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允轻轻将《高级微观经济学》放在G区17号桌上，这是她在图书馆的固定位置——靠窗但不直射阳光，离暖气不远不近，最重要的是，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角落。
她刚翻开笔记本，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书架间传来。文允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她强迫自己低下头，假装专注于面前的书页。
"砰！"
她的铅笔盒应声落地，彩色铅笔在地板上滚出老远。
"抱歉抱歉！"泽维尔蹲下身，宽厚的肩膀几乎挡住了全部光线。他今天穿着深灰色卫衣，头发看起来刚洗过，还带着微微的湿气。
文允叹了口气，这是本周第三次了。"你故意的。"她小声指控，却还是蹲下来帮他一起捡铅笔。
泽维尔露出那种让她心跳加速的无辜笑容："我发誓，只是路过。"他修长的手指捏起一支红色铅笔，"这支颜色很适合画我的队服。"
文允耳根发热，迅速抢回铅笔："我在复习，不是画画。"
"是吗？"泽维尔已经自来熟地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探头看向她的笔记本，"哇，这页边的小人画得真像莫里斯教授。"
文允慌忙合上笔记本，但为时已晚。泽维尔已经看到了那些藏在经济学公式旁边的速写——不仅有皱眉讲课的教授，还有他自己趴在桌上打瞌睡的侧脸。
"给我看看你今天的笔记。"泽维尔自然地伸手，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
文允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自从一个月前那次韩餐厅的谈话后，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每周三和周五，泽维尔会"偶遇"正在学习的文允，然后强行加入她的学习时间。
泽维尔翻看着笔记，眉头渐渐皱起："这里，纳什均衡的应用你理解错了。"他指向一页密密麻麻的公式，"不是所有参与者都知道对方的策略，而是..."
他的讲解低沉而耐心，带着淡淡的薄荷牙膏气息。文允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在经济学上——泽维尔说话时喉结的滚动，他修长手指在纸页上留下的阴影，还有他思考时无意识咬下唇的小动作，都让她分心。
"懂了吗？"泽维尔转头问道，突然的近距离让文允屏住了呼吸。
她慌乱点头："懂、懂了。"
泽维尔眯起眼睛："真的？那复述一遍给我听。"
文允张口结舌，脸颊烧了起来。泽维尔突然大笑，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显得格外响亮，引来几道不满的目光。
"文允，"他压低声音，眼里满是笑意，"你真是个糟糕的骗子。"
时钟指向十二点半，泽维尔合上课本："吃饭时间。"
文允摇头："我还有一章没看完。"
"大脑需要葡萄糖才能工作。"泽维尔已经起身，顺手拎起她的书包，"今天食堂有牛肉面，你的家乡菜，去晚了就没了。"
文允不情不愿地跟上。每次都是这样——泽维尔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打断她的学习计划，拖她去吃饭、散步，或者上周那样，突然决定带她去校园另一头的樱花林写生。
排队时，文允注意到泽维尔不断揉捏右肩。"训练很累？"她小声问。
泽维尔耸肩："教练加了新战术，昨天练了四小时挡拆。"他做了个投篮动作，突然皱眉，轻轻"嘶"了一声。
文允眉头微挑，她太熟悉这种表现了，那个人经常在她面前要死要活。
"伸手。"她突然说。
泽维尔挑眉，但还是乖乖伸出右手。文允捏住他的手腕，拇指精准按在某个点上。
"嗷！"泽维尔差点跳起来，"这是什么巫术？"
"合谷穴。"文允继续施加压力，"缓解肩颈疲劳。"
自从她看过当年的U18比赛以后就有意无意地去了解这些。
泽维尔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天，这太神奇了。"他转动右肩，"疼痛减轻了一半。"
文允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只是暂时缓解。你需要的是一周休息和正确拉伸。"
"不可能。"泽维尔摇头，"下周就是分区赛了。"他顿了顿，突然眼睛一亮，"除非...你教我那些拉伸？"
牛肉面的香气飘来，文允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泽维尔得意地笑了："看吧，你的身体比你诚实多了。"
饭后，泽维尔没有像往常那样送她回图书馆。"跟我来。"他神秘地说，带着她朝体育中心方向走去。
"去哪？"文允警惕地问。
"健身房。"泽维尔晃了晃学生卡，"作为点穴的回礼，我给你当免费私教。"
文允僵在原地："我不需要..."
"需要。"泽维尔打断她，"上周下雨时你爬三层楼喘了五分钟，昨天刮风你差点被一张纸吹跑。"他夸张地比划着，"Vera Wen小姐，你的体力连我奶奶都不如。"
文允想反驳，却无话可说。她确实从小体弱，体育课永远是最后一名，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身体的柔韧度，到现在她甚至不会骑自行车。
健身房空荡荡的，下午两点正是人最少的时候。泽维尔轻车熟路地带她来到器械区："先从最轻的开始。"
文允看着那些冰冷的金属器械，感到一阵眩晕。"我...我想回图书馆。"
泽维尔已经调好了器械重量："十二次一组，做三组。我会数着。"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是那种让队友乖乖听话的队长口吻。
文允不情不愿地坐下，握住把手。第一个重复动作就让她龇牙咧嘴——原来自己的上肢力量这么差吗？
"姿势错了。"泽维尔突然站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肩胛骨下沉，核心收紧。"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声音在耳边震动。
文允浑身僵硬，机械地完成着动作。泽维尔计数声低沉而稳定，偶尔纠正她的姿势。到第三组时，她的手臂已经开始发抖。
"最后三个，"泽维尔鼓励道，"想想你以后能轻松拎起装满画材的袋子。"
这个画面莫名激励了文允。她咬紧牙关完成了最后一组，瘫在器械上大口喘气。
"不错嘛。"泽维尔递来毛巾和水，"休息两分钟，然后下一项。"
文允惊恐地抬头："还有？"
两小时后，文允像一滩软泥般趴在瑜伽垫上，连手指都不想动。泽维尔却神采奕奕，正在本子上记录什么。
"你的基础比我想的还差。"他严肃地说，"但柔韧性不错，核心也有潜力。"撕下那页纸递给她，"每周三次，按这个计划来。"
文允勉强抬头，看到纸上密密麻麻的训练安排："你开玩笑..."
"从明天开始。"泽维尔已经站起身，"我会来图书馆接你。"
第二天下午四点，文允故意躲到了图书馆B区。正当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时，一个阴影笼罩了她的桌子。
"G区17号桌没人，"泽维尔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我就知道叛徒在这里。"
文允被"押送"到健身房。这次泽维尔更加严格，连她偷懒五秒钟都会被抓住。
"腹部收紧！"他单膝跪在她身旁的垫子上，"想象有人要打你肚子。"
文允艰难地维持着平板支撑姿势，汗水顺着下巴滴落："我...恨你..."
泽维尔笑了："不，你恨的是自己的无力。"他看了看表，"再坚持十秒。"
十秒像十年那么长。结束后文允直接脸朝下砸在垫子上，泽维尔却拍拍她的背："进步了，比昨天多撑了八秒。"
就这样，文允被迫开始了她的"健身地狱"。每周三次，泽维尔会准时出现在图书馆，不管她躲在哪个角落都能被揪出来。渐渐地，文允发现自己能拎起更重的画材袋，爬楼梯不再气喘，甚至素描时手抖的情况也减轻了。
第四周的训练日，文允换好运动服走出更衣室时，发现泽维尔反常地背对着她。
"今天练什么？"她问。
泽维尔转身，目光却微妙地避开了她的身体："呃...先热身。"
文允低头看了看自己——普通的黑色紧身瑜伽裤和运动内衣，外面套了件半透明的网格罩衫。有什么问题吗？
热身跑时，她注意到泽维尔始终跑在她左侧，说话时眼睛盯着正前方。力量训练时，他指导动作的语气变得异常正式，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开玩笑。
"你今天怪怪的。"文允在做腿部推举时忍不住说。
泽维尔清了清喉咙："专心，还有两组。"
训练结束后，文允照例瘫在垫子上。泽维尔递来毛巾和水，动作有些僵硬。
"谢谢。"文允坐起来喝水，突然发现泽维尔的耳朵尖红得厉害。"你很热吗？"她天真地问。
泽维尔猛地站起来："我去拿...东西。"他快步走开，背影几乎称得上慌乱。
文允困惑地眨眼，直到路过的一个女生朝她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然后笑着走开。文允低头看看自己——运动内衣被汗水浸湿，紧贴身体曲线，透出底下肌肤的色泽...
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难怪泽维尔今天这么奇怪！
回更衣室的路上，两人都异常安静。文允偷瞄泽维尔，发现他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喉结不断上下滚动。
"明天..."泽维尔在分岔路口停下，"明天你自己按计划训练好吗？我有...队会。"
文允点头，心里却涌上一丝失落。她知道这只是借口——以前就算有队会，泽维尔也会先陪她训练完再飞奔去体育馆。
那天晚上，文允辗转难眠。她不断回想泽维尔今天的反常表现，还有那个女生意味深长的笑容。手机屏幕亮起，是泽维尔发来的消息：
「别忘了拉伸，特别是大腿后侧。XL」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文允的心跳加速。她反复读了几遍，才回复：
「知道了。你也是，别练太晚。」
发完她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太像...关心？或者说，太亲密了？但泽维尔很快回复：
「遵命，教练。」
文允把手机按在胸口，感到一种奇异的温暖在胸腔扩散。她想起今天训练时，泽维尔扶她做深蹲时手掌的温度，还有他偶尔流露出的那种专注眼神——仿佛世界上只有她一个值得关注的对象。
第二天的图书馆，文允心神不宁。G区17号桌空着——她故意没去老位置，但泽维尔也没像往常那样四处找她。直到下午四点，她的手机震动：
「G区17号桌有惊喜。XL」
文允犹豫再三，还是走向那个熟悉的角落。桌上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是一盒专业彩色铅笔和一张字条：
「给最会观察的画家。PS：明天老时间健身房见？我保证当个专业教练。——XL」
文允拿起那盒她一直舍不得买的进口彩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纸袋底部还有一样东西——一条折叠整齐的运动长裤，标签还没拆。
她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泽维尔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注意到了她的不安，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既要继续训练，也会尊重她的感受。
文允抚摸着运动裤柔软的布料，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总是"不小心"碰掉她铅笔盒的男孩，已经悄然走进了她筑起多年的围墙之内。
而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她发现自己不仅不抗拒，甚至开始期待每一次的"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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