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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阿爷,就是这样了。”黑衣人跪在地上,盯着眼前人的脚尖。

“知道了,下去吧。”钟隽捏着一个金镶玉的扳指,轻轻地摩挲着。

“阿爷,若他有意叛出,狗儿想做下一个沉砚,去帮阿爷了结了他。”黑衣人没有起身离开,而是抬起脸来兴奋地盯着钟隽。他的脸上有一条疤,从前额延伸到下巴,把一张脸不规则地分成两半,此时因着他的兴奋,刀疤有些微微发红。

钟隽眯起眼,斜晲着眼前的少年,那个刀疤让他觉得不舒服,于是一脚踹在少年的胸膛,“你是个什么东西,滚下去。”

少年爬起来,将身后的弯刀扶正,不甘心地抿起嘴,半跪着退了出去,一直到门外才站起身来。他从胸前掏出几片劣质的烟叶,放在嘴里嚼了几下,“呸”地一口吐掉,跳上廊檐的栏杆上,一跃飞出,身形便融进了夜色里,再也找不到了。

钟隽把玩着扳指,说“念州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回禀阿爷,左右就在这一两日了。”身边的黑衣人跪着将一碗热茶端上来,膝行至钟隽面前举过头顶。钟隽端过茶碗,说“这几日你且去替了狗儿的差事,若他还是不安分,你知道怎么做。”

“是。”黑衣人始终没有抬起头,保持着把空托盘举过头顶的姿势,跪着退出了门。

***

刘芳自从被雁平丘带着一路颠回惠都,在逸王府躺了两日才缓过来,这两日里他上吐下泻头晕脑胀,感觉五脏六腑全乱套了,多看两眼摇晃的东西都腿脚发麻。雁平丘前两日忙着被相亲,没顾得上他,全府上下只有逸王记得还有颠废了的老儒生,遣大夫过来看了几次。

这一日刘芳终于从晕车的苦海里挣扎出来,自觉精神百倍,吃过晚饭以后换了套洗脱了色的正经朝服,准备去拜见逸王,结果走出半晌,在王府里迷路了。在第四次经过一个凉亭的时候,终于有王府的花匠看到了他,给他指了条明路,亥时的更声响起之前,刘大人热泪盈眶地在西配殿见到了逸王夫妇。

“卑职拜……”刘芳走进门,刚俯身要拜,宗泓文连忙上前来虚扶了一把,说“刘大人不必拘礼,自家里没那么多规矩,快请坐。”说着又吩咐下人上茶,接着问道“刘大人这一路辛苦了,今日可好些了?”刘芳擦着汗,拘谨地回答道“好多了好多了,多谢王爷王妃。”说着又要拜,宗泓文抬手制止了他,笑着说“刘大人多礼,坐着说吧。如江的书信本王已看过了,眼下礼部确有个闲差。”刘芳心说这一家人怎么都这么单刀直入,刚想再拜,坐在一旁的雁海安开口了,“刘大人莫要再拘礼了,坐下歇会儿吧。”

看刘芳讪讪地坐踏实了,宗泓文才接着说:“刘大人,本王已托人打点,礼部左侍郎年前告老还乡,新调任的还未到任便因病解职了,故而现下空缺,虽应由阁老拟帖呈报御前,但是最近朝中各部都忙于赈灾,这事便撂下了。”刘芳只能低头称是,宗泓文顿了顿,语焉不详地接着说道,“虽是个闲差,但油水可着实不小。”

刘芳猛地抬起头,若是寻常人说到此处,下一步他就该承诺黄金百两的报酬了,可眼前人是宗泓文,雁平丘敢把“朗朗乾坤”的重诺压在他身上,他这话说出来,必然不是为着索贿,刘芳简直是脱口而出:“卑职不为钱财。”

宗泓文并不急着回答他,而是话锋一转,说“刘大人请用茶。本王记得大人,在先帝登基之后的中秋宴上,大人当年刚入朝,因着何事调去了念州啊?”

“卑职……卑……”刘芳不知要从何说起,当下便有些结巴起来,宗泓文说“若是不便说与本王听,倒也无妨,今夜闲来无事,权当是叙旧了。”谁知刘芳当即一个闪身,趁没人扶他,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深磕到地,说“卑职为自己。”

“哦?”宗泓文这次并没有要上前扶起刘芳的意思,而是饶有兴致地把手撑在了下巴上,“既然是为自己,不为钱财,想必是为名利了。”

“穷达皆为身外名,王爷,卑职为自己,却不为功名利禄,只为一个不甘心。”刘大人保持着趴伏在地的姿势,“卑职不愿百年之后带着这个不甘心,下去也要愧对天地君亲师。卑职为自己俯仰无愧。”

“大人此话,本王可更听不懂了。”宗泓文笑着说道,“却不知大人的不甘心,是因何而起啊?”

“王爷有所不知,十三年前,卑职因着一些事情,被外调去了念州,去的路上便听说念州兵败,那一战起得蹊跷,也败得蹊跷。卑职到任之时,念州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昭冼将军也在那一战里……”刘芳说到一半,抬头看了看一边的雁海安,雁海安神色如常,只是安静地捏着一块桃酥一动不动,刘芳心一横,埋头接着说道:“时任念州指挥使,是卑职看着被调派过去的,那一战后反而升迁了,卑职……卑职……”

“本王也有所耳闻,刘大人所指,是元庆三年的郭傥谋反一案?”

“正是!”刘芳悲愤交加,说:“郭傥乃卑职多年同窗,为人如何卑职岂会不知!他定不会谋反的啊!”

宗泓文说:“可据本王所知,刘大人被调派念州,也是因他所致,为何要为他平反?”

刘芳摇了摇头,说:“卑职并非为了替人平反。”

“郭傥身为朝廷命官,私下结交时任安城指挥使的萧问,擅自运送盔甲,难道不是谋反吗?”宗泓文意味深长说道。

刘芳直起身,因为激动语速加快了些,说:“先皇登基后不久,便取消了安绥一带的赋税,恢复农田,到元庆三年时,安城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萧问为何要造反自引兵祸?朝廷派雁将军前去平叛,可雁将军到达安城当日,萧问却丢盔弃甲不战而降。”刘芳说到这里,又偷偷地看了一眼雁海安,“而龙牙军前脚离开念州,西北蛮族后脚便打到了雁守,若不是调虎离山,怎会使雁守城门洞开,昭冼将军又岂会因为兵力严重不足,仅率百余人出城迎敌?”

说到这里,雁海安手上的桃酥终究是落在地上摔碎了。

宗泓文看了看雁海安,不忍心再试探下去,一步上前托住刘芳的手臂,把人扶了起来,“刘大人,是本王多有失礼。内弟在信中提及大人在雁守一战中守城的英勇,本王亦是敬佩得紧,如今局势已然到了这样的地步,本王一届闲王……唉。”

“卑职,谢王爷成全。”

“本王也愿大人能得偿所愿。”

***

惠都城外有一座荒山,据说是前朝开垦城池的时候从城里运出来的砂石堆起来的,什么都种不出来,战乱时也做过乱坟岗。前些年有个形似疯癫的老道经过,一瘸一拐爬上山去看了看,下来以后竟然说这山是个风水宝地,谁都不信。老道乐得无人争抢,便自己在山腰上搭了个茅草屋,住了下来,还煞有介事地在山前立了个小石碑,歪歪扭扭刻上了“无名山”三个字。后来有人在街上遇到疯老道,上前去打趣,“嘿!道爷!您住的那乱坟岗,如今可挖出啥宝物没有?”老道举着酒葫芦,手里拎着两斤烂菜叶,笑着说“山曰无名,并非是乱坟岗。”好事的人们就乐起来,还无名呢,“那您可有道号啊?”老道捋着白须,“山既无名,道也无名,贫道无名。”

围观的人多起来,人群中间褴褛的老道并不显得局促,反而在路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一边听着人们七嘴八舌的调侃,一边摇着破蒲扇哈哈大笑。

“老道,这么久都挖不出好物件儿,不如趁早走吧!当心晚上闹鬼!”

“哈哈哈哈哈,贫道不走,贫道等人。”

如此一等就是好多年,老道时常下山来,在城外支起个卜卦看相的摊子,专门唬弄外地进城的人,赚点银钱,进城打酒买吃食,久而久之,城里的人也渐渐不把老道当个乐瞧了。

这天老道又在街上闲逛,听到一家茶楼里有人谈论“龙牙军”,便从路边拖了个长椅,靠在茶楼门口,等人们说到高兴的地方,老道也凑了上去,问道“这位善信,请问您几位方才所说的龙牙,是何物哇?”人们一看是疯老道,有几个人嫌他晦气,便抽身走开了,只留下桌前两个跟疯老道差不多岁数的老人,牙都没几个了,说起话来走风漏气的,给他讲起了念州的龙牙军。说那龙牙军威名显赫,蛮子来几次,就打跑几次,满门忠烈,如今的小将军,是雁老将军的第四子,近几日要入朝述职啦。刚听到这里,老道突然大笑起来,一拍桌子,疯疯癫癫地跑走了,余下俩老头儿面面相觑。

只见疯老道连原本放在茶楼门口的那二两腌肉也不要了,举着酒葫芦,一路大笑着狂奔出了城,路人纷纷侧目:“啧,又闹疯病。”

当天夜里,城里打更的看到远处的无名山腰里起了一把火,火势不大,刚烧了没一会儿,突然下起了暴雨,那一星火光就被浇灭了。有人说疯老道点了自己的屋棚,把自己一道炼化了。然而第二天竟然又在街上看到了疯老道,还活蹦乱跳的。

老道怀里揣着一个满是泥土的包裹,大摇大摆地往逸王府走去,破衣烂衫,一脸泥泞,那老旧的破蒲扇被火烧掉了半边,更破了。王府的门子老远就看到了疯老道,以为他只是路过,也就没在意,哪成想老道径直冲他们走了过来,一撸袖子,就要上前拍门。门子赶紧放下手里的茶壶,起身过去,“诶!诶那个老头儿!干嘛呢!”

老道把破扇子往后腰一揣,笑嘻嘻地说,“贫道求见雁将军。”

“见我们四舅爷?”

“正是。”

“我们四舅爷一早就出去了,过了晌午才能回来呢。”

“哦!那贫道在这里等着。”

门子心下起疑,有心想把疯老道赶走,但是主母心慈,若知道他们在外头仗着王府身份欺压百姓,回去都得往死里打,所以当下也不说话,看老道揣着包裹坐在了台阶上,只得也退回门前守着去了。

过了一会儿,老道转过头,向着门子道:“这位善信,不知能否讨杯水喝啊?”门子叹了口气,起身去门里给他拿水,谁知老道吨吨吨吨一口气把一大碗水都喝光了,然后又要了一碗。门子心说你到这醒酒来了,端着碗进进出出又跑了两趟。他哪知道,疯老道昨夜把自己的屋棚点了,火烧火燎地挖了一夜,这会儿嗓子都快冒烟了,几碗水下肚,疯老道才算缓过来了点。

门子看左右四下无人,望着疯老道的背影,索性开口喊了一声,“诶!道爷!您找我们四舅爷,所为何事啊?”

老道转过身来,一只手肘撑在台阶上,一条腿也搭了上来,指了指怀里揣着的包裹,笑着说“为这个!”

门子走到老道身边,揣着手蹲了下来,“这个?”

老道捋着白须,“对咯!”

“这是何物啊?”

“嘿嘿!”老道挤了挤眼,“好东西!”

门子自觉无聊,一个衣不蔽体的穷老道能有什么好东西,当下撇嘴,“嘁,谁知道您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会儿见着我们舅爷,您可小心回话吧,我们舅爷,那可是带兵打仗的,一刀一个小蛮子!”

“葫芦?你怎么知道我这葫芦里有药的?”老道说着把葫芦往身后别了别。

门子:“……”

果然如门子所说,过了晌午,雁平丘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了街口,两边跟着几个侍卫,也都骑着马,黑压压地趟了过来。疯老道在门口坐了一早上,看到雁平丘回来了,眼睛一亮,站起来拍拍裤子,正了正可有可无的衣冠,道一声“无量天尊”,冲着雁平丘拜了一拜。雁平丘居高临下,玄甲折射出的暗光带着煞气,气息压得疯老道抬不起眼睛。

雁平丘从马上下来,把缰绳递给侍卫,回头仔细打量了疯老道一番,上一个衣衫褴褛来找他的人,是周不辞,如今他起了戒备,语气就阴沉得吓人,他问“道长何事?”

疯老道掐着诀,对着雁平丘的眉眼端详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他一拍大腿,“嘿哟我说将军,贫道可算等着您啦!”

雁平丘:“等我?”

“正是!无量天尊!”说着老道把那个脏兮兮的包裹从怀里掏出来,双手递到雁平丘面前。雁平丘偏了偏头,让侍卫接过来,谁知老道一撤手,又收回来了,意思是让雁平丘自己接着,雁平丘盯着老道的眼睛,用手捏起包裹,不着痕迹地掂了掂分量,问道“这是何物?”

待老道又要开口,肚子比他先叫了,老道讪讪地吞了下唾沫,又冲着雁平丘尴尬地笑了一下。

雁平丘对门口的下人说,“带道长去用过午饭再来回话。”说完深深地看了疯老道一眼,才捏着包裹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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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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