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年眼中那点挣扎和恐惧，菩鱼心里那点恶趣味又冒了上来。他忽然俯身，俊脸凑到璞玉面前，狐狸眼里波光潋滟，带着蛊惑人心的笑意，压低声音：“放心，美人。”他的手指，极其轻佻地刮了一下璞玉冰凉的脸颊，“跟着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比你在那破村子有前途多了。说不定……我教你几招真正的仙法，让你把那傻大个揍趴下，把你那小翠妹妹抢回来？嗯？”
那声尾音上扬的“嗯”，暧昧暗流，带着令人心痒的涟漪。
璞玉的脸“唰”地一下又红了，这次是气的。“谁要学你的妖法！谁要抢……”后面的话他羞愤得说不出口。
“不要？”菩鱼直起身，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那你就抱着你这‘定情信物’，在这里等死，或者回去看你小翠妹妹跟大傻个生娃吧。”他转身走向火堆，拿起剩下的半只烤鸡，故意大声地撕咬起来，香气四溢。
璞玉看着那个背对着他、吃得毫无形象的「妖物」的背影，火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明明那么可恶，他……真的能救自己吗？
山洞外，夜色如墨，山风呜咽。山洞内，篝火噼啪，肉香弥漫。一个满心算计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烦乱，一个满心屈辱恐惧却又走投无路。
山间的清晨来得格外早，薄雾如同乳白色的轻纱，在林间缓缓流淌。鸟鸣清脆，带着露水的湿润气息。
璞玉几乎一夜未眠。蜷在兽皮上，听着不远处那妖物均匀悠长的呼吸声，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昨天那些惊心动魄又匪夷所思的画面。天蒙蒙亮时，他才在极度的疲惫和心绪混乱中，迷迷糊糊睡去。
感觉刚合眼没多久，就被一阵凉意激醒。
“啧，你的口水都流出来了。”那个讨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璞玉猛地睁开眼，对上的就是菩鱼那张放大的俊脸。他已经穿戴整齐，恢复了那身招摇的云霞锦袍，只是袍角沾了些露水和草屑，反而更添了风流倜傥。他手里拿着个水囊，恶作剧般往璞玉脸上倒。
“你……！”璞玉又羞又恼，猛地坐起身，下意识地去擦脸。
“醒了就赶紧的。”菩鱼收回手，懒洋洋地指了指地上，“吃点东西，准备上路。”地上放着几枚红彤彤、看着就很诱人的野果，还有一小块昨晚剩下的烤鸡肉。
璞玉看着那些食物，肚子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他抿了抿唇，没动。骨子里的倔强让他不想接受妖物的施舍。
“怎么？想饿着肚子爬山？”菩鱼挑眉，抱臂看着他，“还是指望本君像昨天那样喂你？”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暧昧地扫过璞玉的嘴唇。
璞玉的脸“腾”地又红了，昨天的屈辱记忆涌上心头。他咬了咬牙，一把抓起那几枚野果，也不管干净与否，狠狠地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稍微抚慰了饥饿的肠胃，却抚平不了心头的憋闷。
“啧，这花颜色太俗，配不上本君。”他摇头晃脑，指尖拂过娇嫩的花瓣，动作轻佻得像在调戏美人。
璞玉累得眼前发花，看着他那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烧得他口干舌燥，连带着胸口的碎石片都似乎更烫了几分。他咬紧牙关，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跟上前面那个招摇的背影上。
“喂！”璞玉终于忍不住，声音嘶哑地开口，带着浓重的喘息，“你……你到底要去哪？还要走多久？”他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菩鱼停下脚步，转过身。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的脸在光斑下显得有些迷离。他挑了挑眉，看着璞玉汗流浃背、狼狈不堪的样子，嘴角笑意连连。
“怎么？这就走不动了？”他踱步回来，凑近了点，一股清冽干净的气息瞬间冲淡了璞玉周围的汗味和燥热。“美人，你这身子骨也太虚了点。看来那石头吸得还不够狠？”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璞玉紧捂着胸口的手。
璞玉被他看得心头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因为腿软一个踉跄。他强撑着站稳，倔强地瞪回去：“少……少废话！回答我！”
“急什么？”菩鱼轻笑，忽然伸手，快如闪电般在璞玉汗湿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带你去个好地方，玉灵谷。听过没？那儿可是天下玉魄的温柔乡，灵气足得能把你泡成个小神仙。”他顿了顿，桃花眼眨了眨，带着蛊惑，“顺便嘛……帮你把这要命的‘定情信物’处理处理，省得它总惦记着吸干你。”
“玉灵谷？”璞玉茫然摇头，这名字对他来说如同天书。但处理定情信物几个字，却让他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捂紧了胸口的碎石片。怎么处理？毁掉？还是拿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和不舍，悄然滋生。
“没听过就对了。”菩鱼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仿佛看到猎物落入了圈套，“那可是本君的地盘之一。”他语气随意得像在说自家菜园子。“快点跟上，照你这蜗牛爬的速度，天黑都到不了谷口。”他不再废话，转身继续前行，只是脚步似乎放慢了一点点。
又走了一个时辰，日头西斜。山路渐陡，林木稀疏，露出远处夕阳染金边的山峦。空气变得湿润清凉起来，
就在璞玉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累趴下的时候，前方的菩鱼终于停下了。
“到了。”他吐出嘴里的草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璞玉喘着粗气，扶着旁边一棵粗糙的树干，抬头望去。眼前是一道极其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天然石缝。石缝两侧是高耸入云的陡峭崖壁，岩石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温润的灰白色，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青苔和水痕。一股极其清凉、带着淡淡草木清香的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石缝深处涌出，拂过脸颊，瞬间驱散了满身的燥热和疲惫。
这气息……璞玉深吸一口，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舒坦了些，连胸口那隐隐的吸力都仿佛减弱了一丝。
“就……就这？”璞玉有些愕然。这狭窄的石缝，就是那听起来玄乎其玄的「玉灵谷」入口？跟他想象的仙家洞府、琼楼玉宇差得也太远了。
“怎么？嫌寒酸？”菩鱼斜睨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不识货的鄙夷。“好东西都在里头呢！这叫别有洞天。”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云霞锦袍，摆出一副「本君要回家了」的倨傲姿态，率先侧身，挤进了那道狭窄的石缝。
“跟上，别跟丢了。里面岔路多，走丢了被石头妖叼走，本君可不管捞你。”他的声音从石缝里闷闷地传来。
璞玉看着那黑黢黢、仅容一人的缝隙，再看看四周暮色渐沉的荒山，咬咬牙，也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挤了进去。
石缝内比外面看到的更加狭窄幽深，仅容一人勉强通行。岩壁湿冷沁骨，唯头顶极高处透下一线天光。脚下是凹凸不平、湿漉漉的石地，踩上去滑溜溜的。
菩鱼在前面走得轻松自如，仿佛闭着眼睛都能走。璞玉却走得胆战心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滑倒或者卡住。黑暗中，只有两人衣服摩擦石壁的窸窣声和璞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走了不知多久，就在璞玉快要被这压抑的黑暗和寂静逼疯时，前方豁然开朗。
柔和明亮的光线毫无预兆地涌了进来，带着更加浓郁清新的草木和……水的气息。
璞玉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眼，待适应了光线，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忘记了疲惫和恐惧，只剩下满心的震撼。
眼前是一处被环形峭壁环抱的巨大山谷。谷底开阔平坦，覆满厚实如绒、微光闪烁的翠绿苔藓，踏足其上，仿若行云。谷心一泓清泉，如碧玉中镶嵌的蓝宝石，氤氲着乳白光晕。泉周奇花异草丛生，或吐幽光，或似水晶，甜香沁人心脾。环抱的灰白峭壁最是奇绝，在柔光下竟呈半透明状，内蕴温润光泽，宛如巨大璞玉。壁上孔窍遍布，清泉流泻，钟乳垂悬，折射水光微芒，流光溢彩。整个山谷自生柔光——苔藓、泉流、石壁、花草皆泛光晕，交织出一片梦幻迷离的仙境。
“这……这就是玉灵谷？”璞玉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眼睛瞪得溜圆，贪婪地扫视着这从未想象过的瑰丽景象。胸口的碎石片似乎也感受到了此地浓郁的灵气，那微弱的脉动变得温热了一些，仿佛在欢呼雀跃。
“不然呢？”菩鱼的声音带着理所当然的得意，他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谷中浓郁的灵气，云霞锦袍在柔光下更显华美。他转过身，看着璞玉那副乡巴佬进城的傻样，桃花眼里笑意流转，“怎么样，美人？比你那破村子强万倍吧？跟着本君，亏待不了你。”
璞玉还沉浸在震撼中，下意识地点点头。这地方……太美了，美得不似人间。他甚至暂时忘记了身边这个妖物的危险性，只想好好感受这沁人心脾的气息。
“别傻站着了。”菩鱼走过来，极其自然地伸手，一把揽住了璞玉瘦削的肩膀，将他往泉水的方向带。“先带你去泡泡这玉髓灵泉，顺便……也让你那宝贝石头吸点好东西补补。”
他动作亲昵自然，仿佛两人真是结伴同游的挚友。璞玉身体一僵，被那带着清冽气息的手臂揽住，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他想挣脱，却被菩鱼看似随意、实则不容抗拒的力道带着往前走。
“这泉水……能压制那石头？”璞玉试图转移话题，忽略肩上传来的温热触感。
“何止压制。”菩鱼低头，凑近璞玉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声音带着点暧昧的低沉，“泡久了，说不定还能让你这小身板脱胎换骨，变得更……可爱一点？”
璞玉又羞又恼：“你……你正经点！”
“本君哪里不正经了？”菩鱼一脸无辜，狐狸眼却弯成了月牙儿，“关心你的身体而已。快脱衣服，下去泡着。”他松开璞玉，走到泉边一块光滑如玉的大石旁，自顾自地开始解自己华丽锦袍的腰带。
“脱……脱衣服？！”璞玉如同被雷劈中，瞬间后退三步，双手紧紧抓住自己洗得发白的道袍衣襟，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戒备，像只即将被侵犯的兔子。“你……你想干什么？！”
菩鱼解腰带的手一顿，转过头，看着璞玉那副如临大敌、誓死捍卫清白的模样，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指着那清澈见底的泉水，“你以为本君要跟你共浴？想得美！本君这神胎仙躯，不比你有实力？”
他好不容易止住笑，指着旁边另一块离得稍远些、同样光滑的石头：“去那边！自己脱了进去泡！你那几两排骨有什么好看的！”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璞玉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原来……是自己想歪了？他看着菩鱼那戏谑又嫌弃的眼神，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几欲羞愤。他咬着唇，低着头，像只斗败的公鸡，挪到那块指定的石头后面，窸窸窣窣地开始解衣带。
菩鱼看着他鬼鬼祟祟的背影，一脸得逞地坏笑。他慢条斯理地脱掉外袍和中衣，露出线条流畅、肌理分明的上半身。月光般的肌肤在谷内柔光下仿佛泛着玉泽。他踏入泉水，舒服地喟叹一声，靠坐在泉边，闭目养神。眼角的余光，却透过氤氲的水汽，若有似无地瞟向璞玉藏身的石头方向。
璞玉躲在石头后面，心脏还在狂跳。他飞快地脱掉汗湿黏腻的道袍和里衣，只留一条亵裤，抱着胳膊，只觉得山风吹在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他探头看了看泉水中那个闭目养神的身影，又飞快地缩回来。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那泉水清凉诱人的气息和胸口碎石片传来的、对灵气的强烈渴望。
他做贼似的，快速溜到泉水边，背对着菩鱼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踏进水里。
“嘶——”泉水冰凉刺骨，激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皮肤瞬间绷紧。但很快，那冰凉便化作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毛孔丝丝缕缕地钻入体内。胸口的碎石片猛地一热，一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舒畅的暖意弥漫开来，迅速驱散了四肢百骸的疲惫和酸痛，连带着心口那点若有似无的吸力都变成了暖洋洋的滋养感。
好舒服……
璞玉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紧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缓缓沉入水中，只露出肩膀和脑袋。他闭上眼，感受着灵气丝丝缕缕地滋养着身体，也滋养着胸口那枚奇异的碎石片。
他沉浸在这难得的舒适和安宁中，浑然不觉，泉水的另一头，那个「闭目养神」的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菩鱼的目光穿透氤氲的水汽，落在璞玉身上。
少年背对着他，身形单薄，肩胛骨的线条清晰得有些硌人。湿漉漉的黑发贴在白皙的后颈上，几颗晶莹的水珠顺着流畅的脊线滑落，没入水中。那背影在朦胧的光晕里，透出一种脆弱的、易碎的美感。
菩鱼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少年胸口水面上方——那根褪色的红绳上。红绳下，那枚灰白色的碎石片，正随着璞玉的呼吸，在水波下微微起伏，散发着一种只有他能清晰感知到的、与自己同源共鸣的温润光晕。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只剩下复杂的探究和专注。取回魂丝似乎比他预想的，要麻烦得多。
谷中一片静谧，只有泉水流动的淙淙声，和远处不知名小虫的细弱鸣叫。水汽氤氲，柔和的光晕笼罩着池中两人。一个闭目沉醉，无知无觉；一个凝神注视，心思难辨。这玉灵谷的温泉水，似乎能涤荡尘埃，却涤不净悄然滋生的、复杂难言的情愫。
玉灵谷的日子，在璞玉看来，像一场光怪陆离又身不由己的梦。
他被菩鱼安置在谷中一个天然形成的、干燥宽敞的石洞里。洞里铺着厚厚的、散发着清香的干草和柔软的兽皮，比他在小山村里的破床舒服万倍。每日，菩鱼不知从哪里弄来各种奇异的、他从未见过的果子，清甜多汁，蕴含的灵气让他疲惫尽消。还有那玉髓灵泉，成了他每日必泡的功课。泉水滋养下，他感觉身体轻健了许多，连带着胸口那枚碎石片，都变得温顺熨帖，不再有那种隐隐的吸力，反而像个小暖炉，温养着他的心脉。
然而，这舒适安逸的表象之下，是菩鱼无处不在的、让他又恨又怕的戏弄。
最过分的一次，是在谷中一处开满奇异紫藤的花架下。藤蔓垂落，如同紫色的瀑布，散发着醉人的甜香。
“这藤花蜜可是好东西，清心明目。”菩鱼仰头看着垂落的花串，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转头对璞玉道，“去，爬上去，给本君采点最顶上的蜜蕊下来。”
璞玉看着那高耸的花架，藤蔓湿滑，心里直打鼓。但连日来的“教导”让他明白，反抗无效。他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往上爬。爬到一半，脚下湿滑的藤蔓突然一扭！
“啊！”璞玉惊叫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直直朝下栽落。
“不怕，本君接你。”底下的菩鱼伸出双手，快接住他时，身形居然矫健一躲，完美错开。
“噗通”一声，他摔在厚厚的苔藓地上，虽然不疼，但极其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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