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小仙提着行炉凑近仰面躺着的墨乘,“你是谁?为何这么晚了会在此处喧哗?”
墨乘摸摸后背,一脸痛苦起身,正正衣衫,做了个揖。
“在下上清观墨乘,因腹中饥饿,想出来找点吃食,奈何初来乍到迷了路,还请仙君莫要见怪。”
“哦,我知道,今日上登仙殿的凡间修士嘛,住在竹石居,奎木殿主交代过的,那随我来吧。”小仙说。
一盏茶的工夫,二人到达了天狼殿。
兜兜转转,寻了一夜的天狼殿,竟这般出现在了眼前。
“现下正是深夜,殿里也没备什么热食,后院有颗白桃树,若公子不嫌弃,就随我去摘一些白桃食用吧。”
小仙礼数周到,他将墨乘带至后院,摘下几颗个头大的放入墨乘手中。
墨乘道谢后,跟着小仙往外走,“我引着公子回竹石居吧。”
这小仙彬彬有礼,可见奎木家风谦虚严谨。
墨乘记得离开竹石居时,月白房里的灯还亮着,此刻已是深夜,四下一片漆黑。
拜别了小仙,墨乘回屋掩上房门。
他放下怀中白桃,肚子早已饿过了头,今晚发生的一切扰得他心绪不宁,尽管白桃瞧上去娇嫩欲滴,但全无胃口。
窗外冷白的月光漏进屋内,更显坐于光束中的人清冷失神。
几个时辰前,墨乘又怎会料到一时兴起的外出能牵扯出这么些事。
登仙殿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无疑打乱了墨乘所有的计划。
他想离开这里,躲得远远的,但今晚发生的一切攥成一股困束在自己身上的绳索,将自己拉向登仙殿,而自己仿佛也受到蛊惑,情不自禁想要跟着走。
说到底,他也想知道舍羽剑在哪儿。
也许是不想舍羽剑落入葬花宫和登仙殿之手,也许是想看看当年墨正风甘愿搭上整个墨峰山也要拼死护住的东西究竟身在何处。
哪怕此行依旧无功而返,只是觉得这一次自己离舍羽剑很近。
斗篷人那些关于舍羽剑的猜测究竟对不对?舍羽剑还在凡间?墨正风真的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付给其他玄门守护吗?
太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让墨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闭上双眼倒入铺中。
视野刚刚才暗淡下来,却有一双落满纷繁星河的眼睛蓦然闪现。
这双见一次便久久不能忘怀眼睛的主人为何会跟踪那两个穿斗篷的黑衣人?
他会不会知道那两人的身份?
瞧他一身夜行衣的打扮,不像偶然撞见,更像是早有预谋,那跟踪的目的又是什么?
围绕在谢洛洛身上的疑团越积越多,但比起这些疑团,让墨乘更为不解的是,自己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谢洛洛这个人。
竹林里,两人身份虽然互相暴露,但正因为此成了双方互不揭发的牵绊。
既然谢洛洛是蒙面黑衣人,那么和虚日一同下界寻找舍羽剑的另一个人便缩小在月白、苏稽和慈航之中了。
一声鸡鸣,将漆黑的长夜撕开一道缺口,钻进了微弱的晨光。
墨乘思忖了一夜,猛然翻下床沿。
既然怀疑的对象近在咫尺,不如趁热打铁,借机试探。
昨夜,墨乘已在心中给三人的怀疑程度排了序。
月白和自己都是从百雾岛出来的,也算了解一二,若揽月千汀真和登仙殿暗地里干见不得人的勾当,这种事情定不会落到月白头上,所以,月白的可能性最低。
苏稽几乎叨叨了一整个大白天,给墨乘留下了个被长辈们宠溺的乖孩子印象,况且墨乘依稀记得,穿斗篷的人说到潜入五大家的时候,提到了蒙顶山,如果苏稽就是另一个斗篷人,至少会有所顾忌。
至于慈航,昨天既没有同大家一起外出,也未一起用晚膳,可以说是当下嫌疑最大的人了。
虽说对方是女修,但事急从权,墨乘揣着白桃敲开了慈航的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慈航穿戴整齐。
“慈姑娘,在下见您昨夜并未进食,估计姑娘一定饿了,今早特意送来一些白桃给姑娘充饥。”墨乘将怀里一捧白桃递往慈航身前,裂开嘴笑。
“谢谢,我辟谷。”慈航拒人于千里之外。
“哦,没想到姑娘的修为竞如此了得,是在下唐突了。”墨乘劝道:“但这白桃水嫩多汁,甘甜可口,姑娘不妨尝个味儿,美容养颜。”
这般推来推去反倒麻烦,慈航并不打算与“无事献殷勤”的人过多纠缠,只希望对方立刻离开。
她接过墨乘手中的白桃,干瘪道:“多谢。”
送桃本就只是个幌子,墨乘怎会老实离开,他假装关心,继续试探:“看姑娘今日气色稍显疲惫,莫不是昨夜没休息好?”
趁着和慈航说话的间隙,墨乘用余光扫过慈航屋内。
房间干净整洁,东西收拾地一丝不苟,桌案上的茶盏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床铺也没有折痕。
慈航昨夜并未睡在竹石居。
“不劳墨公子操心。还有什么事吗?”慈航急于下逐客令。
“哦,没有了,那不打扰慈姑娘休息了。”
做戏做全套,墨乘又将白桃分送给了月白和苏稽,仿佛自己真是送桃的好心人。
与剩下两位男修士的交流和对房间的观察来看,并未发现他二人的异常。
所以,几乎可以断定,另一个斗篷黑衣人就是慈航。
和登仙殿一同觊觎舍羽剑的是龙浮北域。
早饭过后,奎木和虚日带着竹石居四人前往法器院挑选法器。
跟着走了好一会儿,他们没有到达法器院反而来到了丹灵院门前。
奎木请大家在院外稍作等待,自己进了院门,可刚一踏进院门口,院内便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四处飞溅的碎片,差点砸中奎木的脑袋,顺着爆炸传来的方向升起一股黄绿色的浓烟。
一群身着墨梅玄衣的弟子,捂住口鼻,骂骂咧咧,狼狈不堪地往院外跑。
“这是本月第几次了?谢洛洛!我的小祖宗呐!前些日子我不才让人给你送了一盒佳品灵丹吗?你真的不用自己亲自动手炼丹!”一个无奈又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院里传出。
“你都说了是佳品!我们丹灵院什么时候只能练出佳品这种低阶丹药了?”是谢洛洛的声音。
“佳品什么时候成低阶丹药了?”说话的人气得不轻,“好好好,待会你到我炼丹房来取,珍品!行了吧?但是说好啊,取走了你必须得给我立刻消停!”
“清羊,你怕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吧,珍品?你的炼丹房可能只剩丹药渣子了。”谢洛洛淡定道。
“什么意思?”
“清羊大师兄啊!发生炸鼎的是你的炼丹房!”门外有位弟子高声喊。
谢洛洛往院门外走,清羊在身后追。
“什么!我的炼丹房?”
“我也没办法啊,谁让你把我的炼丹鼎都没收了,那我只能用大师兄您的了。”谢洛洛不紧不慢地摊摊手。
“你你你!没收你的炼丹鼎?你哪还有什么炼丹鼎,全都被你自己给炼炸了,我顶多是没给你新的而已!”清羊想冲进浓烟中查看炼丹房的情况,奈何烟雾太大,根本无法靠近。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用的是哪一个鼎?”清羊惊慌地指着谢洛洛,手指因愤怒而哆嗦。
“就你桌上的那个紫晶鼎啊。”
若不是扶着门框,清羊能当场气晕过去,“什么!那个紫晶鼎是、是监院从长白岭借回来,正要还回去的!”
“一个紫晶鼎还用得着向长白岭借?”
“紫晶鼎虽不是什么高阶鼎,但炼制此鼎需要耗费大量的耐心和精力,而且这鼎是那位准叶道人的,那老头之前是法器院的仙君,脾气暴躁、性情怪异!”提到准叶道人的时候清羊几乎在咆哮。
“呀,大师兄,这么贵重的鼎,你怎么没看护好啊!如今这鼎在你炼丹房里炸成了碎片,你难辞其咎!”
在谢洛洛甩锅的同时,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
清羊只觉自己的心也如同这炼丹房一样,被炸得粉碎,“我是难辞其咎,但这回你也别想跑。”
丹灵院的其他弟子终于忍不住集体声讨谢洛洛。
谢洛洛不以为然,“又不是你们的鼎炸了,瞎起什么哄啊。”
“你上个月炼坏了三个鼎,上上个月炼坏了五个,这个月加上刚刚炼坏的已经是第六个了!造鼎的速度都赶不上你炸鼎来得快!”一个弟子站出来和谢洛洛“算账”。
“钻研丹药的道路哪能一帆风顺啊?探索的道路上难免会失败炼炸。再说了那些都是些低阶鼎,我们丹灵院会稀罕几个破鼎?”谢洛洛回击。
“几个破鼎?碧波翡翠鼎、上尧水晶鼎、三色青铜鼎这些都是高阶好鼎,是不是都是你炼坏的?”弟子们一一列举,细数谢洛洛的“罪行”。
“既然一练就坏,也称不上什么好鼎。”
差点被这波炸鼎误伤的奎木实在没脸听下去了,况且,还当着外人的面呢。
奎木赶紧叫停:“清羊、洛洛。”
清羊寻声回头,见是奎木,慌忙正了正自己的玄衣,收敛怒气,拱手道:“奎木殿主。”
谢洛洛未吱声,随即瞥向了奎木身后的墨乘。
“哟,洛洛小仙君。”见谢洛洛目光过来,墨乘很随意地抬手和谢洛洛打招呼,在旁人看来,两人像是认识很久关系亲密的熟人。
谢洛洛只回瞪了墨乘一眼。
苏稽扯扯墨乘衣袖,捂嘴小声问:“什么情况,墨兄原来和这个谢洛洛很熟啊?”
“熟呀,我们是能彼此坦诚相见的关系。”墨乘想,既然相互揭开了对方的蒙面,应该是可以这样形容的吧。
苏稽一脸怀疑,他觉得墨乘应该是在和自己说笑。
但依旧配合地咧开嘴,皮笑肉不笑。
“洛洛,毁坏长白岭的紫晶炼丹鼎可不是小事,正巧我们要去法器院挑选法器,你也顺道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可以替代或者弥补的法器,回头好陪给准叶道人。”奎木道。
谢洛洛瞟向别处,沉默不语。
前些天,奎木接到泽天翎指令,要他带领此番下界的仙君修士前往法器院挑选法器,算是登仙殿的谢礼。
但谢洛洛和法器院的纠葛,登仙殿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照理说,谢洛洛是定然不肯踏入法器院半步的,更别说接受这份“谢礼”。
奎木也一直为这事儿发愁,好在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不,碰巧赶上谢洛洛炼炸了长白岭的鼎,意外地送来一个好由头。
“你们要去法器院挑选法器?”清羊这话是问奎木的,但却看向谢洛洛。
“是。奉殿君之命为下界做准备。”奎木答道,还特意将泽天翎搬出来。
清羊的态度似有所缓解,犹豫片刻,欲言又止,只简单道:“那洛洛你快去吧,回来了再和你一一清算。”
说罢,便召集丹灵院的其他弟子回院收拾残局了。
“走吧。”奎木示意谢洛洛一起。
谢洛洛迟疑地坠在队伍最后。
苏稽不时回头,偷瞄谢洛洛几眼,低声对墨乘道:“这谢洛洛怕不好惹,昨日在登仙殿,殿君对他就甚是宽容,今日又毁坏了炼丹鼎,他家大师兄虽然闹地厉害,但也没将他怎样,看样子是个好惹事儿的主,以后啊,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墨乘笑笑,偏去挑战这个好惹事儿的主。
他故意放慢脚步,等着谢洛洛。
苏稽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墨乘英勇无比,但自己胆小,还是先观望观望,和谢洛洛保持一定距离为好。
“我觉得白色更适合你。”墨乘开口,夸人总不会出错。
这是在和昨夜一席黑色夜行衣作对比?谢洛洛不理,加快了脚步。
“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就做个朋友吧。”墨乘也加快步伐,和谢洛洛保持一致。
“我从不和人交朋友。”谢洛洛冷冷道。
“那我是不是很荣幸,能成为洛洛小仙君第一个朋友?”
此话一出,谢洛洛冷漠的眼神终于起了变化,但并不是好事,这变化似乎在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怎么,觉得我是你的第一,你却不是我的第一,不平衡?嗯,那你是我第一个登仙殿的朋友,可好受些?”墨乘丝毫不觉得自己是用热脸贴冷屁股,全程弯着眉眼。
“洛洛小仙君不说话,就是默认和答应了。那就让我这个好朋友陪小仙君一同前行吧。”
谢洛洛不再多费唇舌,别过脸去,选择无视。
其实,对墨乘而言,上登仙殿是件危险的事,去法器院就是活腻了自己找死。
法器院是登仙殿锻造法器的圣地,聚集着三界法器锻造的顶尖高手,就连造出舍羽剑的谢石安也来自法器院。
自己背着三界最妖邪的法器跑到人家眼皮子底下去晃,尽管只剩个剑鞘,依旧无异于送人家叛逆出走的亲儿子去和他老爹相认,只是一旦认亲成功,没有激动的泪水,只有墨乘的骨头渣子。
初遇张玄策之时,张玄策嫌这剑鞘又丑又旧,硬生生给套上了个纯金的外壳,短时间内起到了伪装和保护的作用,但是整天提着一把纯金的剑,不仅会被骂土鳖还很惹眼!
终于有一日,墨乘忍无可忍,把金壳子换掉。
只是外形上的改变,远不足以遮掩圣品法器的邪气锋芒,还需不断地炼化。
在墨乘日以继夜的努力下,还算马马虎虎小有成效。加之,张玄策发现墨乘将自己打造的纯金“圣甲”擅自换成了木质“布衣”后,满腹抱怨,一直伺机换回去,可都被墨乘发现制止。
但作为让步,墨乘允许张玄策炼化一些金器纹路和一只鹿蜀,因为吉利。
在墨乘持之以恒的炼化和张玄策的一系列骚操作下,终于将这把剑鞘炼化的“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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