,纯粹找死。”
他说得在理,溶殷拧眉思量,立刻追上:“那你现在是要逃么?”
话音刚落,贺序白冷眼觑过去,锐利的目光吓得溶殷心头猛跳,登忙低头噤声。
贺序白解释:“我不是逃,是要加强修习。”
寐无生的内力深不可测,单凭他现在的功力,仅能保持不被他逮住,可若想击溃他,简直难如登天。
夜深霜浓,贺序白在靠近河流的地方燃起篝火。
溶殷抓了两条鱼回来烤,跳跃的火光映出两人的脸,一个冷酷决然,一个落寞孤寂。
“我的亲生父母原是偃州的富商,我出生没多久便被牙婆子略卖掉了,父亲怒而告官,牙婆子怕被人抓到证据,逃跑途中将我放到河中漂流。是我的养父母救了我,后来我慢慢大了,养父母将实情告知,又替我发散消息寻找亲生父母。我顺着那条河一路打听过去,才知亲生父母在偃州,可那日我满心欢喜地赶过去,见到的却是被荡为寒烟的府邸。俞家数百口人,皆葬身火海。”
野外蛙鸣鸱叫,空旷幽静,柴火噼里啪啦。溶殷低沉的嗓音漏进耳中,贺序白淡声道:“也许那一场火是意外。”
“不是意外,”溶殷忽然拔高声音,泪水悄无声息落下,“旱灾时,我父亲开仓赠粮,无偿为乡亲们修建水车;水灾时,我母亲将房舍腾出,跑上跑下,为灾民搭建庇护所。十里八乡,谁人不称誉我父母?可就是这样的人,死后却被天临阁栽赃嫁祸,说我父母赠米粮、建水车,甚至搭房舍,全不过为一己私利,后来连同我家的田地、房产皆被人霸占了去。”
贺序白嗤笑道:“这倒是符合天临阁的一惯作风。”
正说着,不远处的树叶一阵翕动。
贺序白骤然凝神,抄起石子往声源处扔去。
伴着树叶簌簌落下,五个戴着鬼脸面具的黑衣人凌空落到地面,将贺序白和溶殷团团围住,二话不说握着剑便刺了过来。
刀刃相撞发出刺耳声响,划破幽寂的夜色,惊得林子的鸟儿扑扇着翅膀飞离。
黑衣人招招狠厉,式式直抵两人的要害处,溶殷功力不足,接了没两招,便被黑衣人一掌击中胸口,猛吐了两口血,贺序白见状,手起剑落,迅速将那五个黑衣人解决。
将破晓插回剑鞘,贺序白低头,水墨衫溅了几滴血,他微微皱眉,抬眼望着靠在树头,白了脸的溶殷,直言:“凭你如今的功夫,连寐无生的衣角都够不着,菜就多练。还有,别跟着我了,就你这样,只会拖累我。”
无情地甩下一番话,贺序白欲转身离开。
可没走两步,身后人再次猛吐一口血,紧接着,一阵虚弱的呼吸声传来。
贺序白眉心微蹙,夷犹片刻,到底还是转身回去,盘腿坐下,给他运功疗伤。
半晌,贺序白收手起身。
溶殷只觉原是胡乱游走的气息渐渐平稳,连呼吸也顺畅不少,他忙站起,朝贺序白拱手致谢:“多谢殿下救命大恩。”
贺序白皱眉:“你叫我什么?”
因贺序白救了他一命,溶殷说话也客气不少,他怔怔道:“殿下啊!您不是丹贺的十二皇子么?”
贺序白不知想到什么,听到溶殷的话,冷笑一声:“我不是,你若要谢我,便好好惜命。功夫如此差劲,连寐无生的手指头都够不上。”
溶殷是个实心眼的,听到贺序白如此,便阅立刻朝他跪下:“我知道公子仁心,与百姓传闻有所不同,还请公子允准我跟在您身边,便是为奴为隶,侍奉枕席,我也心甘情愿,只望公子能指点一二。”
贺序白觑他一眼,淡声道:“你不必阿谀奉承,我在百姓心中是何形象,我根本毫不在意。你走吧!不要跟着我。”
话一道完,贺序白抬脚便走。
溶殷仍不死心,忙迭跟上去,也不说话。
为了甩掉他,贺序白使上轻功,迅速远离,谁知那少年倒倔得很,跋山涉水,追得气喘吁吁,也从不言弃。
他遥遥看着,好似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披星戴月,暑热凛冬,都在刻苦练功,师傅却从不因他学得慢而责骂他。
贺序白不自觉放慢了脚步,由得溶殷跟在身边。
其实他也没有想去的地方。西凉一场大火,名义上他已经葬身火海了,里面的真相究竟是怎样,他无心去追究。何况这不是半点好处也没有,他可以摒弃这个身份,从头来过。
溶殷建议去贺京。
因为愈是危险,愈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天临阁想找到他们,便愈难,他们也就愈安全。
贺序白想了想,觉得有理,便应他所言。
***
两人回到贺京时,偏巧碰见清腴楼在招人。
有了在逢春馆的经验,贺序白作了个简单的伪装,重新在左眼角贴上红斑。
溶殷见了,也打算伪装一下,思来想去,便找了颗媒婆痣贴在脸上。
那颗黑痣很大,上面还有根非常明显的粗毛。贺序白凑近一看,险些没忍住要笑出声。
他不善与人打交道,溶殷正好补了他这个缺,招他们进去的是个厨子,后来他们才知道这厨子正是清腴楼的掌柜。
贺序白脸上有斑,溶殷脸上有颗明显的媒婆痣,都不宜到前厅招呼客人,掌柜的便把他们安排在后厨帮忙。
这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掌柜的大气,招的人手也多,因而分到贺序白和溶殷身上的活不算太多,两人经常都能抽出时间练功。
如此往复,时光荏苒,光阴似箭。
贺序白和溶殷在清腴楼待了四年。
这四年里,天临阁仿佛消失了般,再也没出现在他们生活中。
溶殷在贺序白的指点下,功夫有了很大的长进。倘或要他对付四年前的鬼脸黑衣人,是绰绰有余了。
清腴楼包吃包住,月银还十分丰厚。贺序白平日用不上银钱,便将这些银钱都存了起来,后来月银累积到一定数目,他便托人往外放利钱。
谁知他运气倒好,不到半年,放出去的利钱竟收回了整整三倍,他也因此有闲钱到郊外置了个小庄子。
平日休沐,贺序白和溶殷皆是到庄子歇脚。
贺序白剩下的银钱也没闲着,每每出去逛,他见准了哪个好,便投哪个。如此利滚利,这几年时间下来,单在贺京,他名下便有了上十间铺子和百亩良田。
既有了银钱和安身之所,贺序白和溶殷便辞去了清腴楼的差事,两人平日里也有了更多时间练功。
奈何贺序白不善打理这些田产铺子,更没这般好心思,便请了庄头管理,每月让溶殷看账收钱。
用这些田产铺子所得,贺序白还开了茶庄、绣坊和酒楼,除了在开肆前,他会去铺子转一圈外,其余的一概不管。
***
贺序白收了个崇州的布庄。这日,他到崇州看铺子,可巧碰上太子在崇州围猎,官员封路开道。
崇州三面环山,百兽繁盛,确实是个围猎的好地方。
当今太子贺归辞,他小时候在荷苑见过一次,盛气凌人,恃才傲物,仿佛谁都该被他踩在脚下。
他看不过眼,顾不得师傅的叮嘱,狠狠教训了他一顿。
看完布庄,定下供货的商贾,贺序白叮嘱了庄头一些紧要事项后,便打道回贺京。
因太子围猎,大道皆有官兵把守,贺序白让车夫走另一条偏僻小道。
出城时,天色朦胧,一层薄雾笼下来,空气中的水分足得能掐出水。没过一会儿,淅淅沥沥的细丝仿佛雨帘泼在车窗上,片刻便模糊了山川秀景。
淡烟疏雨中,马车在泥泞的小路踽踽独行。忽然间,浓重的杀气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贺序白顿时沉了脸,朝外冷喝:“停车。”
车夫不知发生何事,握着缰绳的手猛往后提:“吁......”
两匹黑鬃马猝然停下。
就在这一刹间,浓浓的凉意席卷而来,凌厉的剑气从车顶上方沉沉压下,贺序白抽出破晓,一剑挡回。
“砰!”
一道巨声响起,整座马车陡然炸开,马儿蓦然受惊,挣脱缰绳疯了般胡乱往林子冲去。车夫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突然被人猛地拽起,一阵天旋地转,他重重地摔到草丛上,晕了过去。
贺序白稳稳落地,细雨蒙蒙,墨发似染成银丝,他抬眼望去,十几个鬼脸黑衣人杀气腾腾地将他围了起来。
领首的黑衣人微微抬手,数道黑影陡然蜂拥而上。
四年时间,贺序白的功力早已不同往日,剑刃翻转,不过须臾,一众黑衣人皆齐齐倒下,唯有领首的人迅速隐进林子。满地的鲜血触目惊心,溶进泥地里时,变得浑浊不堪。
贺序白收起破晓,半蹲下来,揭下其中一人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很年轻的脸,眼睛睁得很大,似是惊诧不已,他的脸部线条饱满,有着少年独有的朝气,可这份朝气中却隐隐带着杀气。此人大抵还没到弱冠之年。
贺序白抬手,轻轻地覆上他的眼皮。
***
贺序白将鬼脸面具戴在脸上,并穿上其中一人的衣衫,丢了一锭银子给车夫,方迅速朝林子追过去。
雨势愈发大,泼在林子里,泥泞一片,山林崎岖,地面凹凸不平,贺序白追过去时,正见黑衣人手起剑落,要削了摔在地上的人。
剑刃泛着森森寒光,贺序白一叶射去,强劲的内力瞬间弹开指着少女的剑尖,黑衣人锐利的眼神朝贺序白一扫而过,忙收剑飞身离去。
贺序白立刻去追,走出没两步,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响。
这声音......
他猛地回头。
少女已经起身,正低头拾起落在草丛的包袱,她一袭素色粗麻布裙,腰间的那个海棠白鹭纹银香囊格外显眼。
似乎感觉到有目光往她身上投来,少女拍了拍沾在裙在落叶,从容地抬眼。
一瞬间,四目相对。
骤然瞧清少女明艳的面容,贺序白怔在原地。
见贺序白呆呆地看着她,少女想起方才他救她一命,应是想她说声多谢,便忙学着那些江湖义士的举止,朝他拱手:“多谢侠士救命之恩。”
她的动作有些笨拙,浑身却气定神闲,全无险些命丧刀剑的惊惧。
贺序白敛眉,低声道:“是你。”
听到这话,原神态自若的谢宜忽然变得惊慌失措,她搂着包袱,警惕地看着贺序白,步步后退:“你认识我?你是归辞哥哥派来的?”
她的反应太突然,且这话来得莫名其妙,贺序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她。
他没说话,谢宜觉得这恰恰印证了她的猜测。她紧紧地盯着贺序白,滔天的恐惧瞬间将她狠狠攫住,顾不得什么,谢宜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猛往林子跑。
她好容易才说服贺归辞到崇州围猎,好容易才寻得机会逃离那座皇城,她不要再回去,她不要再日日活在恐惧中。
她要回郴北,她要回到阿爹阿娘的身边。
谢宜沿着郴北的方向,在林子里一直跑,一直跑。突然间,她脚下一滑,冷不防地滚下斜坡。
斜坡上长着滑溜溜的野草,周遭没有树木,谢宜紧紧抓着野草想要往上爬,谁知草根扎得不深,根本承重不了,支撑不到片刻,野草被她连根拔起,她控制不住身子往下翻滚。
底下黑黢黢一片。
竟是悬崖。
摔下去必定跌成肉酱,尸骨无存。谢宜万念俱灰,想不到她会命丧于此。
她闭上眼,再不挣扎,等待死神降临。
***
贺序白比死神先到一步。
他一手紧紧地拉着谢宜,一手撑剑在地。
谢宜等了许久,也没有想象中的坠落深渊,且身子似乎还停住了,没再往下翻滚。再然后,她感觉到手腕被扯得生疼。
谢宜睁开眼,一张鬼脸面具倒映在眼中。
男人正撑剑在斜坡上,紧紧抓着她。
“你抓......”
贺序白想叫她抓好,可忽见她眸底满溢惊恐,一阵强大的剑气猝然袭来,他立刻拉着谢宜往旁边躲去,再往上一瞧。
方才的黑衣人正站在远处的大树上,遥遥望过来,他虽戴着面具,可贺序白仍能感觉到从里头透出凉凉笑意。
他暗道不妙,凝神正要发力。谁知下一瞬,凌厉剑气骤然袭来,整个斜坡被剑气劈出裂缝。
“咔嚓!”
斜坡裂开的一刹间,破晓支撑不住,忽地就松了。贺序白来不及发力,突然就和谢宜滚落了悬崖。
谢宜恐惧地闭了眼。
为护谢宜安全,贺序白只好搂住她。
两人掉落得很快,贺序白眼疾手快,在中途一剑插在崖壁的缝隙中。
两人也因此有了几丝喘息之机。
可不过喘息一瞬,因崖壁太滑,破晓支撑不住,两人再次猛地掉落。
幸而悬崖底是一条湍急的河流,兼之贺序白在中途缓冲了一下,两人跌进河里时,还不致摔晕过去。
谢宜识得水性,掉进河中时还算清醒。
可对面这人......怎么回事?
谢宜只见他拼命挣扎,仿佛要溺水一般。她蓦地反应过来,想也没想便将他拉到身边,渡了口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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