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
江别羽第三次回答“我不知道”后，检察官终于忍无可忍抬手，示意审查暂停。他快速浏览全息屏里实时转文字的录入词，发现江别羽回答的字数甚至比询问员提出的问题字数还少，一时感到剧烈头疼。
监察会向来不给任何人面子，哪怕塔司令部的领导。于是这位检察官拿起法槌敲桌子，要求江别羽集中注意力，很不客气地问道“参与努曼岛行动的究竟是不是江长官你本人！？”
旁听的谢森眉头直翘，江别羽倒意料之中没有张口骂那检察官全家。
原因不难猜。不论作为圣洛普斯教会的圣子，还是塔部队的精英长官，他过去的狂妄完全仰仗于力量。
谢森4年前曾被编入以江别羽为指挥官的洲际分队，他还记得那时有位上司对江别羽说过类似的话，当场就被年轻气盛的江别羽击穿了屏障。这事掰扯一周有余，最后全队受罚抄了两遍法则。
“你觉得我是喜欢当聋子，还是喜欢动手术？”江别羽问。
审查开始前他要求监察会的人换张软点的椅子，理由是身上疼，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很疲倦，连反问都像随口闲聊。碍于他确实还在医学会接受治疗，监察院尽可能满足他因病痛不适造成的需求，检察官还是皱眉叫他不要岔开话题，因为他实在太过漫不经心。谢森托住下巴，观察他没有一刻不走神的状态。
老江，你到底在想什么……
让江别羽接受审查其实是一件很费劲的事，因为他向来不配合，还经常用问题回答问题，要么直截了当“我不知道”或者“我想不起来了”——
何况他当年强闯红白塔副区被审查的事也是一笔烂账，但那时被圣洛普斯压了下去，现在没人再惯着他。
“江长官，你要弄清楚状况，好好配合我们，”另一个检察官大概也发现他不当回事，诚恳道，“塔希望尽快明晰努曼岛事故重现的原因，这毕竟也和那几位牺牲的荣誉长官有关。”
“还要说几次？”江别羽抬起视线，“我只开了半个系统，宰了一只子体。系统的事去问科理会，子体的事去问首席，我图景烂完了很多事不记得。”
检察官头疼地叹气。
科学理事会的成员6年前就已完成大换血，根本不知道是谁设计了努曼岛地下基地的系统；而子体的事若普和江别羽的回答如出一辙——“不知道”，这个回答甚至通过了测谎。
谢森见审查一时半会又推不动了，低头翻看所有证词。先前江别羽回答了如何追击并消灭子体，虽然他语气平淡，但转换成文字后显得十分滑稽：据他所说，子体从他身上偷走了巧克力，后来找到时机，控制首席哨兵的精神体闻找巧克力同时也发现子体本体，最终和首席哨兵一起将它击杀。
“它为什么偷你巧克力？”检察官莫名其妙。
“我怎么会知道？”江别羽同样莫名其妙。
谢森替这检察官的智商着急，怎么总问不到点上？江别羽固然真的忘记很多事，但谢森很清楚他并不蠢，好几次都故意回答得不明不白，还有意扯开话题的重点。
得等一会公审我才能问……他心想，虽然不愿直接和江别羽对线，但凭那两个检察官估计什么也问不出来。
公审开始前有10分钟的休息时间。谢森还在捋思路，身边忽然坐下一个人，是谭玥。她柔顺的发丝微乱，似乎刚结束司令部的工作赶来。见谢森和自己对视，她悄声询问能不能借看上轮审查情况的记录。
谢森在部员八卦的眼神下将文件传给她了，好心告诉她现在的情况。
“谢森部长，计划那边……”谭玥故意没把话说完，但他已经懂了，扭头就让准备吃瓜的部员坐远些。
裴吉教士被毒杀调查一事没有大范围公开，但已经抽调了大部分人手，圣光计划目前已被搁置。谢森还不太清楚昨天礼堂二楼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副主教大发雷霆。他今早看见司诺归队的消息依旧颇感无奈，恐怕圣光计划短期内再难推进。
他很喜欢这个计划的名字，「圣光」，在他看来是仅次于信仰具现化的「福音」的存在。
如果说有什么能抚慰亲人战友接连死去的伤痛，有什么能抹平那个洲际任务折磨的痛苦，那一定是能彻底剿除侵略者的希望之矛。
“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告诉江别羽圣光计划全貌，尽快让他明白使命，”谢森告诉谭玥，“他始终是圣子，塔也很清楚不是吗？他离不开圣洛普斯，所以这些年才一直哄着他，无非是怕他出乱子。”
“谢部长对圣光计划有很大信心？”
“孤注一掷罢了。”
他低喃道，视线望向下方扶额小憩的江别羽时藏了些许遗憾。“我大概能猜到塔的顾虑。不过我和老江认识四五年了，他没有你们想象中那样乖张——他不可能拒绝圣光计划。”
“以命令下达的方式？”谭玥轻声反问，“「圣光系统」会连同他的意识一起抽出作为核心中枢，谢部长，恕我直言人的意识才是最不可控的东西。”
“怎么说？”
“不妨做个大胆假设吧，”她微笑道，用电容笔圈出文件上“基地系统”的字样，“如果努曼岛就是伊甸方舟，实验基地的系统就是圣光系统，谢部长，你认为江长官恶意引来子体的可能性有多少？”
谢森愣住了。
“这个想法太过分了吗？抱歉，是我妄自揣测江长官了，”谭玥很快清除标红的圆圈，歉意道，“我只是听说过似乎还存在另一个计划，毕竟我偶尔会接触一些老战士，难免有点联想。谢部长听说过那个计划的传闻么？”
她说的是神选计划……？
谢森不动声色地皱眉，谭玥到底是司令部的总秘书长，他总觉得她在套自己的情报。
公审环节很快就要开始了，检察官拉动摇铃，提醒所有人回位，倒顺理成章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谭玥再次感谢他分享文件，很快抱起终端打算坐到前面去。
“塔从不怀疑江长官的能力，不论3年前，还是现在，”临走前，她再次认真道，“但命令只能暂时左右他的选择，不能成为支撑他选择的信念——恕我浅薄认为，这才是圣光计划最大的风险！”
谢森望向她的红瞳，大约从里面看出了某种对圣洛普斯的怀疑。他向来随性的视线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他当然有信念，”他收回视线，不自觉冷漠的声线暴露了失态，“圣洛普斯就是他的信念，这是每一个希望夺回家园的人都该有的信念！”
秘书长不再回话，点头示意自己先行一步。她等待这位部长在公审环节向江别羽“发难”，但直到环节临近结束，她都没听见他的声音，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出她意料的是谢森已经离开了，只有他的部员留在后排，看见她时还搭讪似的招手微笑。
谭玥没有理他，低头重新打开刚才共享的文件。里头分明标记了追问江别羽模糊证词的方式，是什么原因驱使谢森放弃调查？
她一边回忆谢森明显有些激动的辩解，试图理解他潜在的想法，一边动手复制他文件上的笔记，良久忽然轻叹一声。
——这是你的信念吧，谢森部长。
今天应该补3章。话说还有人看连载吗，或者等我一次性改完再放，不然总是这么卡着[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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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最大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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