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希洛和衣而眠,匕首压在枕下,常用的几处盔甲静静躺在床边,伸手就能拿到。
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到预警哨声响起,上官希洛猛然睁开眼,刚要伸手拿盔甲就听见了一声微乎其微的布料被划破的声音。
他顾不得床上的甲,迅速翻身滚下了床。抬头时,一把寒光逼人的匕首就平平地刺入营帐,又立刻抽出。他若反应再慢一点,这把匕首就会捅进他胸膛。
幸亏睡之前把床往营帐中心挪了一点。
难道这些人是冲他来的?
待在营帐内并不安全,上官希洛起身拿起武器架上的戟就冲了出去。外面已经撕斗起来,谷雨和霜降就在营帐附近,佩刀上都沾着血。
霜降听到动静,立马撤回了上官希洛身边,将他护在身后,横刀在前。
“主子,对方人不少,小心。”
“是谁领的兵?”
“不清楚,没看到领头的。”
话语间,霜降就又挥刀斩杀一人。谷雨被多人围攻,看着有些吃力。
“谷雨哥你行不行?管内务管太久了拿不起刀了?”
霜降一边杀敌一边大声调侃谷雨,谷雨没时间搭理他,只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
对于这些士兵,霜降在身边上官希洛根本不用出手。他四处看了看,却没见到这一天都守在他营帐门口的慕归。
“慕归呢?”
“啥?”霜降拿袖子抹了下脸上溅到的血,闻言回头看向上官希洛,一脸懵逼,“慕归是谁?”
“没事。”
“闪开!”
谷雨突然冲两人大吼一声,上官希洛几乎同时听到了头顶斜上方布料摩擦的声音,飞速侧身,一把大刀贴着他的衣料直直砍下。
这要是不躲脑袋就该开瓢了…
霜降瞬间便被一群外番士兵缠住,分身乏术,从营帐顶跃下的男子身形健硕,不等直起身就又是一刀,横砍向刚刚稳住身形的上官希洛。
“当”的一声响,上官希洛双手握着戟坎坎挡下了这一刀。这人力道很强,上官希洛双手虎口被震得生疼,身体随手中戟的倾角变化,弯腰叫这把刀由着施力的惯性从自己头顶砍过。他抓住这个空隙,戟的银质长杆狠狠撞上那人小腹。
那人捂着小腹后退几步,躲过霜降好不容易脱身照着他脖子挥出的一刀,看向已经起身站稳的上官希洛,开口是口音浓重的汉话:“情报果然不对,你根本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药罐子。”
上官希洛皱着眉看他,他们两个对峙,没有士兵上前,这人应该就是这次夜袭军队的长官。但是他看过的对敌军主要将领的描述里并没有与他的样貌和身法相似的名字。
“不好意思,我还真是个药罐子。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辈。”
古突勒冷笑一声:“小小年纪口气不要太大。替宋扉给我父亲偿命吧!”
古突勒挥刀的同时,上官希洛也握着戟迎了上去,刀刃与戟的侧刃碰撞又擦着滑离,声音刺耳,几乎要擦出火花。
上官希洛其实经过昨天一晚后状态并不太好,刚被震的那下虎口现在还是麻的。然而敌军的士兵好像无穷无尽,霜降和谷雨杀掉一波就立马会有另一波迎上来,根本帮不上忙。
其他将领也都让敌军士兵缠在各自营帐旁,互相联系不上。好在己方将士士气不错,一时间还没有造成很大的损伤。
解决掉这个人就好办了。
上官希洛挥戟,带起一阵阵劲风,可每次都能被古突勒提刀挡下。沉重的长戟本就不如佩刀轻便,速度和力量均占不到优势,上官希洛便只能在技巧上下功夫。一连拆了十几招,上官希洛抓住机会,将古突勒的刀锋卡在戟的侧刃和主刃中间的缝隙中,戟身猛地一转,将他的刀绞脱了手。
上官希洛还未来得及将落到地上的刀踢远,古突勒就俯身躲过他刺出的一戟,借势打了个滚,眼看着就要重新拿起刀。
就在他伸出的手要触碰到刀柄时,突然被一道兵器刃反射的月光晃了眼,自己的兵器被这把长枪挑起,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上官希洛看到那把龙胆亮银枪,脑子“嗡”的一下炸开,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何种境地。
“主子!”霜降看他状态不对,一脚踹开迎上来的士兵,不断挥刀,将围上来的士兵驱散开。
“宋扉…”
上官希洛喃喃一声,四肢就像注了铅,根本动不了,只能楞楞地看着那把银枪和握着长枪的慕归。
古突勒反应迅速,往反方向滚了好几圈才爬起,躲过了向他连续快速刺下的长枪。
慕归根本不给他喘息的余地,紧接着又是一记横扫,古突勒穿了整副铠甲,抬臂格挡,还是被震得后退数步。
长枪再次迎面刺来,古突勒偏头躲过,长枪紧接着横扫,他被迫弯腰,慕归拿着枪脚下一转就到了古突勒身后,一脚踹上他腿窝。
古突勒“嘭”的一声跪地,还未来得及反应,长枪就刺穿了他的胸膛。
慕归割下古突勒的头颅,拽着他的头发将血淋淋的头颅举起,冲着人群用外番话大声喊道:“古突勒已死,不想死的放下武器!”
谷雨和霜降本都未注意到此人,可这一声他们可太熟悉了,两人几乎同时回头看向那张陌生的面孔,注意到他手中拿着的长枪。
“主子?”谷雨半信半疑地嘀咕了句,击退围着他的外番士兵后就飞快到了他身边。
霜降则楞在原地,看向毫无动作,像是呆住了的上官希洛。
其他将领也陆续突围,带着兵赶到这边看到这僵持不下的一幕,多少也都有些发懵。
没有人说话。
“清点俘虏,压入大牢。”上官希洛盯着他看了许久,才下了一道命令。
待人散的差不多了时,上官希洛毫无征兆地将手中的戟抛给霜降,快步向他走近。
“洛…”
“啪”的一声,上官希洛迎面一个耳光打断了他的话语。
“小洛!”
陈一舟没有打仗杀敌的能力,本来缩在营帐里偷摸看着外面的情况,看到结束了才出来,见上官希洛再次伸手,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直接上前抓住他的腕,被他一下甩开。
宋扉本以为自己还会再挨一耳光,都闭眼等着了,上官希洛的手却伸到了他发丝遮挡的后颈,一把扯下了他戴着的假面。
宋扉睁眼时,正对上上官希洛那双染了水汽的通红的凤目,心瞬间就像被刀片剜了千百遍一样疼。他甚至希望上官希洛能多打他几下,下多重手都可以,他绝不会有怨言。
假面从上官希洛微微颤着的指尖滑落,他踉跄着后退数步,抬手指了指宋扉,又转向陈一舟,突然就笑出了声。但这笑声里没有丝毫喜悦之感,反而听的人倍感凄凉。
陈一舟自知理亏,低下了头。
“好啊,你们真是可以啊!为什么要合起伙来骗我?!有意思吗?”
没有人能回答他。
宋扉上前想安抚一下他,他却直接跑开了。
“洛洛!”
上官希洛跑到离营地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靠着树干将自己缩成了小小一团。经过这两日,他快被折磨死了,也快疼死了。
为什么要骗他?
他把额抵在膝盖上,低声啜泣。宋扉见他停下就放轻了步伐,走到他身边蹲下,却又不敢伸手去碰触。
“洛洛,我错了,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你别哭了好吗?”
“滚…”
上官希洛根本不看他一眼,出口的声音沙哑至极。
“这个消息本来是今天上午夏勖带着那副棺材去明州的时候与你说的,本来只是要你陪我演场戏。可谷雨跑的太快了,事出突然,我拦不住他…”
“陈前辈知道,夏勖也知道,你就不告诉我!我来了你跟我说一声也不行吗?!”上官希洛一知道夏勖也知道这个骗局,心里的火蹭一下又上窜一截,红着眼睛一把抓住宋扉的衣领。
“军营里还有敌军的探子,我不能冒这个险。对不起。你知道的,我得把国家和战事放在第一位,看到你这幅样子我也很难受。我说我叫慕归,我以为你能想到。”
“什么?”上官希洛完全没觉得这名字有什么问题。
“慕如归,我与你说过的。”
上官希洛简直要气炸了。
就这个情况,宋扉就算顶着那张假面说自己叫慕如归,上官希洛也反应不过来,更何况他还吞了个字。
“那会儿谁能想得到这些?你个乌龟王八蛋!”
上官希洛越看他越来气,可刚攥紧拳头就看到他还发着红的左边脸颊,实在狠不下心,只能选择眼不见心不烦,松开他的衣领起身往回走。
宋扉自是不能就这么放他回去的,连忙起身追了上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放开。”
“不放,我放了你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宋扉你真是有病,赶紧放手!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上官希洛在他怀里挣了几下,但他从来就没挣开过,这次也不例外。可宋扉突然“嘶”了声。
上官希洛一惊,立马不挣扎了:“你怎么了?”
宋扉面上显出点讨好的笑,果然还是苦肉计管用。
“死是没死,但也受伤了的。别动了,挺疼的。”
上官希洛一听宋扉受伤了,立马转过头,宋扉环在他腰间的臂也松了些,上官希洛便将身体都转过来面向宋扉,抓住了他的手臂:“伤哪儿了?怎么伤的?”
宋扉倒是没立刻跟他说,反而把他揽入怀中在他额上轻轻啄了一口,又抓住他的手,带到自己肩头。
“这儿。被炸起来的铁块砸着了,真挺疼的。”
“怎么那么不小心?”
“我已经很小心的在护着自己了,怕你知道了难过。以前挂彩都是常事的。不生气了好不好?”
宋扉低头蹭了蹭上官希洛微红的鼻尖,他本以为这下应该是哄的差不多了,可上官希洛却直接推开他转身跑了。
“诶,洛洛你别跑啊,别生气了。”
上官希洛是往营帐去的,跑了几步跟宋扉拉开距离便改成走的了,宋扉从后面追上,想去拉他的手,被他躲开。
这一幕恰巧被陈一舟看到,他站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被宋扉瞪了一眼。
上官希洛一回到营帐就摊开纸张开始研墨,宋扉掀帘进来后赔着笑拿过砚台。
“折腾一天累了吧?想写什么跟我说,我来写,你好好休息。”
“给陛下写信说明情况。他听说这事都吐血了你知不知道?”上官希洛白了宋扉一眼,转身坐上床,“早晚让你这没良心的吓死。”
宋扉拿着砚台,挑起一边眉,心想哪有那么脆弱啊,吓一吓就会死掉?
奏章由宋扉来写,上官希洛便直接脱掉靴子,上床查看营帐被划破的地方。口子大概有两寸长,若是不补今晚指定要漏风。
宋扉写完奏章一转头便看见上官希洛跪在床上盯着营帐壁发愁,起身走近。
“怎么了?”
上官希洛手指指向那道口子:“破了。”
宋扉一看,还真是破了一道。
晚上风大又冷,若是凉着自家宝贝儿了可不妙。
“谷雨。”
宋扉喊了一声,谷雨却并没有应声进来。
奇怪,明明刚进来的时候就在帐外守着啊。
宋扉掀开帐帘探出个头,谷雨见他出来直接提着刀走远了,霜降倒是没跑,但也只是抱着刀,都不看他一眼。
“霜降,去找点布料和针线。”
霜降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无动作。
好家伙这近卫都得哄着才能办事了?
“赶紧去。”
“王妃才是我主子。我听他的。”
宋扉额上青筋狂跳,放下帐帘回去了。这事闹的,屋里这个还没哄顺毛呢,他可没那个精力去哄这些个近卫。
而且要不是谷雨跑太快了…
没一会儿,营帐内传来上官希洛的声音,是跟宋扉下的一样的命令。霜降应声,直接去了。
上官希洛见宋扉一脸阴郁,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
“玩大了吧,近卫都不听你的了。”
“一个两个都欠收拾了,小白眼狼。”
“那是你该。”上官希洛穿上木屐,走到宋扉身边,“让我看看伤。”
“等会儿。”
宋扉抓住上官希洛要扒他衣服的手,只是垂着眸子看着他。
“怎么了?你别是为了哄我故意骗我的。”
“我哪儿敢啊。”宋扉一只手就制住了上官希洛的两只腕,另一只手举起竖起三根手指,“我宋扉要是再骗你就,嘶…”
上官希洛双手都被他握着,只能用力撞了下他的肩膀,打断他发誓。
“真的疼啊,洛洛。”
“谁要你起誓了?松开,霜降该回来了。”
宋扉依言松开手,在上官希洛后退之前扣住他后脑吻了上去。
“我们都成亲了,怕什么?”
“叫人看到不好。”
宋扉没再说什么,他现在可不敢再惹这只好不容易摸顺毛的小猫了。
霜降把营帐补好便直接出去了,宋扉刚想坐上床把靴子脱掉,就被上官希洛拦下。
“今晚别想碰床,你打地铺睡。先让我看伤。”
宋扉也没有争辩,现在除了由着他还能怎么办?
他脱下自己的衣服,把结实的上半身全部露出,左肩肩头有一大片颜色很深的淤紫,看着颇为骇人。
上官希洛看了下,也没敢碰,只是叹了口气:“睡吧。”
宋扉乖乖抱出一床被褥打了地铺,上官希洛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这两天发生的事感觉像梦一样…
宋扉是面向床侧身躺下的,一睡下就没了任何动静,上官希洛手抓着被子边静静看了他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起身下床,钻进了宋扉的被窝里。
宋扉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就像安眠药,没一会儿上官希洛便进入了梦乡。等他呼吸匀长后,宋扉睁开眼,把他往怀里带了带,转为平躺,让他基本枕着自己睡,不挨着铺在地上的床铺。
“怎么有床不睡非得一起挤地铺呢?”
宋扉轻声问了句,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也闭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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