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起别往店里跑了。” 江月眠将一把洗净的青菜塞进儿子手里,“两头跑太耗人了。”
林江野接过菜,指尖蹭过台面未干的水渍:“你一个人能撑住?而且你腰疼才犯过。”
“贴了招工单。” 她指了指玻璃门上的白纸,转身掀开汤锅盖,“人来了你就安心忙自己的事。”
“那等你招到人了再说。”
江月眠叹了口气,“行吧。”
这时外头传来几声刺耳的笑,“老板人呢?”
“我去招待客人了,你帮忙盯着点锅里的汤。” 江月眠快步走了出去。
三个男人晃进来,领头那个衬衫皱得像腌菜,脖间金链子沉甸甸压着通红油腻的酒糟鼻。
“三位要吃点什么,这边有……” 江月眠话音未落,金链男已瘫倒在离厨房最近的座位,脚有意无意蹭过她小腿,“老板娘亲自招呼?难怪生意火啊。” 他咧嘴一笑,牙缝挤出腥臭酒气。
江月眠脸色一变,后撤半步,围裙擦过对方裤管,转身时高跟鞋精准碾在他脚趾上。
“不吃可以出去。” 她抓起抹布擦柜台,水珠溅到金链男脸上,声音冷硬。
金链男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哐当!” 他猛地将桌上的醋瓶砸碎在瓷砖地:“臭娘们敢踩我?!” 醋瓶碎裂的瞬间,他抓起锋利的瓶颈。
厨房里,林江野正将筒骨丢进沸水焯去血沫,忽然听到前厅传来的碎裂声和怒吼传来,他猛地关火,推门冲了出去,“住手!” 他厉喝。
金链男被喝得一怔,高举的醋瓶顿在半空。
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风铃轻响。谢知奕低头扯着帆布包带子走进来。他抬眼,正看见林江野冲向高举凶器的金链男,也看到了地上碎裂的玻璃和江月眠紧绷的侧脸,少年拿起桌子上的空易拉罐。
哐!
罐子砸中金链男手腕,醋瓶哐当落地。金链男缩手后退。
帆布包随手撂上旁边还算完好的桌子,谢知奕碾过地上的碎玻璃,径直走向柜台,“老板,点菜。”
他的目光却锁定在金链男那只还想抬起来的手,声音比眼神冷的更快,“再抬,就不是易拉罐这么简单了。”
金链男啐了口唾沫,抄起邻桌一个空啤酒瓶,“小白脸,找死是吧?!”
林江野已大步上前,一把扣住他扬瓶的手腕,“我已经报警了,而且店里有监控,你要是不想罪加一等,现在就安分点!”
“报警?警察算个屁!” 金链男被激得彻底发狂,猛地一挣,借力拧身,酒瓶带着风声抢圆了,狠狠砸向离他更近的谢知奕的头!
谢知奕反应极快,侧身抬肘格挡。“砰!” 一声闷响,酒瓶砸中他小臂外侧,玻璃渣混着酒液飞溅开来,手臂瞬间见了红。
金链男一击未中要害,更是暴怒,转头冲着江月眠污言秽语:“装清高?开这破店穿这样,不就是勾引……”
话音未落,林江野的拳头已狠狠砸上他颧骨。
“啊!” 金链男痛嚎一声,踉跄后退。
战火瞬间点燃!金链男的两个同伙也扑了上来。林江野侧身躲过一人拳头,顺势一脚踹在对方膝窝,将其蹬翻。另一人却趁机从后面偷袭,这时谢知奕抬腿踹翻这人。
收银台后,江月眠脸色刷白,立刻掏出手机报警,声音发颤但语速极快:“喂!110吗……”
店内打斗激烈。金链男缓过劲,血红着眼抄起半截锋利的碎酒瓶又扑向林江野:“我操!看老子不弄死你小子!”
谢知奕虽被勒住脖子,却异常冷静,他猛地一个后仰,坚硬的后脑勺狠狠撞中身后醉汉的鼻梁,“咔嚓”一声脆响,醉汉痛得眼前发黑,手上力道一松,谢知奕抓住这瞬间,反手扣住对方勒脖的手臂,身体猛地下沉发力,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那人重重砸在翻倒的桌腿上!醉汉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蜷缩着不动了。
与此同时,林江野面对扑来的金链男,不退反进,闪电般出手擒住对方持凶器的手腕,猛地一拧!
“啊!”
金链男惨叫,碎酒瓶脱手落地。
林江野顺势一记凶狠的肘击撞在他肋下,金链男顿时像虾米一样弓起身子,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
最后一个站着的混混,目睹同伴瞬间倒地的惨景,僵在原地,满脸惊恐,再不敢动弹。
店内一片狼藉,碎玻璃、倒地的桌椅、泼洒的饭菜汤汁满地狼藉,金链男和两个同伙在地上痛苦呻吟。
林江野喘着粗气,手臂被飞溅的玻璃划开一道口子,正缓缓渗血,他冷冷盯着剩下那个吓傻的混混,谢知奕甩了甩被砸疼的手臂,鲜血顺着手肘流下。
江月眠紧握着手机,看着儿子流血的手臂,眼中满是心疼和余悸。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停在门口,“警察!不许动!都住手!” 严厉的喝令声响起。
进来的警察迅速控制了现场,拍照、取证、询问目击者,林江野、谢知奕以及那三个滋事者被分开带上警车。
派出所里,空气弥漫着消毒水和紧张混合的气味,灯光白得有些刺眼,林江野和谢知奕分别被带进不同的询问室做笔录。
林江野在询问室坐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冷冽,对面的警察是个中年男人,眼神锐利。
“姓名?”
“林江野。”
“和店老板什么关系?”
“母子。”
“详细说说当时情况。”
林江野陈述得极其简洁、客观,只讲事实,对方言语骚扰母亲、动手砸东西、持碎酒瓶攻击母亲和自己,谢知奕是进来吃粉的无辜顾客,被卷入,是为了制止对方行凶才动手。
他重点强调了对方先动手、持械以及母亲的危险处境,他的语气平静,条理清晰,不带任何情绪渲染,但每个关键点都清晰有力。
警察一边记录,一边点头,监控录像和食客证言也佐证了他的说法。
当问到谢知奕时,林江野只简单说:“第二次见。”
谢知奕手臂上的伤已经由所里的医护人员做了简单消毒包扎。
面对警察,他收敛了在店里面对混混时的冰冷戾气,显得礼貌而配合,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无辜和无奈。
“谢知奕。”
“为什么去那家店?”
“路过,饿了,想吃碗素粉。” 他语气自然。
“你认识他们母子?”
“老板娘是第一次见,她儿子今天算是第二次见面吧,第一次在商场游戏厅,他抓娃娃,我凑巧帮了个小忙。” 他笑了笑,轻描淡写。
“描述一下冲突过程。”
谢知奕的叙述和林江野基本一致,但补充了更多细节,尤其是对方对江月眠的污言秽语和先动手砸他的场景。
他着重强调自己是“被迫自卫”和“制止正在发生的暴力”,动作描述也偏向于“格挡”、“挣脱”、“控制”。
他的表达清晰流畅,态度诚恳,加上手臂的伤是明显证据,警察很快排除了他的责任。
整个过程,他显得沉稳有礼,与之前打斗时的狠厉判若两人。
江月眠作为店主和受害者,她的证词也至关重要,她详细描述了对方如何寻衅、骚扰、砸店、攻击她和儿子,以及谢知奕的无辜卷入和见义勇为。
她的证词充满了后怕和愤怒,但逻辑清晰。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滋事的三人被认定为寻衅滋事、故意伤害、损坏财物。做完笔录,警察对林江野和谢知奕简单教育了几句“遇事尽量先报警,避免肢体冲突升级”,但也肯定了他们保护自己和家人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范畴。
三人很快被允许离开。
走出派出所大门,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来,驱散了里面的沉闷。路灯已经亮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林江野走到母亲身边,关切的问道:“妈,没事吧?”
江月眠摇摇头,眼圈还有些红,她抬手想碰儿子手臂上包扎的纱布,又怕弄疼他,手停在半空:“你呢?疼不疼?”
“还有你孩子。”
她转向谢知奕,满是感激和后怕,“真是谢谢你了,今天要不是你。”
“阿姨,您别客气。” 谢知奕连忙摆摆手,脸上是温和的笑意,冲淡了之前的冷硬,“路见不平而已,再说,他们太过分了,谁见了都不能不管,您没事就好。” 他语气真诚,手臂上的纱布在路灯下很显眼。
林江野看向谢知奕,目光在他手臂的纱布上停留了一瞬,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对着他,很认真地点了下头:“谢谢。” 声音不高,但分量很重。
这是他第二次对谢知奕说谢谢,第一次是在游戏厅拿到那个娃娃时。两次都带着他特有的清冷,却又无比郑重。
谢知奕坦然接受了这个道谢,也对他点了点头:“客气,你身手不错。” 语气带着点欣赏。
三个人沉默地往回走,气氛有些复杂,混合着劫后余生的疲惫、愤怒消散后的虚脱,以及一丝共同经历过什么的微妙联系。店是暂时没法营业了,得先收拾残局。
回到一片狼藉的店门口,江月眠看着破碎的玻璃门和里面的混乱,叹了口气,随即又强打起精神。她看向谢知奕,脸上带着疲惫却真诚的笑容:
“孩子,你看这…忙活半天,还让你受了伤。饿了吧?阿姨这……唉,虽然乱成这样,但煮碗粉还是行的。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吧?就当阿姨谢谢你。”
她的邀请很真诚,带着长辈的关怀和感激。
谢知奕看了看店里,又看了看手臂的纱布,露出一个礼貌而略带歉意的笑容:“阿姨,您的心意我心领了,谢谢您,不过,” 他指了指手臂。
“这伤还是得去诊所再看看,包扎一下,顺便打破伤风针,而且您也累了,还得收拾,我就不添乱了。” 他理由充分,态度温和但拒绝得很明确。
“那你把这粉拿去吃了吧。” 江月眠想起他进店的目的。
“哦,对。” 谢知奕像是才想起来,从帆布包里掏出钱包,“粉钱还没给呢。” 他抽出几张钞票要递过去。
“哎呀!这怎么行!” 江月眠立刻按住他的手,“你今天帮了大忙,还受了伤,一碗粉算什么!快收回去!”
“阿姨,一码归一码,粉是我要吃的,钱该付。” 谢知奕坚持,把钱塞到旁边还算干净的柜台上,动作利落,“您别推了,您和你儿子也赶紧处理下伤口,好好休息。” 他指了指林江野的手臂。
林江野站在母亲身后,静静看着谢知奕付钱、婉拒、道别。
路灯的光勾勒出谢知奕挺拔的轮廓,他脸上的笑容礼貌周到,行动干脆利落,受伤的手臂也没让他显出丝毫狼狈。
这个人,和游戏厅里那个笑嘻嘻帮他抓娃娃的人,以及店里那个眼神冰冷、动作狠戾的人,似乎微妙地重叠在一起,又带着明显的不同。
“再见。”
谢知奕最后朝两人点了点头,特别是对着林江野时,眼神里似乎多了一点什么,也许是欣赏,也许是好奇,但很快隐去。他转身,背着那个的帆布包,身影利落地融入了街灯下的夜色里,步伐稳健,没有丝毫停留。
江月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叹了口气,又看看柜台上的钱,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真的是。”
她转头看向儿子,“江野,你的手,也去诊所重新处理一下,打个破伤风。”
林江野目光从夜色中收回,落在自己手臂渗血的纱布上,又扫了一眼满地狼藉的店铺,最后看向母亲疲惫却强撑的脸。
林江野弯腰用左手扶起一张翻倒的椅子,“没事,妈,收拾完,在去一样的。”
通往里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林尽欢小小的身影嵌在门框里,穿着小熊睡衣,小脸有点白。
她没哭也没闹,那双和林江野有几分相似大眼睛,紧紧盯着哥哥手臂上的纱布,又看看妈妈紧皱的眉头。
林江野直起身,目光扫过门缝。他没说话,只对着那个方向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林尽欢小嘴抿了抿,安静地走出来,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狼藉,停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小手揪着衣角。“妈妈?哥哥?” 声音细细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惶惑。
“尽欢乖,” 江月眠压下心焦,声音放柔,“没事了。你先回屋去好不好?这里乱。”
林尽欢没动,只是看着哥哥的手臂:“哥哥,流血了。”
“没事,不疼。” 林江野应得简短,语气却比平时软和一丝。
林江野走过去把她抱到墙边一张幸免的小板凳。
江月眠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儿子,拿起扫帚开始清理危险的玻璃渣,嘴里还在念叨:“清完这点必须去诊所!尽欢,你坐那小凳子,别乱动啊。”
她点点头,小小的身体坐得笔直,目光却像黏在了忙碌的两人身上,尤其是哥哥那只活动不便的手臂。
她看了一会儿,又溜下凳子,踮起脚尖,够到操作台上一块干净的抹布,开始默默地、认真地擦拭台面上一小片溅到的汤汁。小小的身影,安静地融入这片狼藉后的忙碌里。
林江野扫完最后一块玻璃,直起身,额角有细汗。
他走到妹妹身边,没看伤口,只伸出没受伤的左手,用指背极轻地蹭了下妹妹软软的脸颊。
“妈。” 他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打破了清扫的沉默,“煮清汤面?还是加个蛋?” 他侧头看向还在拖地的母亲。
江月眠动作顿住,抬头看向儿子在灶台灯光下的侧影,他手臂上的纱布刺眼,问的却是最寻常的家常一股酸涩又微暖的情绪涌上来,她疲惫地叹了口气:“都行,给你和尽欢都加个蛋吧。”
“嗯。” 林江野应了一声,又看向那个正努力踮脚擦台子的小身影,“尽欢?”
林尽欢立刻仰起小脸,大眼睛亮亮的:“要蛋!”
“好。” 林江野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转身开始烧水。灶火燃起,映亮他沉静的眉眼和手臂上那块洇湿的纱布。
江月眠看着儿子开始忙碌的背影,再看看女儿懂事的小模样,最终没再提诊所的事。
林尽欢擦得更起劲了,小小的厨房里,只剩下水流声、灶火声和沉默却默契的忙碌。热腾腾的面香,开始慢慢驱散空气中的血腥与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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